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青轻烟凝
今日不过是兴起,瞧得柳家大少奶奶庐山真面目,倒觉得三年空白是在情理之中。再瞧瞧柳云韬的反应,突然觉得事情偏离他们所想,走上了不同的轨道。
唔唔,又想说说燕凝棋路上撒网捕鱼,佩服啊佩服,让他不得已认了输,绵绵不断心思缜密——输给云韬他倒是不意外,只是他二人都习惯保留些实力,玩玩么不是?但刚才他真的有尽全力哦,值得玩味。
随即又半眯了眼睛,继续去看那相较之下显得置身事外的燕凝,稍等——
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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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凝不顾众人目光,慢慢起身,幽幽走下亭子。
众人不解,都不自觉靠近了亭边,想去瞧个究竟。
燕凝对身后道道视线视而不见,也不见局促。而是靠近那满地的落英花瓣,蹲了下去。
先是捡一瓣送至鼻端闻闻,而后又摸了摸触感,想判别之前有无接触,最后送进口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呃……柳夫人有病么?
除去柳云韬和刑子岫,其他人面面相觑。
柳云韬便是唤了声:“娘子?”
燕凝侧身。
柳云韬眼神好,捕捉到她蹙眉,便是一笑,“什么味道?”
燕凝回过身去优雅的吐出口中的花瓣,才站起来,回过身,隔着些距离遥遥回答,声音淡而无波,“苦。”
柳云韬神情高深莫测的瞧着她,“你饿了?”
燕凝的目光,穿透聚在亭边的众人,准确无误的落在她夫君身上,也多得那挺拔的身形,“尚未。”而后又是微微欠了身子,“夫君久等。”
便是纵声一笑,“不久。我愿意。”
刑子岫又伸展了身子,喂了一声,语调中也是有些许撒娇,“云韬,近日我府中沉闷,我去你家小住几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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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韬挑眉睨了他一眼,笑罢敛了些笑,望着刑子岫,言语却是冲着燕凝,“为夫倒是饿了,你在下边候着,我过去。”随即又略带调侃的换了对象,“见我夫妻鹣鲽情深,你也好意思打搅?”而后再笑笑开了口,便是叫唤亭边仍打量着燕凝的众人——
“傅王爷,裘公子,呵……”他慢慢的将两颗棋子捏进手心,闭了闭眼,“女人还是教导下为妙,省得闹心,那金子不晃的眼睛疼么?”
而后便哼笑一声,突而起地一跃,飞出亭外,落地稳稳,便是揽过她靠近身旁,扬长而去。
刑子岫转身俯靠在亭边栏杆上,笑,“柳夫人,待在下上门,可是要好生招呼啊。”而后眼里少了几分笑意,神情中也少了亲切多了些疏离,但语调却是丝毫未变,“花姑娘,今儿个歌听到这,退去罢。”
“嗯。”轻轻一应,满眼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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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不着花,便是尝尝味道,免得白走了这一趟?”
“夫君多心了。”
“那是为何?”
“……”她静思片刻,“日前见娘脸色不佳,精神不靡,猜测有轻微失眠之疾,但岚草尚未长成。燕凝见流英花之状与岚草几分相似。”便止于此,料柳云韬已明所以。
柳云韬别有深意的端详她片刻,眼里闪过些光芒,而后才不经意的继续谈话,“岚草?”
“有安神益眠之效。”
“你懂得医理?”
“略微入门。”
“唔。”他神色淡然,“今日表现不错。”
“……”
“我以为你并不会相争。”虽然她表面上一如以往,但他却是懂她的刻意。
燕凝侧头望望他,已是发现和他说说话渐渐成了习惯,又是顿了顿,也不隐瞒,“夫君身在外,难免比较。为妻者是丈夫的脸面,输不起。”这是娘教她的道理。
柳云韬瞅着她半晌,莞尔。而后又黯了黯神色,“刑子岫如何?”
“尚可。”
“……”他观察她的表情,笑,“他倒是不错,国舅爷也想给他说门亲。”
“唔。”
“……”眯了眯眼,“他棋艺如何?”
“不及夫君。”倒是没有犹豫。
“你撒谎。”
“……”稍顿,“夫君多心。”
“呵……”突然明白,小娘子仍是为了他的脸面,便是大笑,“流英花相比岚草,可否益眠?”
“不可。”
“唔,你如何得知?”
“太苦。”
他当然没有错过燕凝品流英花蹙眉时眼里淡淡的厌恶,他的小娘子怕苦,哦了一声,“不喜欢?”
“夫君,马来了。”
柳云韬又是一笑,突然抱她一跃上马,“回去共骑罢,你怕不是么?”
拾
花虽是没赏成,倒也使得柳云韬心情大悦。
说起这些个人,平时极少往来,但几人在固安城里也有些身份,常常自以为是。
早些时候这些人一直想与他攀交情,只是他甚少理会,伤了他们面子,以至后来言语中往往有些针锋相对。
哼,屑小之辈的闲杂之语,何须计较?
倒是最近几年他们娶妻生子而后又纳了妾氏,瞧得他孑然一身,自以为胜他一筹,每有机会碰见,就带着新娶的小妾招摇过市。
一听闻他终于完了婚约,娶了燕凝,早就书信相约。
哼,想他柳云韬要娶,岂会轮到那几人叫嚣?区区几个绕首弄姿的女人,又如何及他小娘子有趣?
果真有趣。
自打第一次相见,燕凝就一直带给他惊喜,当然除去被忽略的不悦,每每想起她,竟是忍不住唇带笑意。
燕凝燕凝,倒真如抹轻烟,性子有着几分飘渺,让人琢磨不定。稍不留神,极易忽略。可若真要忽略,又飘飘袅袅的缠绕在你身边,碍着你的视线。
原本仅仅想着贪得几年清闲,简单完成婚约。到后来对象是她,生得几分期待,至今却是觉得日子益发有趣。
不错不错,倒是给了他略显枯燥的生活,添了些乐趣。
只是——
小娘子还是太过镇定。
哼,与其说赴约,倒不如说想发掘燕凝隐藏的脾性,他倒真不信世上有人能由始至终都淡定自若。
来日方长,走着瞧罢。
众下人侧目,他们家大少爷又笑了。
笑容带着期许和……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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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哉的生活倒也过得自在。
转眼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成婚也有一个月。
这位大少夫人,开始慢慢的渗入涛园的日常里。
有时云锦云均二位少爷会偷偷来把大少夫人拉走,去原先西苑里种草。这段时间通常少爷都是在午睡。几位夫人也找人来招过大少夫人,只是大少爷通常不放人,除了大夫人。
到后来几位未嫁的小姐也会来找她们嫂嫂聊聊天,离开时都是乐呵呵的。
而其他的时间,通常都是二人待在语和湖上,一呆就是一天。
经已入秋,给小榭的软榻上换了床褥子,有时大少爷夫妇会再里边歇息一晚。
日头有时见二人下下棋。
有时二人铺了宣纸作画。
有时二人什么都不做,大少爷睡觉,大少夫人看书。
大少爷兴致来了,有时会武上一段,飒飒生风。
而某日大夫人令下人拿着两架古筝进了涛园,二人铺定琴,就是一曲合奏,绕梁不知是一日还是两日,大夫人那日笑得特别开心。
直说怀念怀念。
再后来听人说涛园里隐隐传出过琴声,那琴声应该能绕湖一圈了。
总之这个月,倒是没瞧过大少爷生气了。
涛园里的那些个下人也都渐渐的习惯了他们的大少夫人,习惯那淡淡的存在,隐隐带着些敬意。有时抬头瞥见她,都会轻轻的笑,舒心的,愉快的。
大少夫人说话都会看着你的眼睛,记得你的名字,有时会突然说,某某,风湿吃什么和什么有益。
受宠若惊。
便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大少夫人便不再搭理,却能暖到人心里去。
而大少夫人的提议,也总是十分奏效。
青儿说,是大少夫人让她将下人们的名字以及相关情况列出来的。
青儿说,大少夫人只看了一次。
青儿说,有什么事,可以通过她来补充。
结果昨天大牛家中老母生辰那日,青儿说,他能放假三天,还给了路费。
小马老婆生儿子,青儿领着接生婆去了仆人房,还送了副金锁项圈。
莲花弟弟生病,大少夫人让青儿送了点药材。
大伙心里都庆幸,跟了这么个大少奶奶。
只是众人都在心里惋惜,大少夫人总是静静的,连个笑容都没有。
所以下人们都约定,每日每人轮着给大少夫人说个笑话。大少夫人听完了总是淡淡的安静的看着你——
没有比在大少夫人耳边说笑话更挫败的事了。
但结束了大少夫人又会轻轻的说声谢谢,便又激起万般豪情,定将大少夫人给逗笑。
只是感觉上,那是个遥远的梦。
倒是大少夫人很轻易就能把大少爷逗笑。
譬如那件趣事。
想那日清晨,少夫人起得早,大伙还在院子里干活。大少夫人站在大树下望天望了许久。
一个丫头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望去,结果什么都没发现,不敢开口打搅安静的大少夫人,又十分好奇,就昂着头满天空的寻找。
这举动也引发了其他人的好奇心,一干人等十分好奇的望着天空——
嗯,今天的天空特别的蓝?
那朵云像鲤鱼?
唔……
因为始终没找到答案,时不时就仰头看看天。
后来护庄的几个侍卫路过见到,也跟着抬头,一边巡视一边疑惑的往天上张望。
又传染给庄里头忙活着的小丫头。
结果那日柳府好多人都在好奇的时不时的打量天空。
那日大少爷也起来得早,恰巧效率低没干完活,便一脸兴味的问大少夫人下人们在看什么。
结果大少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
青儿早知道有时大少夫人会凝望着一处走神,想当初她也上当了好几次。那日将一切看在眼底忍住没笑,结果大少夫人一句回答,忍不住噗嗤了一声,插了一句,“他们在看少夫人你看的东西。”
大少夫人听在耳里,便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接着回答,“夫君今日想吃些什么?”
望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原来如此的羞窘样,大少爷又是大笑。
结果这事下人们再提起仍觉得不好意思,但有时大少夫人凝神,仍有人跟着偷偷的望,也许望着望着,就能望出大少夫人那般娴静了。
拾壹
柳云韬毕竟是这柳府大少爷,该打理的事情,仍得出面。
他从来就不是个拘于礼节的人,便是和固安城里的老奸商谈生意,也打算连同燕凝出门,反正小娘子在身边,凡事都更觉有趣。
但这些决定他一向懒得告知,没那个必要,他去哪,她跟着便是了。
至于燕凝赏花那日还问过一句去哪,自那之后,也不再过问。
然而事有碰巧,这日若兰刚好在涛园门口堵住了二人,看看儿子儿媳的装扮,心里了然,“出去?”
燕凝颔首,嗯了一声。
小红便是趁这空隙标准的行了个礼,“小红见过大少爷,大少夫人。”
点头。
若兰便将燕凝往自己身边一带,心里满意二人的甜蜜,却是笑着开口,“韬儿,今日还是让燕凝陪陪为娘,谈点心事。”
柳云韬勾唇一笑,“便是娘子做主。”眼神不以为然的暗示了燕凝,等着她做选择。
燕凝并无迟疑,轻轻点头,“燕凝陪娘。”
太过爽快,柳云韬倒是眯了眼。这些日子他夫妻二人相处默契,今日又岂会看不懂他的暗示?娘平日时常唤燕凝过去便是算了,今日出门也来抢人,往日这情形,只要燕凝一如往常不语,他便可顺水推舟光明正大带着人出去,连衣衫都换好了,未料她如是回答。
不是个好现象哦,他小娘子成婚至今,一向事事从他……便是挑了眉,嘴角降了点弧度,“哦?娘子不改变主意了?”
话已说明。
“夫君早去早回。”燕凝低眸,避开柳云韬略带威胁的目光。
柳云韬便是笑了,“那你在家里等着罢。”便慢条斯理的前行,走了一段才又补了一句,“娘,孩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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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望着长子远去的背影,直觉他有些不妥,迟疑的问了一句,“要不你还是随他去吧。”
燕凝微微行礼,眼光却未落在她家夫君的身上,就事论事,“娘今日主动来寻,定有要事。”
“哦,”若兰抓住她的手笑笑,“倒也不急,现在你追上去还来的及。”
燕凝嗯了一声,却未行动。
怎会不知,她家夫君又是恼了。此时上去,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若兰轻笑着摇了摇头,人便是走出涛园,燕凝随着。
“你这样的性子,久而久之韬儿定觉你冷落了他,会吃亏的。”
“……”燕凝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