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 作者:葵因(晋江2014-10-03完结)





  沈时笙怀了孩子容易乏,闲闲散散地走了些时辰,腿就酸了,景琉搀着她到附近坐坐。二人临傍着池塘歇息,见荷叶亭亭如盖,姗姗可爱。投下了饵料,池中红鲤争相抢食,打翻了圈圈朵朵的涟漪,由着看客的角度来说,这一汪不怎么精巧奢丽的池塘,今日倒也平添了诸多情趣,
  “沈姨娘,您瞧瞧,您瞧瞧,这帮小东西吃的多欢实啊!”景琉蹦蹦跳跳地围着池塘跑,刚刚学会没多久的规矩,顷刻间便忘了个干干净净。
  毕竟是这样的年纪啊,二八年华那么短暂,过早的磨练,过早的老成,未必对所有人都是幸福的。沈时笙喜欢看景琉没有负担地笑,至少她认为,这般简单而纯粹的少女,理所应当过得好。
  “景琉喜欢苏彦么?”撒下最后一小撮儿饵料,她浅倚着凭栏微笑问道。
  “嗯……”她一门心思都绕着池塘里的鱼,没多加思考,何况她对沈时笙是从来不撒谎的。于是就随口诚应了。
  “……诶?!”可等到晃过神的时候,但见沈时笙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笑得意味深长。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解释,“沈姨娘,我就是……就是……”紧张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过耳根却是红的飞快。最后吭哧了半天,只哭丧着脸哀求她:“沈姨娘,您别告诉苏大哥呀。”
  “苏彦很好,很体贴,也很会照顾人,你喜欢他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喜欢他,才奇怪呢。”看景琉憋红了面皮,沈时笙招她到自己跟前,如是道。
  “那沈姨娘怎么不喜欢?”不成想居然被心直口快的小姑娘问了个哑口无言。
  “唔……”
  她问的对,苏彦这么好,彼此认识的时间又这么长久,那自己怎么不喜欢呢?换言之,若是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是苏彦,如今的光景该是大不相同吧?
  为什么不喜欢苏彦呢?
  要是喜欢苏彦就好了啊……
  “万事总有先后之分,如果不是我先喜欢上的那个,哪怕后来遇见的人再好,在我心中都不如第一个那么重要了。” 
  景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见沈时笙面露哀戚,淡淡的口气,仿佛与她事不关己。迟疑了片刻,才见她缓缓笑开,对自己说:“这话听起来怪矫情的不是?你便当是我一时胡诌罢。”完了就不提这茬,接着给景琉讲了一些关于苏彦的趣事,或是再取些饵料,投喂红鲤,景琉挑了个空当,侧眼偷偷打量着沈时笙的表情,只觉得她笑得有些勉力,却还是依旧在笑。
  直到很多年后,景琉岁数不小了,终于得以出府嫁人。嫁的丈夫比她大了三岁,勤勤恳恳,对她真心实意的好,自己亦生了个机灵听话的儿子,一家子很圆满,可她始终忘不了苏彦温和俊秀的脸。如此反复过了几年,终于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惊醒,突然回想起了这句话,她坐在无声无息的黑暗里良久,望着身旁熟睡的丈夫,才不得不承认,沈时笙的话,是对的。
  ——“万事总有先后之分,如果不是我先喜欢上的那个,哪怕后来遇见的人再好,在我心中都不如第一个那么重要了。”
  景琉想,第一个喜欢的人,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即使,他已经不在了。
  

  ☆、莫言相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QAQ
  关于这一章怎么说呢,也许有人会问沈丫头关于孩子爹的问题,死不承认就说孩子是世子的不行么?先保住孩子再说啊。
  呃,我想说,如果换做我是沈丫头,这样的事,反正我是做不到。
  ——“我向你保证,我定会护他周全。”
  ——“因为他是你的孩子,他对你很重要,而你对我很重要。”
  苏彦许给沈时笙的诺言,即使最后没能成真,但至少他也用了整个生命去兑现。
  ……
  那是景琉永远的梦魇,导致她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敢去回忆,甚至不敢听别人提起有关苏彦的只言片语。
  包括他的名字,听入耳来都是那么的胆战心惊。
  景琉记得那天下了一场晨雨,天亮的迟了些,整个院子都散发着湿漉漉的草木气,她打开窗子通风,接着服侍沈时笙起床穿戴,还未整理好她头发,便被几个彪形大汉闯破了门,定睛一看略略有点眼熟,是容汀身边的家丁。
  “你们这是做什么?!”景琉壮着胆子厉声斥道:“沈姨娘的屋子也是你们可以随意擅闯的?”
  “哼。”领头的那个冷哼一声,毫不理会景琉的话语,走到沈时笙面前攥住她的腕子就往外走,“少夫人的话我等不敢不从,沈姨娘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
  “你放手!”沈时笙不依他,因她心里渐渐涌起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让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孤立无援。
  “你放开我!”
  沈时笙怀着身孕被粗鲁地拉扯了几番,手脚不灵便直摔在地上,吓得景琉赶忙喊人,却被他们掩住口鼻发不出声音,她气极只能张口咬家丁的手,家丁吃痛,松开了她而后一耳光扇过去,天旋地转。
  待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沈时笙早已被带走了,她爬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苏彦帮忙。
  她万万不会想到,是这样发自本能依赖,让苏彦送了命……
  因为有人告诉容汀,沈时笙腹中怀的孩子是个野种,世子每每到了后半夜都回书房就寝,沈时笙和世子其实从未圆房,她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留下来是个麻烦,所以需要带沈时笙去容汀那里好好“盘问”。这消息犹如炸雷,景琉虽然不信,可看见沈时笙沉默地跪在容汀脚边不做丝毫辩解,她忍不住惊讶地睁圆了眼,“沈姨娘,你……”
  “景琉,你好好看看,你一心相护的主子,不过是个背地里偷男人的婊'和谐'子,给堂堂南殊王府的世子戴绿帽子,胆子还真真是不小。”容汀正了正发鬓的花簪,呵一口气,斜眼瞧着苏彦,对景琉玩味笑道:“家里主事的男人们都上朝去了,你搬来苏彦当救兵,能奈我何?况且,你的苏彦,苏大哥,当年为了沈时笙也没少吃我的巴掌,只是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而已,你指望他?别惹我发笑了。”
  “不过正好,大家一起来听听看,这位沈姨娘有什么要说的,别到时候等世子回来了,哭哭啼啼地说我这个正室委屈了她。”
  沈时笙低脸一句话不说,只有那双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小臂紧紧环着高耸的肚子,景琉知道,她想要护住的只有这个孩子。
  “沈时笙,你倒是说话呀,摆出一副哑巴样来可不能让我有一点点的心慈手软呢。还是说,你默认了这个孩子,是你与人苟合而来的?”
  她早知道纸难包火,但是这日来的太快,快到她根本做不到护好自己和孩子任何一个人。纵然这个孩子带给她痛苦如此之多,她动过服药打掉他念头,动过生下来就离开他的念头,动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可他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骨肉,那些荒唐的念头摆在现实之前,多么多么不堪一击。
  孩子是她唯一触手可及的亲人,她早已习惯了他在肚子里轻轻踢她,习惯了这每行一步都越发沉重的负担,习惯了承载两个人的生命的身体……沈时笙想,哪怕往后的日子再艰难,至少还有自己可以不遗余力地去珍爱他,他是她的孩子,他没有错,她怎么能抛弃他?
  她不能抛弃他。
  容汀与她说明争也好,言暗斗也罢,今番已是高下立判,她明白,过多的挣扎只会让自己死的更难看。沈时笙抬眼看容汀的妆色艳丽的面孔,翕动的嘴唇开阖复又抿紧,她费劲地向前跪挪了一步,“……他已经八个月了……”
  “嗯?”容汀表示没听清楚。
  几大颗眼泪落在容汀的绣鞋上,沈时笙终究开口恳求容汀,挨着她的脚,给她不停磕头:“容汀,我求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尊严,脸面,她什么都可以不要,被人后唾弃鄙夷她亦可装聋作哑,她声嘶力竭地为孩子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她只有这么一个卑微的乞求,“我求你,求你让我把他生下来吧……”
  “生下来?”容汀随手敲了敲梨木架上的玉如意,质地清脆,声音清越,叮叮咚咚地配合着她,说不出的诡异。“你知道我生不了,于是自己偷人也要生?沈时笙你会不会算盘打得太好了?”
  沈时笙脸上白了一阵,想说什么,后又垂下睫,把话咽了回去,却是不停地磕着头给她。
  “要是你肯老实交代孩子的爹是哪个野男人,说不定我会高抬贵手放你一马,但你不识相的话,王府的家法可都不是吃素的。”
  “……”沈时笙的身子顿了一下,她指缝中的绒毯被她死死绞住,恍惚这情形同容汀送她鸩酒那日重合得别无二致,她就是要她死。
  景琉在旁不停地催促她说,甚至要急哭了,“沈姨娘你说呀,你倒是说呀!”仅见她缓慢而坚定朝着自己摇摇头,牵起深抿的嘴角,惨然一笑。
  “我不肯。”沈时笙对容汀道。
  说不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她若开了口,复季珩和南殊王府从今往后都将抬不起头。
  “我不肯。”她又重复了一遍。
  王府家法百般诸多,对待妇人与外有染的并非没有,但容汀本意不在惩戒警示,于是省的繁琐步骤,直接唤人来施以杖腹之刑。
  “很好,沈时笙你倒是深得我心。”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肚子,容汀笑容灿烂,“很快你就要见到你儿子了,我先送他去地下,然后你很快也会和他团聚了,这一次,没人救得了你。”
  她挥了挥手,柔声道:“愣着干什么,拉下去吧。”
  “我是孩子的爹。”
  曾经一直不温不火的声音,突然凛然起来,苏彦不看旁人的表情,用力推开钳制沈时笙的家丁,咬牙一字一顿道:“我说,沈姑娘肚子里孩子的爹,是我。”
  “少夫人,请您放她一马。”
  

  ☆、沧溟潇湘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知道大半夜更文不是个好习惯。。。哎。。。。
  每一年的深秋,王爷总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一人去江边的孤冢祭拜,冢里埋着何许人也倒鲜少有人知道,它没名没姓的立在那里,恒恒久久地听闻两畔江潮声,忽而远近。而在霜林尽染的火红中,白花花的纸钱与枫叶飘在孤冢上,复酪槐【朴肽侨耍氨然新淠?br />   “苏彦啊,如今整个王府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呀。”
  有新来的童仆不知听了谁的不紧口风问起当年的事情,王府管家停下手头的活儿,敲了敲他的头,骂道:“猴崽子,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怎么记得清楚,小世子要吃核桃糕你麻溜儿端上去,打听它有什么用处?小心王爷知道了跟你不高兴!”
  被斥责的童仆撇撇嘴,转身回后厨催核桃糕去了,剩下管家一个人翻账本,他翻了几页,动作停滞,缓缓叹了口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的确应该烂在心里,可是,他不说不代表就是忘了……毕竟苏彦那孩子是他当作亲儿调'和谐'教出来的,从他来王府之始,怎就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管家犹记得,那日南殊王的府邸之中乱作一团。
  没人晓得是谁先动的手,只是看见景琉和苏彦两人一前一后拽着沈时笙拼命地跑,偌大的庭院曲曲折折似乎总也没个尽头,池塘,假山,耳房,花厅,又是池塘,假山,耳房……景琉在王府不满期年,外加一时间慌不择路,领着沈时笙绕来绕去绕回了原地,呈半包围势的家丁渐渐聚拢了过来,连脚步声听着都异常寒?br />   三个人,苏彦护住景琉,景琉护住沈时笙,沈时笙护住孩子。在场的人但凡有点良心的都想替她们向少夫人求个情,但望着容汀的脸,求情的话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口。
  “怎么不跑了?”容汀不耐烦道:“这架势是摆明与我对立不成?”
  她望了一回天,“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估摸着王爷世子他们该下早朝了,若这等劳什子的家务事留给他们烦心,便是我持内的失职,咱们解决的快一些,省的日长梦多,平添枝节。”
  指了指沈时笙,容汀挑唇一笑……
  下朝后,复季珩坐在厢舆里沉着脸不言不语,复晕虺挥淇欤约尤拔苛思妇洌醇剧竦阃贩笱苡α耍成形春米?br />   心头很压抑,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惶惶不安,有几次他都想叫车夫把马赶得更快些,终究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而作罢,皇宫离王府车程不算远,但他觉着这一路走的很长。车轮子一圈一圈地滚,吱呀吱呀,搅得人心烦意乱,他掀帘子去看外面,乱糟糟的人群横冲直撞,仍是心烦意乱。
  “珩儿怎么了?”南殊王关切了句。
  “没怎么。”就是胸闷的厉害。
  ……
  容汀守诺,没有对沈时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