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 作者:葵因(晋江2014-10-03完结)
是及时行乐也好,是洞房花烛也罢,我用了十几年的时光换来你的眷顾,没有什么好不满足。是以无论前路如何坎坷,红尘如何聚散,可唯独今夜,你只是复季珩,我也只是沈时笙。
彼此都是自由的。
这,便足够了。
☆、同君魂梦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上平淡的佛寺生活要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可能比较颠覆,所以先在这里提醒各位亲,做好心理准备……
月色消褪,远山隐约显出黛青色的峰峦,沈时笙在复季珩的怀里醒了过来。他正轻手轻脚地替她系紧腰间的襟带,见她睁眼,便低声问道:“弄醒你了?”
沈时笙望了一望将明未明的天,昨夜的一切就仿佛潮水般灌注进了四肢百骸:竭力抑制的喘息、温热缠绵的身体、暧昧熟悉的沉香气,还有滚烫的痛楚和的轻缓的安抚。
并不是春风一梦。
挣扎着要起身,却拉扯出一阵酸重的坠痛,沈时笙捂着小腹抿白了嘴唇,听得复季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昨夜失了分寸。”
她歪头去看他,难得他表情动容的可爱,复季珩慢慢道:“我…大概是无度了些…”
沈时笙忍不住低眉垂眼地笑,最后答他:“别担心,这点痛不碍事的。”
皮肤混合着淡淡的香味,沈时笙抬起腕子闻了闻,的的确确是他身上的味道,她叹了口气,却感觉被他用双臂环着,分外安心。尽管从未如此放纵过,女训和经书里的戒律都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可就像她亲口所言那般,即便这个选择是错的,也绝不后悔。
绝不。
山岚背后金光渐起,彼此十指相扣,复季珩对她说:“你看,日出了。”
她见他双眼洒满了旭日明澈的辉芒,眉心一点朱砂红艳得发亮。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无法这样平静地看日升月落,听溪水挽歌。他的气息从上至下缓缓包裹着她的视线,终是氤氲一片。
“是啊,真好看。”
她想,哪怕是化成一尊石像,也愿意这样紧紧地偎在他身边,永不分开。
一滴眼泪静静地落进他的胸前,被清凉的晨风迅速风干。
一直坐了好久,好久,没有人舍得先开口。
芬芳暗涌,水粉色的花瓣落在沈时笙摊开的掌,她托起它给复季珩瞧,复季珩微微一笑,说你等等,又从怀里取出她绾发的簪子,这簪子上交缠着两缕难解难分的长发,是她和他昨夜留下的。
他起身把她稳抱在怀里,放到坡顶的老合欢下。借着明晰的天光,可以清楚地看见浓棕的枝桠上花开千束,而每一朵绽放的花下都系住一条柔软的红绸布,上面浓墨书着龙飞凤舞的名字,随风摆拂。
谓是姻缘树。
许是错觉怎么着,空气中的花香里还隐约夹杂一丝木檀的佛香。
“我们没有笔墨,也没有红绸,”复季珩摘下那两缕发,对沈时笙道:“但,有它便可以了。”
让她靠在树干上,而他点足一跃,轻松地掠上粗茁的枝头,一眼望不全的树冠清圆茂盛,他踏下几朵飞花,越过几段姻缘,毫不费力地站在了最高处,亲手将他们的长发系在花间。无需太多誓言,因为他知道时间和岁月会远远看见……
斑驳的日光从复季珩翻飞的衣袂下折成一块又一块,溅起零零碎碎的暖意,姿态温柔的倾洒而下,沈时笙数着系腕的佛珠,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安谧。
她想她为自己和他寻得了一个安静的终场,不话凄凉,不诉离伤……
他跃下来,发若裂锦,乌墨流光。
“想什么?”
“想你从前是不信这个的,”沈时笙抬手抚平复季珩稍有凌乱的发梢,“怎的就忽然信了?”
“人是会变的,我也是人。”从前不相信真的会爱上她,不相信会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说从前…可从前不相信的太多了,而如今,又是不得不信了,信了青灯佛卷下的经,也信了冥冥之中的命。
“若信这一次可换你我一生相走,我为何不信呢?”
在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般温柔的情话从眼前这个清冷寡淡的人口中说出来,沈时笙掐数着佛珠的手指下意识停了片刻,“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她语调轻轻:“我以为复季珩是一生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点上他的朱砂,后沿着他的眉梢一点点画下……
还记得画师为复季珩画了一幅肖像,花了不少功夫,模样气度都绘得好,唯独那颗朱砂痣难住了老人家,他调不出那极盛的红,于是她咬破了手指给他,过几晚她睡不着,便捻亮了火光羸弱的蜡烛熬夜誊了一幅,私心以为更像复季珩一些,于是偷偷藏在了衣柜的最底层,翌日犯起困,还被他神色冷冷地说成是心不在焉。
那个时候有点小委屈吧……
仿佛一晃过了许多年,经历的往事都尘封成一页页泛黄的纸张,伸手可以摸得到老旧的纹路,闻得到腐朽的浊气。却幸好在起起伏伏,悲悲喜喜的过程中,在分别前夕的缅怀里,终于学到了想要的波澜不惊。
“不过几年而已,有些事,我都快记不清了,总觉得自己是老了,但转念念及爹,我又不敢老,假如我都老了,那爹该怎么办呢?”
她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我始终没法子去天牢里探望他,可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没钱打点的话,有没有狱卒欺负他,年岁大了还受不受得了阴冷的湿潮……说起来也傻得很,前些年听逢有人说能给天牢里的人带些好物什,我便把二小姐给的首饰拿到当铺换成了银子交予那人,一连给了几个月,直到月俸都给没了,身上委实窘迫才不得已溜出去找他商量能不能先赊着,哪知去了才晓得是自己被骗得糊涂,给他的钱财都挥霍上了赌桌,至于能出入天牢更是胡扯。”
沈时笙顿了顿,感慨一笑:“那个时候真恨不得变成志怪书卷里的妖怪,把他生吞活剥了,可结果只能不发一语地抹了眼泪掉头走回来,心里咒着老天爷不公平,气着自己无能瞎眼睛,自怨自艾了一段时间才总算看开。”
复季珩看着沈时笙的眼睛,认真道:“这些事,你从未对我提起过。”
“提了能如何?不是令那时的你更加讨厌我?”她收了手,柔柔一笑,“我不愿那样呢。”
他哑然,半晌才重新接道:“我伤你太多。”
“如果我对你无意,你又怎能伤得了我?说到底,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也怨不得你。”沈时笙盯住自己被散发垂遮的膝盖,有些出神:“只是有一天,倘若我伤了你,你会原谅我么?”
“那倘若我原谅了你,你还会继续伤我么?”抬起她的脸,他目光灼灼。
“……不会了,”沈时笙摇摇头,躬身搂住他的脖子,声若喃喃:“一次就够了。”
再多,我舍不得。
闭上眼,阻隔了眼底滚烫翻涌的情绪,她在心里说:“哪怕只有这么一次,我也不要你原谅我。”
千万不要原谅我。
否则,我便走不了了。
☆、且观且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写两章来着,这样读者理解起来会更容易一些,但可惜实在做不到日更6000+ TAT
程言卿托人捎话儿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于是三个人在隐山寺耽搁了几日后,终于看到了南殊王府驶来的马车。
被派遣来的家丁一左一右紧靠了复季珩小心伺候着,颠簸的厢舆里时不时传来他们一唱一和的关切:“小侯爷几月不见,可是清减了不少,哦,另外二位也是,回去得好好补一补。”
“哎哟,听说您的眼睛复明了,王爷和王妃高兴啦。”
“您这段日子在佛寺定是清苦的很,待回府了,世子说要给小侯爷您摆一桌接风洗尘。”
“对了,世子要纳二房,具体是哪家千金小姐也不晓得,不过肯定是位有头有脸的。”
“就是就是,吉日都定下了,三天后。”
“正好等您回去,这喜庆的好事儿,将权当给您冲冲喜。身子准好得更快!”
家丁还说了些有的没的,复季珩点点头,应了。
等复季珩回去,在家丁的描绘里是件无比美好的事情。
沈时笙暗自握了握自己的手,面上平静如昔,她拨开软衾帘子,望眼处迎入了一抹湖光与山色,一缕花香与长风。忽然间掌心被另一片温暖覆盖,苏彦弯起眉,私下里捏了捏她的手指,他安静地翕动着嘴唇,那形状依稀在说:不要担心了。
她摇摇头。明白或迟或早,这些都要面对的事实。
“苏彦。”在家丁微有嘈杂言语声里,她对他的感谢化成了一个温软的名字。
因为复季珩已经痊愈了的缘故,马车行进的脚程相较来时加快了许多,大清早出发,紧赶慢赶,好歹是赶在入夜闭门前进了城去,彼时暮色四合,彤云流漾,黄昏远眺无穷,盛夏揉碎在江水滚滚的喧嚣。站在王府气势巍峨的枣红木门,沈时笙想,大概明日,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再与自己无甚关系,关于复季珩的记忆,到此为止。
凄迷的暖光,只暖得了朱墙……
步入大门,瞧着南殊王和王妃,复腿萃。褂幸桓尚∝似痛诱驹谟氨谂裕醇剧衲抗馇迕鳎隳蜒诿嫔舷采粲瞪侠矗阉磐盼ё。蚴斌贤昭迓涞フ驹诿趴冢此嵌愿醇剧裥旰逝菜挡怀鍪裁醋涛独础?br /> 南殊王在余光间瞟了沈时笙一眼,她不自觉低下头,后忍不住望了一望复季珩的背影,终于一个人回到了她偏冷的小院里。
凌霄花开得热烈,她推开紧闭已久的木门,光线笔直射入昏暗的房间内,隐约看见脚下浮动升起尘埃,红金色,是无人打扫的样子。她走到天井打了一盆水端了回去,从木架子上拣了一块尚干净的抹布,润湿了慢慢擦拭着木纹斑驳的小桌,擦拭着呈放枯花的骨瓷瓶,擦拭着黄铜镜面和镜中人的容颜……
正厅偶尔传来的笑,与这里的寥落,格格不入。沈时笙动作温吞,缓缓滞住。猛的,她狠狠甩出手中的抹布,砸在水盆里,捂着脸蹲下'和谐'身,失声痛哭。
在他面前隐忍平和的力气在她一个人的空气里消耗殆尽了。
真的撑不住了。
……
正厅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名贵佳肴,复季珩动了动筷子,象征性吃几口便放下了,复辛艘豢橛愀挡寡劬Α?br /> “大哥要纳妾,”他道:“不会仓促些?”
复读算叮沤拥溃骸盎购茫展橐偃ⅲ嗽绮灰顺佟!?br /> 容汀镇定自若地吃着碗中的饭,似乎对这段谈话充耳不闻。
南殊王咳了咳,抚须笑道:“开枝散叶之事哪有仓促一说?”
王妃敛目不语,半晌起身回佛堂念经去了。
一顿筵席就此冷散下。
天幕隔半,半边青苍,有星子暗烁,弦月一胧;半边红卷,有流云残妆,乌金坠地。两位男子信步而行,经过的女婢侧目,笑闹着说多少日子没见着这般好景候了,另一位回她:只怕你看的是人不是景吧。语罢又低声嬉笑成一团,拐入垂花门外不见了踪影。
复⒁獾礁醇剧袷滞罂湛眨实溃骸澳愕姆鹬槟兀俊?br /> 复季珩扬眉一笑,“送人了。”
二人踱步至前方,花架攀着花藤千条迎风摇曳,醉风亭默立在不远处,形姿欲飞,“我命人备了好茶在亭上,我们去坐坐如何?”复馈?br /> 复季珩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不可置否。
“你回来时我见时笙腕子上有一串佛珠,本以为只是相似……”复瓶牵绕喂觯柘闩ㄓ簦箍鄣谋担鬃哉迓槐萦敫醇剧瘢霸床皇窍嗨啤!?br /> 他接过茶,将要送入口,却停住,慢慢道:“待大哥你纳妾之后,我自有我的安排。”
复钌羁此谎郏遄昧司洌骸澳闶侵赋萄郧洌俊?br /> “他果然守诺。”水上飘着一片茶叶,复季珩轻轻晃了晃,“爹,知道么?”
“若爹不同意,你该如何?”口气里多可真实可触的急切。
“以爹的个性,他多半不会拒绝,况且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那瑞王呢?他不是糊涂人,他怎肯让自己担风险?”
“程言卿爱二姐,他知道该怎么做。”
复钗豢谄骸懊淮恚萄郧涞娜匪刀怂恰?br /> “不必多言,”复季珩起身,面色清冷而恭敬,“大哥,三日后你纳妾,我没有准备什么贺礼,还望不要见怪。”
复玖颂荆骸鞍瞻眨热荒阈囊庖丫觯宜凳裁炊济挥茫皇侨埽彼溃骸澳悴幌埠染疲敲粗辽僖惨圆柘啻次乙槐鼻旌亍!?br /> “先干为敬。”复季珩仰头,茶水入喉,苦涩压了甘甜,他来不及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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