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 作者:葵因(晋江2014-10-03完结)
我和……嗯,彻底断了念想不挺好的么?”
“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亏他生了一副好皮相,扮这气死人的神情还能不招厌恶,委实算一项功夫,更不提他尖牙利齿嘴毒的厉害,和他对话几次下来,总让沈时笙觉着自己越发口拙词穷。
再去看复惜阑那头,说是财神爷开了眼也不为过。
往日号称“桌上杀”的李四爷急的满头大汗,对复惜阑大吼:“小娘子你还跟老子装蒜,老子就不信你是第一次上赌桌!”
“我说的是实话。”复惜阑颇无奈,她不过是随口说大和小,想也未想,谁知逢赌必赢,把李四爷的铜铃眼都急红了。
“老子偏不信这个邪!”再开一局,骰子在木筒里摇得飞快,他说什么也不能丢了自己“桌上杀”的美称和面子,李四爷手筋暴起,眼珠盯着木筒落在桌面的绒布,里面安静了。
“我先说,我押大!”抢先在复惜阑开口前。
“那我押小。”照旧是随口一说。
“小,胜!”白花花的银子流向复惜阑,这下倒好,面子银子都不保。
“二小姐。”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李四爷盯着沈时笙从自己身后走出来,直直向复惜阑那边去,心想白白丢了好些银子实在有气,颜面无存更是怒气难平,于是歪脑筋一转,便生出了浑想法。
他招来几个小喽啰,悄悄从后面围住二人,见时机成熟就猛地变脸,粗糙大掌狠拍赌桌,震得四下皆觑,戚桓自然在其中。
“你和她合伙出老千!”你,指复惜阑,她,指沈时笙。
“血口喷人。”复惜阑将手中赢来的银子推回去给李四爷,道:“你若是为银子,我还给你便是了。”自己肯来这里,原本就不是图财。
“我血口喷人?”李四爷指着复惜阑身后的几人,“你们说,你们看见没看见这人耍老千?”
纷纷点头。
“切。”戚桓撇下手头的物什,拨开人群,听得李四爷仍喋喋不休:“白赢了几千两,你说还就还,这不是心虚是什么?今儿要走也可以,小娘子,你得连本代利付给老子我一万两,否则,哼!”眼色一动,小喽啰手挑棍子,满目凶相。
比我还黑?戚桓心里发笑,望着复惜阑微微惊诧的表情,思忖她一个大家闺秀哪见过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接下来能怎么样?拿不出来的话,必定会说这么一句:“若没有银子,也可以,你们两个同时陪老子一夜风流就饶了你们。”
这下是不愁她不讨厌自己了。一念至此,戚桓反倒有点惆怅起来。
“一万两……”复惜阑叹了一口气,居然变戏法似的从衣襟里捻出几张银票,递到李四爷眼皮底下,“你点点。”
李四爷的铜铃眼更红了,戚桓的下巴快要掉了,沈时笙瞧着戚桓的脸抿唇笑了。
“钱果然是好东西。”他喃喃自语。
眼瞅着一桩麻烦就要告一段落,不知是谁在节骨眼上意料之外的骇人尖叫道:“呀!本大爷的万两银票被偷了!”在场人的目光重新转回复惜阑和沈时笙身上。
坏了,财神爷的眼又闭上了。
戚桓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袖口,表情十分的痛心疾首,深吸一口大气,他冲上前去,左右手各拽住一个女子,低头死命地向外跑,是的,他不过就是在人声鼎沸的场合里顺手牵羊,充满职业道德地干了一票而已,怎就这般不顺,在最紧要关头糟到一块去了呢?
后面的人紧追不放,有拿刀,有拿棍,他不用想也知道,若是被抓住,三个人一兜全完了。
咦?左袖口好像漏风了,戚桓察觉到什么,歪过脑袋看,这一看可差点趔趄栽倒,只见沈时笙木着一张脸,正动手解他的袖绳子,间或狠狠瞪他一眼,而后,她手脚麻利地抽出他藏在其中的一整沓银票,在跨出赌坊门槛的那刻,动作万分潇洒地回头扬了一个天女散花。
好生壮观……
“我的钱!!”戚桓一声哀嚎,在小年的红灯雪夜里绵延不绝。
但值得欣慰的是,托这银票的福,他们总算安全了。
……
亥时定昏,除却几处点亮长明灯的铺子外,距离热闹的赌坊,三个人似乎已经行至很远,戚桓家的巷子近江,能闻水声便意味了这个多舛之夜终将濒结。
复惜阑挽着沈时笙,柔声安抚:“还痛不痛?回头我找跌打油给你涂。”
方才逃跑的时候崴了脚踝,沈时笙忍住痛没吭声。戚桓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多话调侃,闷头走在前面,时不时提醒一句前面有冰,小心滑。硬是用后脊挨住了她杀气腾腾的眼刀子。
深暗的街边,就剩一个小商贩还哆哆嗦嗦地守着一盏孤灯,冻得面皮青紫,身抖如筛糠,仍然苦撑着不收摊。瞧见他们走过来,连忙招呼道:“您要不要买首饰?最后一个了,顶便宜。”说着就拿起一枚镂花银戒指,往复惜阑手上套。
的确漂亮精致,可惜自己现在千金散尽,荷包空空。复惜阑摘下来,退给小贩,“抱歉,只不过我没银子。”
“这位爷,要不您买下来送给这姑娘吧,反正都是一起的,新年买托底的货,吉利。”
戚桓咬牙切齿地干笑几声,摸遍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只掏出了几块碎银,还是当时沈时笙给他剩下的。
“阑儿,你不嫌这戒指简陋庸俗?”
“二小姐不嫌,”沈时笙没给戚桓好脸色,夺下他手心的碎银,交给小贩,又对戚桓凉凉道:“有舍才有得,你现在不舍,日后分文不得。”
“你就见不得我有钱!”可恨,她竟然威胁自己。
“我见不得你有我的钱!”沈时笙瞥他,“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出一点小钱,怎么着你了?”
“你扬了我万两银子,还说是小钱?!”戚桓几乎要钻进了钱眼里。
“万两?你的?”冷哼。
“怎么不是我的?!”戚桓怒了,不依不饶道:“经过我手的银子就是我的!”
“你……”沈时笙被气得不行,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脸又不能当银子花。”
复惜阑看两个人唇枪舌剑得热闹,插不进嘴,反觉老老实实地当看客也甚是有趣,好一会儿不见消停,小贩摇摇头走了,忽然戚桓脚底抹油似的去追那小贩,折回来后,对复惜阑道:“银子给他,东西差点忘拿。”
“占不了便宜,也不能吃亏。”戚桓不无感慨道。
“反正你喜欢,送你了。”他掰开复惜阑的五指,将戒指替她戴好,审视一番赞了句:“指如水葱,肤若柔荑。”卖弄了仅有的墨水,却愣是让人家姑娘红了脸。
沈时笙听了这话,站在旁侧忙给自己顺气,再抬起头,乍一看他们,恍觉二人…唔…还真有点般配。
☆、造化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被我雪藏的男主角终于出场了嘿。。。
程言卿不是常人。
这几日风消雪霁,乍暖还寒的光景,程言卿以南殊王府未来女婿的身份时有小坐,沈时笙和流珠重新换了回来,所以端茶添水间,垂目敛眉的时候居多。
复季珩日常的消遣只有读书,下棋,写字,画画,偶尔兴起吹一曲清笛都实为难得,二十几年便这么单调冗长地过来了,看着他,总觉得仿佛接下来的岁月中,他依然会这般循环往复地生活下去。
循环,往复,不起波澜,心如止水。
程言卿不似他清冷寡言,与复季珩对弈,常常出声走神,往往大半日还不能了结一盘棋,其间亦很少提起复惜阑,不知情的人说不定还会错以为程言卿是个恋慕复季珩的断袖。
这一日,棋下至半,程言卿再度罢了局,阑珊道:“自知赢不了小侯爷,就此打住,可算能保全颜面。”
复季珩也不勉强,命苏彦收了子,唤沈时笙斟了茶,闲呷一口,悠然道:“世子有话。”
“近些日子都无趣的很,我闻小侯爷是文韬武略之才,文是领教了,这武嘛……”复季珩身形高挑颀长,容颜极盛,外加好静且不喜动,难免给人弱柳扶风的孱然之感,不久前听说他年少时曾挑翻过小将军言照的佩剑,自己只当是玩笑话。今日相见,又好奇心起,免不了要思量一番。
“虚名而已。”放下茶,淡淡回绝。
“小侯爷知我个性,凡事皆欲一饱眼福,当然,我从不强人所难。”程言卿起身,从苏彦捧的棋篓里捻出黑白双子,交复季珩与白子,道:“不如这样,彼此各退一步,不使剑,使棋。”
窗边一盆小苍兰开得妖娆绮丽,是罕见的鸢紫色,香气馥郁,脉络清晰,花穗斜生而偏于一侧,有不媚凡尘的味道蕴于其中。细线状的茎叶嵌在两端,密匝层丛的姿态宛若众星捧月,丝丝弄碧。
但最令人称奇的却是这株小苍兰,它的花开并蒂。
“若小侯爷舍得,我们不如比一比准头,一次机会,谁能射掉这并蒂之花,便算谁赢,”程言卿顿了顿,脸上又现出那亦正亦邪的笑容来,“若我赢了,小侯爷许我一个愿,反之亦然。”
“若我不答应呢。”眉间朱砂,灼灼其华。
“也无不可,只是难免遗憾罢了。”他语气十二分诚恳,与表情不符,星眸里一派波云诡谲,“小侯爷亦不像怜花之人。”望向沈时笙,一语双关。
沈时笙候在门边,离窗子不远不近,她细瞧住那花,心里替它惋惜了几回,复季珩侍弄花草可算是一绝,普普通通的吊兰被他养到足米可量,而这鸢紫色小苍兰不仅稀少,并蒂更是无双。
如此轻易地被毁了去……
想来,复季珩却也不会心疼。
程言卿挲了黑子,仔细瞄准花茎,他朝复季珩咧嘴一笑,似乎胜券在握。以棋作刃,需懂得化气为力,力道与精准结合,缺一不可,他盛接广袖,起势,蓄力,在最后一刻,突然叫了一句,元宝。
这么些年,主仆虽性格迥异但好歹朝夕与共,他与元宝之间构起的点滴默契也非一言可尽,好比说,程言卿敢肯定,守在门外的元宝,两秒之内必能闻声赶来。
算准这两秒,足够了。
“我的世子哟,您又有什么吩咐?”元宝推门,人未现声先至,第一秒。
门板左内侧打开,沈时笙给元宝让空地方,下意识往左上角迈出一步,由此她便正好站定在那株小苍兰前,第二秒。
咻——
黑子划破空气带起极细的风声,与其说程言卿瞄准的是小苍兰,不如说他瞄准的是那窗前女子。
直逼面门。
只见电光火石间,复季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捻起桌上白子,同样扬手射向沈时笙的方向,稳,准,狠。二子相撞,白子打偏了黑子的轨迹,使其将将错开了沈时笙的脸,以至被钉在窗棱里,隐有裂痕。
“小侯爷,”程言卿舒眉笑,“你白子的目标是我的黑子,而我黑子的目标,是小苍兰。”
如果复季珩不动,那么沈时笙挡下黑子,自己就必输无疑。
“沈姑娘反应机敏,我想她是能躲开的,可惜你不给人家机会,”但他料定复季珩不会袖手旁观,一看,果真如此,“无论如何,是我赢了。”仍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复季珩扫了沈时笙一眼,脸上漠然依旧,他点了点头,“我愿赌服输。”
程言卿来了兴致,本想迫他与自己比剑,可瞧他这使棋的架势,不比也知自己是赢不了了,比了反倒丢人。他凝眸思虑,想复季珩这样的人总不见多余的表情,冰雕似的拒人千里,于是脑中灵光骤现,音有调侃说着:“既然小侯爷不愿比剑,咱们就不比,寻些常人的乐子,逛逛窑子。”
不说青楼说窑子,他程言卿真不是个常人。
“也好。”雪衫男子十二分从容地应了。
……
光天化日,程言卿领着元宝,复季珩领着苏彦和沈时笙,五个人信步闲行在京城最繁迷的烟花柳巷中,特别是复季珩与程言卿相貌出挑,惹得画阁姑娘纷纷侧目,有仗色胆大的不顾沈时笙是个女眷,就径直贴上二人身,水蛇腰扭得灵巧,“官人瞧着面生,不如进去坐坐?”
苏彦路上解释给程言卿,道小侯爷原来是静水轩的常客,并不惧风月之地。程言卿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想来想去,觉得静水轩到底还算高雅处,非要挑一个纸醉金迷的地儿,敢情好,这姑娘主动送上门来,他眯眼念她身后匾额上的烫金大字:“揽香阁。”
够俗!就是它。
等四个人都入内,唯独沈时笙站在门口局促不已,起初程言卿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硬拉她进了揽香阁,瞧鸨母谄媚地迎上来,把五人挨个隔纱绢打量一遍,视线移到沈时笙脸上就再也放不下来:“我们这儿不欢迎女客。”语气生硬。
“是是,”沈时笙连忙点头,躬身要退,“我出去候着便好。”
“站住。”复季珩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