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iv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只是打此方而已。”
也不知道是工作不顺或无聊,或者只是兴之所至毒舌一下而已,有贺轻笑带过司马的疑问。
“对了,我昨天看新闻的时候看到桐原出现在电视上呢!在萤幕上看来好像变了一个人。”
“哦,他又被拍进去了?是啊,出现在电视上的感觉看起来更不实际。”
听到桐原的名字,司马自然微笑起来。
在新内阁开始营运的现在,开始忙碌起来的桐原虽然不太好找到人,不过司马上次才跟他一起吃过饭。
说是吃饭,其实只是在居酒屋喝了点小酒而已。由于桐原那天还有工作,必须再回官邸。两人就在居酒屋门口笑着道别。
两人在——起也只是毫无重点的没聊,但是那种轻松的气氛让时间很快且愉快地过去了。
对前一阵子忙得不可开交的司马来说,最近都是过得相当轻松。
“帮我向桐原问好,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出来喝酒吧?等我不那么忙了再联络。”
“好啊,我等你。”
应该知道司马跟桐原之间有些什么的有贺,今天却没对此事加以试探,司马也乐得不耍心机愉快告别。
他边处理着手上的文件边想着下次什么时候再找桐原出来吃饭。
其实不用急着讨论两人将来的关系,只是单纯见面也很愉快。
那张腼腆的笑脸是现在最能治愈司马郁闷的良药。
3
在寒冷的二月深夜,桐原回到了松涛的家中。
他掏出钥匙开门,发现一楼还有人在。
以为是应酬晚归的英辅,桐原拿着外套走向客厅。
在岳父英辅引以为傲的室内设计要求之下,一进门的正中央就是一个面向庭园的六角变形挑高客厅。
所以要上二楼就非得从客厅里的楼梯上去不可。
但是,桐原走进客厅的时候,里面的灯虽然亮着却没有人。
心想岳父是不是在洗澡的桐原正准备走上二楼。
“你回来了。”
才走到一半,桐原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惊讶地转过头来。
出声的是已经好久没交谈过的妻子弥生。
她纤瘦的身体套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下半身是黑色长裙显得气质高雅出众。
“你还没睡?”
桐原迟疑地给了妻子一个微笑。
虽然一向回避的妻子突如其来的招呼声让他吃惊,不过面对久违的迎接还是让他很高兴。
他的笑容比自己想像中更自然。
他走下楼梯站在妻子面前。
他尽量保持着不惊吓到妻子的距离站好,并且知道平视比居高临下说话给对方的感觉要好。
看到丈夫特地下来的弥生有点讶异,不过脸上的表情此以前要来得柔和稳定许多。
“你吃过饭了吗?”
虽然察觉出妻子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已不像从前那么谦卑,但他并不觉得特别不愉快。
“还没有……忙到忘了吃。”
弥生柳眉微蹙。
她不是一个追求流行的人,不过气质出众的眼眉之间却有着为人妻成熟的风情。
“你调了工作之后是不是常常这样?”
“还在财政部的时候也经常忙到没时间吃饭啊!”
这并没什么好奇怪的,桐原加以解释。
现在跟弥生说话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痛苦且觉得麻烦了。
而且,他本来就少有机会跟异性交谈,能如此跟妻子轻松的聊天让他很高兴。
“我可以帮你准备一点简单的宵夜……”
妻子意想不到的贴心提议让桐原沉思了一下。
“我想喝点热饮,最好是比较甜的。因为我有点累……即溶咖啡也没关系,帮我多加一点奶精砂糖就好。”
弥生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
等桐原上二楼把外套和公事包放下之后,弥生也正好端着热腾腾的托盘上来。
一股浓郁的香味让人怀念起巧克力的味道。
桐原回忆起学生时代母亲经常泡给自己喝的甜饮。
自己应该有二十年以上没有喝到那么温暖又包含着爱心的饮料了。
“这是可可吗?”
弥生笑着点头。
桐原喝了一口,那味道不像市贩的那么甜,反而带点苦味,在他口腔里蔓延开来。
很好喝的热饮。
桐原觉得一天的疲劳好像完全消失了。
“好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热饮了。”
对于桐原的低语,弥生微笑以对。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甜饮。”
“我并不讨厌……”
桐原想到自己以前对于妻子所做的蛋糕并不是吃得很愉快的回忆。
相对于不住称赞女儿手艺绝佳的岳父,桐原只是敷衍似地附和,回想当时还十分失礼地要弥生把自己那份蛋糕切小块一点。
他虽然不特别讨厌甜食,但是当时因为要应付工作和英辅常让自己的精神处在紧绷状态,根本就对那种涂满奶油的面粉砂糖聚合体兴趣缺缺。
当然,对英辅和弥生父女的排斥感也是让他关起心扉的原因之一。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弥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桐原那冰冷而无感的表情,直到现在桐原才能体会,长时间待在这样的丈夫身边那种难受的感觉。
他为一点也没有体谅到对方一心想为自己展现手艺的心情,反而冷淡以对的态度感到羞耻。
就算不喜欢吃甜食也可以请她做别的食物啊,只要考虑到对方的心情,这一点体贴并不难做到。
相信当时的弥生一定会很高兴地替自己下厨吧!
“我是不讨厌……”
桐原沉吟片刻说:
“只是顽固地觉得我不需要甜食。”
一语不发的弥生只是点点头。
她没有像平常把食物交给桐原之后就迳自回自己房间,反而像在等桐原把饮料喝完一样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有人陪在身边的安全感让桐原放心地喝着可可。
吃东西的时候有人陪在旁边的感觉,让桐原的精神获得相当比的满足。
“很好喝……”
“是吗?那就好。”
弥生微笑点头。
弥生稳静的嗓音让桐原觉得放松。
“结花睡了吗?”
听到桐原的问题,弥生微微雏起眉头有点悲伤地看着丈夫。
不明白妻子为何会出现这种表情的桐原不解地凝视。弥生伸出手,慢慢地把桐原的头搂过来。
被妻子拥进怀中的那一刹那,女人那种温柔的动作让桐原在吃惊之前,先感受到的是放松般的安心。
妻子柔软的胸口让桐原回忆起小时候被兄长欺负时,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回忆。
“……可怜的人……”
妻子纤细的手腕轻拥着桐原的头。
不解妻子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如此温柔的桐原只是静静享受那份温暖。
那不是爱情或欲望,而是充满了温馨的感觉。
“可怜的人……”
贴在弥生胸前的桐原发现了妻子居然在掉泪。
么会有这么可怜的人……”
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你生呜咽地拭泪。
“……弥生?”
不擅分析他人感情的桐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妻子伤心的事。
“我……都知道了……是爸爸告诉我的……”
“……知道什么……?”
虽然从妻子的语气大概可以猜出她知道了什么,但桐原还是不确定似地问了。
“我知道爸爸对你做了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在上次聚会中被筱田拥抱时,会出现那种苍白的表情……”
原来弥生知道了自己在岳父的命令下,去找筱田并且被他强迫发生关系的事。
聪明的妻子应该知道筱田残留在财政部的强大势力而让桐原无法拒绝。
可能是去年秋天在家里举办聚会的时候,在走廊上被弥生撞见自己被筱田强拥的场面而导致她心生怀疑吧?
当时的桐原当然不知道妻子目睹了一切。他只是无法抵抗也不积极地任筱田拥抱,看在妻子眼中当然分外吃惊。
这种状况要是被一般女人遇到的话,不是当场逃离就是上前愤怒质问,然而像弥生如此纤弱的女人却能够忍下来。
桐原在了解弥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抱着自己落泪之后,却意外地不觉得受到打击。
妻子的同情反而让他感到安慰,那为自己掉落的眼泪让他动容。
“你是个很坚强的人。”
桐原吃了一惊。
他从来没听过这一类的评语,更何况从妻子口中说出来更是他惊讶。
“你是一个坚强而不服输的人。”
弥生再次肯定地说。
她像对孩子般地鼓励桐原。
“知道自己患有不孕症的话,女人……不、即使是一般的男人也会伤心落泪,但是你没有屈服在这个缺陷之下。”
“我有。”
桐原苦笑地说。
不……弥生摇摇头。
“你并没有逃避。不管是筱田先生,还是我说要生结花的时候……”
“那只是因为我无处可逃。”
面对没有责备自己与筱田暖昧关系的妻子,桐原只能低头苦笑。
他怎么会不想逃呢?他想逃到快要发疯,到了近乎半疯狂的状态之后找上司马求援。他没有舍弃一切的勇气,更没有包容一切的度量。
他不值得妻子的称赞。
他只是凭着本能动作而已,并没有多馀的心力去考虑别人的立场。
妻子温柔的鼓励让他觉得汗颜。
“我看到你抱了结花……谢谢你。”
看着低头笑得腼腆的桐原,弥生轻声低语。
“……嘎?”
“谢谢你说我是爸爸……”
桐原这才知道自己上次在玻璃房里抱结花的一幕全被妻子看到了。
原来这就是妻子接受自己的原因。
他很高兴。
“送结花圣诞礼物的人是你吧?”
“……嗯。”
“是你把那有翅膀的小兔玩偶放在结花的枕边吧?”
“……嗯……”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漠的人……”
抱着桐原的弥生又落下串串泪珠。
那温暖的液体沁人桐原的胸中。
虽然眼泪弄花了脸上的妆,但是桐原却觉得此刻的妻子最美。
同时也坦率地同情起她必须去面对一个薄情丈夫的痈苦。
“弥生,你坐下来……”
桐原柔声对妻子说。
“你不觉得我和筱田先生的事很恶心吗?”
桐原看着拭泪的妻子静静地问。
“你的表情一直很僵硬啊,一眼就看得出来你不是自愿的……”
我是女人,我看得出来。弥生哽咽地说。
听到这里,桐原忽然想起以前听弥生说在通学的电车里遇到色狼的事,当时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那是谁都会遇到一两次的经验。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真的很薄情。
自己过去的那份残酷和弥生纤细的感性让他暖昧地笑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为过去的那份冷漠找寻解释的理由。
不知道桐原在笑什么的弥生一脸迷惑的表情。
“我是在想,以前的自己真是个一点都不会体谅别人痛苦的恶劣男人……”
像是试图弥补两人间的裂缝似地,桐原用着自己贫乏的词汇努力诉说。
要把自己的心情完整表达出来比对上司作报告还难。看弥生专心地倾听自己词不达意的解释,桐原继续努力地表达。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