紫泉争雄
“前面朋友,赶快让路,我这马发了疯,控制不住了!”
可是,前面三人,任他喊破喉管,充耳不闻,脚步蹒跚从容地一步一步的走去。
枣红骝是一匹宝马,起步之间,就是丈余,这时已奔到三人身后不到五丈了。
白旭云大惊,前面三人似都是聋子,马又不受控制,这一冲上去,三人不死即伤。
他一急,提足真力大喝道:
“朋友,借光!借光!”
他不能多说了,时间已经不够,眼见就地冲了上去。
但前面三人仍头也不回,似不知身后有人马奔来。正在这时白旭云只听得耳边有人小声道:“这道路,也不是你开的,能干涉我们吗?好小子!”
白旭云乃名家之徒,一听这声音,但知是前面三人而发,心头猛然一震,这分明是武功中一种传音入密功夫,这三人原是江湖中奇人。
心里这么惊骇着,仍不放心枣红骝冲上去伤了人,再一注意时,更令他惊奇了。
枣红骝仍未停地奔着,脚步速度也未减低,但前面三人依然那么从容,蹒跚地一步一步迈进。
奇怪就在这里了,马快人慢,可是始终保持三丈远的距离。这一来,就不能不引起白旭云的注意,放目向三人看去,借着淡薄的月光,才看清原来是装束不同的儒释道三个人。
那三人虽行动从容,但跨步之间,一挪就是三丈。
在霸王庄,白旭云同庄主东方斌交过手,就认为他的功力已经惊人。吕梁山他见过铁翅苍鹰同百变鬼影决斗,两老人的功力似比东方斌要逊一筹。
在他见了蒙面少女就认为她已超凡入圣了。但今夜所见儒释道三人,似乎较蒙面少女更要高。
真是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何处无之?过去,他实在眼界太小,真如井底之蛙。从吕梁到现在所见,觉得自己太渺小了,如沧海之一粟。
他又是灰心,又是羞愧。
这三人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挡着我的去路?
他们竟能同我的宝马并驾齐驰,难道三人有缩地之术不成?
枣红骝为什么不听我指探起来,既不停下,又不听我转道,这是什么名堂?
奇怪的事都接连而来了。
在官道上奔了两个时辰,快到四更了。这一奔驰,怕不有二三百里。奇怪马前儒释道三人,仍是那么从容。
前面官道靠左,有一条小径,通入深山里。前面三人就转入那条小径去了。
白旭云这才嘘了口长气,心想我可以脱离三个魔掌了吧!一紧缰绳,朝官道奔去。
那知他高兴得太早了,枣红骝奔到官道,前身本已奔驰过去,可是奔了一半,突然似乎有一股吸力,硬生生又把马头拉回,转入小径,仍跟着三人身后前进。
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邪术,白旭云生性再冷傲,也被惊得目呆口哑,六神无主。
他这才明白枣红骝先前不听指挥,原是被三人所控制。
儒释道三人仍头也不回的向深山奔去,枣红骝跟在后面飞驰。翻山越岭,天大亮时,来到一座山岭之上,三人停下身来,枣红骝也驻足不动了。
白旭云经过这一阵奔腾,人虽坐在马上,也累得精疲力竭气喘不停。
好一阵,他才缓过气来,先向四周一打量,这儿原是一座山岭之上。虽是山岭,却是一块十余丈宽广的平地,在山岭边缘,有三座小石屋,小得如同一间土地庙,仅能容一人存身。
山岭上,寒风呼呼砭骨刺肌,那儒释道三个人向三个不同的方向,盘膝坐下。
白旭云向三人看去,第一个是面有短须身穿儒巾,年约六十开外,五短身材的儒生老者。
第二个是身穿袈裟秃头胖大和尚,年约五十多岁。第三个是头戴九梁道冠,身穿羽衣五十多岁的道人。
这三人外表看来,果不平凡,但他们跃坐后,即闭目合眼,似不知有白旭云这么个人在旁。
白旭云面对着这三个异人,那敢大意,按照武林规矩,向三人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
“晚辈乃荆山三绝剑门下弟子白旭云,外号人称傲面君子,向三位前辈问安。不知三位前辈怎样称呼?将弟子招到此地有何指示?”
他冷傲之气一点没有了,态度语气十分恭谨。
半晌,那胖大和尚双眼一翻,向儒巾老人问道:
“大哥,这娃儿可摆出门派叫出字号来啊!”
儒巾老者睁眼一笑,道:
“三绝剑乃名门正派中,最微小的一个人物,不足道。”
白旭云心头可大大不乐,望了老人一眼,低头不语。
羽衣道人冷冷地道:
“这娃儿也配闯江湖,叫字号?”
三个人都是如此高傲,可又将白旭云的冷傲孤僻之态激起来了。面色一沉,冷削地向三人扫了一眼。
羽巾老人态度比较和善,向白旭云笑道:
“我们是谁,自己也不知道,将你招来,不会无因,你稍安勿躁!”
胖大和尚哈哈一笑道:
“不要耽误时间,将来意告诉这小子吧!”
你一句小子,他一句娃儿,可将白旭云火惹起来了,他朗声道:
“在下虽然武功不济,人格可有,三位如不再尊重在下,什么小子娃儿,我可要走了。”
羽衣道人冷冷地道:
“好傲骨,我老道就是喜欢这样的人!”
儒巾老者道:
“老三你先试试这孩子功夫如何?”
胖大和尚笑道:
“也好,我们先看看那些武林正宗教出来的徒弟,到底如何?”
白旭云心说,口口声声说那些武林正宗,难道你们三人是邪门不成?
听说要试他的武功,可不敢大意,忙运气提功戒备着。
儒巾老者指的老三,即是羽衣道人,但他并未起身要同他交手的样子,仍坐在地面未移动一下。
山岭的地面,是坚硬的整块崖石。羽衣道人伸出如鹰爪十指,就插入崖石中,如同插入泥地一般那么容易,接着手臂一翻,掀起一大块崖石,像裂大饼一样,碎成无数小块堆在面前。
傲面君子白旭云心头一寒,单凭这一手。足可惊世骇俗了,遑论其他?
他知道今天讨不了好,走到枣红骝前,轻抚着道:
“马儿,你去吧!如不见我下山,就回到你主人那里去吧!”
说着轻轻在马背上拍了一掌,那马儿真也通灵,低嘶一声,下岭而去。
白旭云望着枣红骝走去,不胜依依,对马思人,脑子里忽涌起那个娇小蒙面少女来。
他正伤感之际,羽衣道人冷哼一声,道:
“小子,看招!”
白旭云大吃一惊,赶紧转过身,拔出长剑,蓄势待发。
羽衣道人口里说着看招,身子仍坐在地面未动,只是双手各拾着一颗石子,臂一扬,道:
“接这一招‘石破天惊’试试看。”
话音未落,石子已飞去。却不带一点破风之声,显然劲道不足,飞行也慢。
白旭云傲然地不避不闪,横剑一搁。
这一搁,听得铿然一声,那颗小石子发出惊人的力量,将长剑磕飞,而且连整个手臂酸麻抬不起来。
那块小石子,经长剑一磕,飞向天空三丈多高,一声暴响,炸成粉碎。
原来,羽衣道人用的是一种奇奥手法,将深厚内力贯人石子之中,遇上抵抗力时,就将无比的潜力发挥出来。
这种手法及内劲,如功力没达到超凡入圣之境,那能致此?
白旭云那把长剑被石子磕飞,恰好向胖大和尚飞顶落下,他不慌不忙伸手一抄,即将长剑接在手中,随手一抖,立成寸断。
白旭云又气又骇,在当地如痴呆一般。
羽衣道人又冷哼一声,道:
“再接我一招‘石火电光’,可不能用手接,只能闪避。”
说着手一扬,石子已飞出,这回可不是慢吞吞地,却疾如流星,向前飞来。
白旭云倒也乖巧得很,知道道人的话不会错,不敢用手去接,立施出颠倒七星北斗步法来,居然将这一石子避过。
胖大和尚及羽衣道人一愕,向儒巾老者道:
“大哥,这娃儿也懂得这门功?”
儒巾老者并不惊讶,答道:
“这是神拳铁臂所传授。”
白旭云心头一愣,我这颠倒七星北斗步法,他们也认得,儒巾老者还知道是神拳铁臂佟前辈所传授,这三个人真有点神秘。
胖大和尚向儒巾老者问道:
“大哥,你可摸清神拳铁臂是天玄下人一门派?”
儒巾老者摆摆头,道:
“神拳铁臂佟浩在吕梁山虽待了三十年,‘紫泉古台’的门径还未摸清,连天心神翁的面也未见哩。”
白旭云又是一愣,怎么他也知道“紫泉古台”?
而且还知道神拳铁臂对“紫泉古台”还未得其门而入?无心神翁又是谁,也同“紫泉古台”有关吗?
胖大和尚大概是无心机的人,随口问道:
“大哥可降服神拳铁臂将‘紫泉古台’地图献出?”
儒巾老者看了白旭云一眼,道:
“那老儿岂堪我一击?不过,我不能对他硬来。
老二,你放心,你终会向我们屈服的。”
白旭云听了他们的话意疑心顿起,他们似乎也会向佟老前辈索取过地图,难道他们正与佟老前辈。纠缠的百变鬼影是一道吗?
儒巾老者向胖大和尚又道:
“你去将这娃儿的颠倒七星北斗步法破了。好叫这娃儿知道武林正宗天玄上人这功夫,并不是天下绝功。”
白旭云曾听幽谷兰冷晨清说过,颠倒七星北斗步法,是天玄上人所创,武林中能懂得的寥寥无几。这三人不但懂得,而且还知道破法。
他们语气之中,对天玄上人这一门派似有不满之意。天玄上人数百年前,听说是极其正派,黑白两道均对他尊敬十分。天玄上人死后,三百年来,没听说有传人,他们为什么对死了三百年的人还有过节哩?
他正想着,胖大和尚已立起身来,走到场中,笑道:
“娃儿,你将颠倒七星北斗步法施展出来,只要能避得开我,我们就认输,仍然永不现身江湖。”
白旭云心想,你们现不现身江湖,与我何干?我倒是要看看你对颠倒七星北斗步法怎样破法?
他闷不作声点点头。
胖大和尚笑道:
“注意,我来了!”
声落人到,身形一晃,向白旭云撞来。
白旭云那敢怠慢,只见他东到西歪南窜北闪,即将颠倒七星北斗步法施展起来。
胖大和尚别看他身大体胖样子极笨,但身法却极其灵巧。开始时,只是随着白旭云身后转动,但游去了几圈,身形突然一变,处处与白旭云当面碰来。
傲面君子白旭云起先以为是碰巧遇上,每在要与他碰上时,立巧生变化避了过去。
但在他这一变化避了过去,胖大和尚亦随着他的变化迎头碰来,处处在胖大和尚计算之中。白旭云无论将七星北斗步法颠倒变化,总脱不了胖大和尚当面迎来之势。
这一来,他这颠倒七星北斗步法,真个受了克制,暗然大惊。
最后,闹得他手忙足乱,头昏眼花起来,知已败落,与其弄得灰头土脸,不如退下为宜。
他倒识趣地纵身跳出圈外,仍不失其冷傲态度,道:
“我败了,你们看着处置吧!”
儒巾老者慈善温和地道:
“孩子,不是你败了是天玄上人败了。”
傲面君子白旭云心头纳闷极,这颠倒七星北斗步法,据说独步武林,我在霸王庄同东方林交手时,曾施展一次,不是运用这步法,命早已不保。
这三人真是邪门!他们又为什么同三百年前的天玄上人过不去哩?
羽衣老者冷然地望了白旭云一眼,向儒巾老者道:
“大哥,这小子如何处置?”
白旭云此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傲然冷笑道:
“我傲面君子今天既落在你们几个魔头手里,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但你们到底是谁?
同我有什么过节,也得有个交代,让我死得瞑目。”
羽衣道人生硬地道:
“有骨气,有骨气,正合我老道胃口,大哥二哥,这样吧!将这小子什么正宗武功破去,把我们旁门左道之功传授给他。然后放他回到江湖,同那些武林正宗斗一斗,看到底是谁行。”
儒巾老者笑道:
“三弟之言正合我意,但我……还另有安排,这娃儿天赋异秉,绝不可落于他们正宗之手。”
白旭云冷哼一声,心想:你们纵然破坏我的武功,我也不会归服于你们邪门,岂奈我何?
儒巾老者向白旭云慈祥地道:
“娃儿,我们三人想传你武功,可乐意?”
白旭云胸膛一挺,冷哼一声道:
“我傲面君子乃名门正派之徒,岂拜你们几个魔头为师?”
这三人什么来头,他根本没有摸清楚。只从他们语气神态之间,看出邪里邪气,不是好路数。
他倒有一分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