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 作者:葵因(晋江2014-10-03完结)
“无妨。”称饶子棋,即意为对弈双方实力悬殊,高手执白子,让执黑者先下。程言卿放低姿态,却并不掩棋势锋芒,角上着子,已抢了要地,几番对峙,落在中盘之上,黑白相错,步步紧逼不容人喘息,早晃花了旁观人的眼。复季珩扫视棋局,嘴角衔笑,不疾不徐地落下一枚棋子,仿佛胜负是与他无关紧要的事,“想不到世子也是个中高手。”
“不及小侯爷。”黑子在指腹间摩挲出一点温热,迟迟不肯落下,他做眼的活位被围得不剩下几个,这盘棋看似自己雄踞大势,实则险象环生,一着不慎,便可能被潜伏的白子吞噬,满盘皆输,思此,不由得打心里赞赏起眼前人的心智才学,“小侯爷有过人之资,却很少参与军政,反而倾心于琴棋书画之中,就不觉得大材小用了?”
见他不语,索性袖手罢了棋,为了的残局就此打住,“难道小侯爷就不觉得,不甘心么?”程言卿的笑容突然变得亦正亦邪,十分惑人。
☆、一惘经纶
作者有话要说:
PS:【哎呀我又剧透了XD】大概接下来的几章是关于复二姐的故事~~当然了两个主角也是有JQ和戏份的~~XD
茶盏里的茶水不知什么时候就见了底,挥手想叫沈时笙再斟一些,抬起手腕的一瞬才想起,他把她遣下去了,茶壶也碎了,余光瞥向身后,果不其然,清浅澄澈的绿意丝丝缕缕地蔓延在雪地里。
复季珩将茶盏挪的远了。
对处的锦衣男子笑得一派不羁,调子低沉而富有磁性:“依我看,小侯爷作世子更好。”
醉风亭中只有两个书童,听闻这番,皆是替程言卿捏了一把汗,元宝甚至上前颤声提醒:“我的世子哟,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忒……”他抹了一把额角,果真是渗出了冷汗。
“长兄有过人之才,是我所不及。”他眉目含笑,那笑意却冷冷清清。
“怎么说?”
“不怎么,只是生性如此,闲散惯了。”一个世子,将来必定是要将这王府的全部一命所系,他本无博爱之心,为了上一辈虚幻的权势和荣耀被踽凉的束缚一生,像复前阄蹋霾焕矗辉该闱孔约骸?br /> “小侯爷若有心一争……”
“无心。”他打断了他的话,敛了笑,容色沉静,一双剪水瞳仁里是无杂的烟墨,“世人所好,非我所好。”
一语点地,冷而狂。
程言卿击掌笑叹:“南殊王府的小侯爷果然是与众不同。如今两府结了姻亲,我定要时常来向小侯爷讨教一二。”说罢,起身,“看样子,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亭下双双人影,正是瑞王夫妇,复季珩收回目光,“不送了。”
离开不久四下无人,元宝开了口,不停地抱怨,:“世子您今儿是怎么了,可把我吓死了,哎唷,您是不知道哇,您跟复小侯爷说该谁当世子,我瞧着旁边那个叫苏彦的,脸都不是色儿了,我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啊。”自家世子平日里待人处事都精得跟个什么似的,今日反常,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复小侯爷这人,我未来的小舅,很有趣。”对于他而言,娶一房正室,或纳十位填房都无所谓,男人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然则他与复惜阑的亲事说破了不过是一桩交易,简单明了,他娶的是南殊王府的声望权势,她嫁的是瑞王府的兵马粮草,各取所需,稳固根基。
“那您何必把话说的……哎哟……”依旧苦着一张脸。
“我说着玩的,我笼统不过来这王府两三次,世子如何?好不好?我哪儿知道?”程言卿停了脚步,甩了甩衣袖,回头对忙不迭跟紧他步子的元宝笑道:“你说这南殊王的命好是不好?三个子女,有两个都已经为了利益送出去,最后自己又能捞着点什么呢?敢情建功立业,杀敌千万的爵位功勋,到头来还不抵多生几个姿色绝佳的孩子能保平安?这法子可谓是一本万利。但然后呢?没人可以联姻了该怎么办呢?”
“啥?”元宝挠了挠脑袋,听不懂主子的一番话。
“料你也听不懂,罢了,罢了,回去吧。”他知道复季珩是个聪明人,所以并不担心自己与他对弈时的话被他漏出去,回望醉风亭,早已人影杳无。
漫天白雪呼啸着席卷在头顶,身后偌大的院落里正逢腊梅盛开,梅为素心,绕风而立,有花无叶,一身浓香都溃散在寒冷的气流里,满眼荡开的,是莫名的痴缠与清冷。
程言卿想,要是有一天这金碧辉煌的南殊王府倾颓了,复⒏聪Ю凰冻龅娜松急2涣怂馕幌猩⒐吡说母葱『钜嵩趺醋觯?br /> 一颗孤高的心拗得过家族,拗不过尘世,拗得过尘世,终究拗不过天命。不该身在浮华里的人,身在了浮华里,这辈子就注定逃不掉了。
“元宝,你觉得我娶了复家小姐亏不亏?”
“诶?”被问得人一愣,糊里糊涂的一脸傻像儿。
“觉得亏就太看不开了。”他咂咂嘴,豁然道:“不过是榻旁多了一个同衾共枕的,也没什么变化不是?”
……
沈时笙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看了看窗外柳絮般纷扬的雪瓣,又瞧了瞧自己指腹的刮伤,只觉得好生怅惘。当时复⒘巳萃〗胖恢勒飧±锒嗔艘豢谌耍缃竦弥聪Ю灰蕹鋈ィ醯木徒邮懿焕戳恕故执蚱屏瞬韬Ω醇剧窈统萄郧浼父隹戳诵啊?br /> 女儿家的心思一旦动起来,就抽丝剥茧的没完没了,晓得程言卿善用心机,处事圆滑,便担心复惜阑嫁过去怕是会受委屈,可回神想想,复惜阑二十几年的书香门第,家教良好亦没什么被人挑剔的,不可能像自己初来乍到时,四处碰壁。
就这样一个人揣度了颇多,愈发的杞人忧天,心知这样不好,勉强缓了缓脸色,决定出去透透风,刚开门,就见复惜阑举手欲敲,对视了一会儿,复惜阑先开了口:“我心闷,就想借你这僻静的地儿坐坐。”
将她迎进来,想要沏茶却被按住,复惜阑扯出一个十分苦涩的笑,道:“每次来你这里都给我喝茶,今儿不兴这个,陪我说一会儿话吧,省的茶叶苦心。”
能说什么呢?黯然的眸子,苍白的脸,簪花鲜艳明亮,反衬出她的失落。
“是…是和瑞王世子的亲事么?”犹豫了半晌,还是咬咬牙问了。
“看出来了?”复惜阑抚上自己的面颊,腕子上的玉镯松松垮垮地滑了下去,“说不清什么心情,不好受便是了。”
她也懂,因为是女流之辈,她既无法像大哥一样为家族奔走,令人交口称赞南殊王府世子的贤德,也无法像三弟一样扬名在外,提起复家季珩就足以百般艳羡。自己一心被教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为的就是有一天嫁给一个优秀的夫君,而这个优秀的夫君会给王府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
以为可以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家奉献自己,可以无悲无喜地变成道具,交换触不到的兴隆昌盛,谁料临了临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
“时笙,我有的时候也羡慕你,羡慕你有喜欢的人,辛苦虽辛苦,好歹一颗心也是满满当当的,可我没有喜欢的人,一颗心就是空的,我知道程言卿好,可是他的好是他自己的,与我无关,我越是刻意喜欢他,越是不能真心喜欢他。我只是想知道凭本心喜欢上一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儿,甜蜜还是苦楚,仅这样,我就满足。”
“要是因这喜欢肝肠寸断,也想喜欢?”
“想,”复惜阑趴在木头桌子上,声音隔着衣料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听清楚的,她说:“肝肠寸断的喜欢也是喜欢,我只想喜欢。”
☆、风月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是说我也许今天会两更。。。当做新年福利。。
手腕上的玉镯是上好的和田玉,质地纯净,光泽滋润,玉青而肤白,戴在她身上显得十分妥帖合适。复惜阑焉焉地拨弄着镯子,良久抬起脸对沈时笙苦笑道:“瑞王妃说是给儿媳妇儿的。”
玉镯环手,亦环心。
“像不像卖身契?”她眉眼里有一股灵动的风韵,似波光潋滟,虽被低靡的神色折煞了一些,依旧分明。
“莫要这么说,二小姐是瑞王府要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怎能是卖?”
“可这少夫人,也不是我想当的。”复惜阑撑起半个身子,噙着温和的笑,“最近有点任性了。”
桌椅之间有木刺,连带了复惜阑的宽袖,一个踉跄;险是没有跌倒,她的双臂不得已杵在桌面,手掌被硌痛,仔细看,于是那玉镯上多了一条清晰的裂纹。
“你看,它果然也不愿跟着我。”
狭长而曲折的纹路,在玉面如伤疤,尽是狰狞。
“拿下去让手艺师傅修补修补,兴许能好。”捉了复惜阑的手腕端详一番,确认没受伤,沈时笙轻舒了口气,道:“玉是名贵,但是也没有人珍稀,二小姐你没伤着皮肉便好。”
“不了,明日你替流珠陪我去街上走走,顺路去玉饰铺子买个囫囵相似的就成,玉这东西裂了就是裂了,补能补成什么样?”顿了顿,又添了句:“三弟那边,我去说要借你几天,大可不必担心。当然,如果时笙你一步也舍不得离开他,我也不强人所难。”有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二小姐说哪里话,小侯爷还有苏彦伺候着,”沈时笙连忙解释,耳根都红了,瞧不出焦急还是窘迫,“我自然是愿意陪二小姐散散心的。”
“罢,我只是逗逗你,没别的意思,”复惜阑掩唇微笑,“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你跟流珠换换。”顾盼流转间,总算稍有一丝释然,“指不定,三弟就念起你的好咧。”
意料之中,是沈时笙说不出话来的促狭模样。
复惜阑摸摸她的头顶,温柔道:“还是当年的小丫头。”
……
翌日的清早,两个女子简单的梳洗打扮后,出了府门就亲昵地挽在一起,街上的商铺还没开全,她们也不急,踱了步子悠悠地挨家瞧,觉着饿了,就随便买个包子捧在手里,咬两口,满嘴的都是滚烫的香气,看着彼此红彤彤的鼻尖,便哈哈笑了起来,嗯,这样朴素的日子也别是有一番滋味的。
旭日东升,大片的阳光从山那边耀了过来,白皑皑的雪地泛出稀薄的灿金色,干枯的树梢上凝满霜花,晶亮得刺目。
也许是赶着时间,一个穿着短布衫的高个子男人低了头,埋了脸迎面撞过来,不偏不倚,与复惜阑碰了一处。男人弯腰连声道歉,慌慌张张去抓她的手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长眼,姑娘伤了没?要是伤了我就带你去看郎中。”作势要拉她的胳膊。
“没事。”男女授受不亲,挣开男人的手,复惜阑不自然地笑,“小事而已,不劳烦了。”
男人忙不迭的谢过,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真奇怪。”她喃喃道,抬起眼,可巧,几丈开外,就是玉铺子。
“两位姑娘是要挑些什么玉器呢?鄙店虽小,但是种类俱全。血玉,羊脂玉,墨玉,白玉……只有您叫不出的,没有我这找不到的。”玉铺的掌柜年近不惑,一看就是精明的生意人,舌灿莲花,又善观察,不消片刻就弄清楚了她们此行的目的。
“姑娘,玉镯子多了,想挑个模样相似的,你是不是……”掌柜伸手,“给鄙人瞧瞧你那原物?”
复惜阑撩开袖子,“呀”的叫了一声,只因不知什么时候,好端端戴在腕子上的玉镯竟不翼而飞了。她看向沈时笙一脸茫然,沈时笙寻思来寻思去,把一路上的经过统统捋了一遍,最后恍然大悟,“可能是那个,那个撞了你的人!”那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浑水摸鱼地撸走了玉镯子。
复惜阑是深闺娟秀,不晓得市井里偷鸡摸狗的手段也正常再不过,沈时笙暗自懊恼自己当时怎就没留神,一个小心就被人钻了空子。看二人的态度,掌柜料是买卖做不成了,便换了一副不耐烦的嘴脸,“二位姑娘若是不买,就去别家转转罢。”已然是下了一道‘别妨碍我做生意’的逐客令。
“要么,改天再来。”沈时笙临走时瞪了掌柜一眼,被复惜阑见了,扑哧一声笑开,“瞧你。”
“这下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新的没买成,旧的也丢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作祟,每每单独同复惜阑在一起,沈时笙就觉着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习惯性去依赖,习惯性去喜爱。
慢慢清晰了的情绪让她惊喜万分又惊恐万分。
是的,有棱有角的活着,喜怒哀乐都如此鲜明,对于沈绪初可以,但是沈时笙,不可以。
“怎么了,一脸苦大仇深的,倒比我还愁。”复惜阑戳了戳沈时笙的脑门,指尖软而凉。衣香扑面,挥散在冬日中,清冽而好闻。
“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