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美人计





  “找到以后呢?”
  “不知道。”她有些苦恼。“师父只说遇到那人之后,我的魅目便会开。但究竟怎么开法,我也不明白。也许是要双修?”
  郁天的脸色发青。
  “你还打算去找那个人?”
  “嗯,早晚也得找他。”清葵点点头。
  郁天突然出手,按住她的肩。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清葵不仰头的话,眼睛正好对上他的唇。
  “不行。你得留在这儿。”
  清葵微扬了头跟他对视。“我迟早还得走的。”
  “不行!”他狠狠地盯着她的眼。
  清葵动了动嘴唇,却没敢再说什么。他的眼神太冷,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又有些说不清的动摇。
  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放了手,转身回了内室。
  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辗转反侧。
  清葵在小榻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一直在想他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句“不行”又究竟有怎样的含义。一直到夜深时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才睡了没多久,她便听得内室传来些动静,像是低吟,又像是惊呼声。
  她打了个激灵,掀开被子便撞门闯了进去。
  “别过来!”
  她才刚走了两步,便听得床上传来压抑的怒声,似乎还有些慌乱。
  “怎么了?”清葵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你不舒服?”
  “没有。”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异的沙哑和颤抖。“你出去。”
  “真的没事?”
  她又往帐子里看了看,模模糊糊只能看清他的身形,似乎正半卧在榻上。
  “没事。”隔了一会儿,那声音才算得平静。“你先出去。”
  清葵莫名地点点头,只得转身离开,恍惚之间,鼻端似乎飘进一段如麝的气息,转瞬即逝。她愣了愣,转头看了他一眼。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一个厚重,一个清浅。
  “那你好生安睡。”她忽然有些狼狈,跳出门去,回手一关。
  这一晚,两人再未能安睡。
  生平第一次,郁天在狼狈的光影中懂得了一种难于启齿的欲望。
  生平第一次,清葵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清葵仰头躺在草地上,身边坐着丹君,正努力地将一只柑橘剥皮。
  “清葵,你今儿个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她朝清葵脸上瞄了瞄。“怎么了?
  “没什么。”她眯着眼,看一缝天空。
  “昨夜里怎么样?”丹君把柑橘剥成两半,又仔细地去了丝络,撕了一瓣递到她嘴边。
  她张嘴接下。“没怎么样。”
  两个老婆子抱了一堆床单被衾从一旁走了过去。
  “少主子说了,这些全得烧掉。”
  “真是可惜了。上好的东西——”
  “那有什么法子?少主子的意思,只能烧了。”
  “行,就到那边去烧罢。”
  清葵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朝她们去的方向望了望,表情复杂。
  “清葵。”丹君疑惑地看着她。“你有些怪怪的。”
  “怎么办啊——”她却苦恼地揪住了头发。“丫鬟的职责应该不包括那个什么启蒙吧?不包括吧不包括吧?”
  丹君愕然。“清葵,你在说什么哪?”
  “不管了。”她摇摇头,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丹君身上。“榔头呢,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他说今天有活儿干。”丹君的神情很欢快。“听说山底下来了一批货,他们去劫了。”
  “干一行爱一行。榔头他也算是山贼中的精英。”清葵很欣慰。“以后咱们闯荡江湖的时候,他还能帮咱们解决盘缠问题。”
  丹君眨了眨眼。“我们什么时候去闯荡江湖?”
  “迟早也得去。”清葵舒了一口气,这个原本清晰无比的念头,如今却在心中带出些纷扰混乱。
  “那少主子怎么办?”
  清葵斜睨了她一眼。“果然是女生外向,还没嫁哪,已经把自己当这儿的人了?”
  丹君面露愧窘。“只是叫习惯了而已。”
  “要是我和榔头不能走一条路,你是跟我哪,还是跟他?”
  丹君毫不犹豫,满怀坚定。
  “当然是跟着清葵。”
  “真的?”清葵笑了一声。“倒显得我小家子气。”
  丹君摇摇头,脸上的神情却一本正经。“在丹君心里,没有比奉主更重要的东西。”
  清葵怔愣了一会儿,在她肩上拍了拍。“笨蛋。我是东西么?”
  丹君连忙摇头。“不是东西。”
  “呃?”清葵皱眉。
  丹君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是东西。”于是她十分困惑。
  清葵窘。
  这时前寨一片热闹之声。
  “好像是榔头他们回来了。”清葵瞧了瞧,转头便见丹君一脸向往。
  “想去就去呗。”
  丹君得了她的首肯,把橘子全塞进她手里,一蹦起来便朝前寨奔去。
  才奔了几步,她回头朝清葵招招手。“不一起来看看么?”
  “不了。”清葵摇摇头。
  丹君走远之后,清葵吃完她留下的橘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不远处的树林走出两个人,正是结束了上午习武课程的萧错和郁天。郁天明明看见了她,却假装没有看到,别开眼离开得很迅速。
  萧错从容一笑,朝她走了过来。
  “清葵。”
  “先生。”清葵瞟了一眼郁天已经远去的身影,有些忿忿。装作看不见?
  “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他笑了一声。“还是决定留下了?”
  清葵垂下眼。
  萧错收起了淡雅从容的微笑,正色看着她。
  “既然清葵自己选择了留下,那萧某只能祝你顺遂如意,自得出路。”
  还没等清葵琢磨出这话中的深意,他便已重新含笑颔首,与她告辞。
  清葵没来由一阵不安。
  那头前寨喧嚷的人群渐渐朝这边过来,原来是榔头他们下山劫的那批货运了上来,众人欢呼雀跃,举着大刀斧头,齐唤威武,连邬寨主和夫人也出现了。
  清葵朝他们走了过去,只见整整两车货物,一车装满了绫罗,另一车装了数只封了泥的大酒坛。
  “清水!”裘大眼尖,先看到了她。“来来,快瞧瞧咱们的成果。”
  清葵瞅了瞅。“上好的丝缎哪。”
  “可不是么?”裘大擦擦脸上的汗,叫个旁边一个兄弟替他守着车。“你不知道,这些是满记钱庄送给湖州那赵司马的礼物,给他家三儿子娶亲贺喜用的。咱们一大早便得了消息,埋伏了好久,一举拿了下来!”
  清葵把他拉到一旁,悄声问:“咱们就这么劫了送给司马大人的东西,就不怕被官衙盯上?”
  “嗨!”裘大摆摆手。“清水,你是不知道。自从上次那个湖州官衙里头的家伙顺走了少主子的玉蝉,咱们一直寻思着要给湖州官衙里头那帮家伙点儿颜色看看。放心,以咱们山寨的布置,别说湖州官衙了,就算是平阳府的人来了,也一样攻不得!”
  天堑寨地形险峻,两面均贴着陡峭的山壁,还有一面是悬崖,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再加上天堑寨门口那几道石门机关,裘大这样说也并不过分。
  邬寨主颇为欣慰地赏了几个有功之人,豪迈地一扬手。
  “今儿个晚上,大家分了这些酒!”
  此话一出,所有人振臂高呼,雀跃欢快。
  “太好了!”裘大一脸神往。“清水,听说这些可是三十年的“玉醋”名酒,难得口福啊!”
  “裘大哥,那后头的是什么人?”清葵注意到两车货物之后,还跟着一个着皂靴官服的人,头发蓬乱,脸上肿了一片,双手被缚,跌跌撞撞跟在那马车后头。
  “那个是押货的官差。没来得及跑掉,被我们给逮住了。”裘大满脸不屑。“不经打,才几下子就这样了。”
  清葵朝那人打量了两眼,只见那人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只一味地跟着,毫无反抗之色。
  丹君正替榔头擦汗,邬寨主和夫人豪迈而笑,山寨众人都乐得开怀。一切都很和谐,只除了清葵心里头一阵莫名的不妥。
  夜晚照例又是一场丰盛大宴。郁天躲她躲了一天,索性连这场宴会也不参加了。众人大鱼大肉吃得起劲,觥筹交错之声不绝。清葵举头不见萧错,连丹君和榔头也没了踪迹。
  她顿时也没了胃口,裘大替她满上一杯酒,她还没来得及端起来,便见丹君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清水!”
  “怎么了?”
  丹君把她拉到一边,“榔头说要带我们一同到山下的夜市里逛逛。”
  “现在?”清葵瞧了瞧她身后的榔头。
  “夜市,可不就是在夜里的么?”榔头呵呵一笑。“清水妹子,湖州的夜市可好玩儿了。”
  “好罢。”清葵点点头。“不过我得先去跟郁天说一声。你们到寨子门口等我就好。”
  “那是一定要的。”丹君有些调皮地挤挤眼。“少主子要是不放心,不如也一起来!”

  第十五章 惊天动地的劫难

  郁天不在房里。清葵找了许久才在他平日里练武的那片小树林里找着了他。人家不吃饭,居然还能练武练得不亦乐乎。
  郁天见到她,收了刀。“你来做什么?”这晚的月色昏暗,遮去了他的神色。
  “榔头和丹君要下山去逛夜市,我也想去。”
  “不许。”
  她一怒,睁圆了眼。“我不是想逃。你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去。”
  “不去。”郁天沉吟了一下子。“为何要今天?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就算以后还有机会,怎么今儿个就不成?”
  清葵这话刚一脱口,忽然愣住。
  郁天看清她的神情,当她又发了魔怔。“怎么了?”
  清葵此时的脑里正像一篇白纸,各种各样的线索在白纸上相继浮出,指向最后的结论。
  “过几日便是少主的生辰。清葵若是想从这儿脱身,那是最后的机会。”萧错意有所指的样子犹在眼前。
  “既然清葵自己选择了留下,那萧某只能祝你顺遂如意,自得出路。”他从容一笑。
  她当时只当他的意思是郁天生辰,山寨里会放松戒备,容易逃走。现在这么一想,倒是全弄错了。
  “萧错在哪儿?!”清葵瞬间清明,拉住郁天的手臂。
  郁天一愣,手臂抽了抽,没抽出来。“萧错?”
  “就是萧悔之!”清葵皱了眉。“快,郁天。我们一起去找他!”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找师父做什么?”郁天一面带着清葵朝萧错的房间走,一面疑惑地问。
  “找他求证一件事。”清葵眉头紧锁,满脸焦躁。“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萧错的房间没有燃灯。她索性抬起一脚,踢开了门。
  没有人。虽然光线昏暗,却仍然能看出房间里干净整洁。
  “师父大概去了别的地方。究竟怎么了?”郁天也被她感染,隐隐焦急。
  “山寨里捉来的人,一般会关在哪儿?”清葵想到了这一点。“快带我去!”
  两人赶到山寨的牢洞时,正看见之前被抓的那名官差迎面而来。地上横着负责看管的两个山贼兄弟。
  那人见郁天和清葵,脸色一愕,随即探手抓来。
  郁天一闪,把清葵推到一边,自己却迎了上去。与那人过十数招之后,便已渐渐不敌,落了下风。
  “郁天,别吸气!”
  郁天下意识屏息往旁边一闪,清葵手里的药粉一洒,那人下一刻便昏了过去。
  “你身上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郁天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个阴谋。”清葵蹲下身,打算翻查他的衣服。“这个人是故意被擒的。”
  郁天一把拉住她。“让我来。”
  清葵只得挪开了些。“你看看他里面的衣服,是不是黑色的。”
  郁天解开他外头的官服,又剥了一层,里头赫然露出一层黑色中衣。
  “是。”他面色冷凝。
  清葵往那黑色中衣的领口和袖口瞧了瞧,只见分别有一朵白色的海棠花绣在其上。
  “糟了。”她不由得轻呼。
  郁天的神情发冷。“白棠缁衣卫。”
  清葵愣了愣。“你知道?”
  “当然。”郁天的眼神微涩。“北都镇国亲王的亲随护卫队,缁衣白棠。谁能不知?”
  关于大夏国的皇室权臣,建国历史,清葵在来大夏之前恶补了一番。夏武帝连时暮是大夏的开国皇帝,而与他一同打江山的,除了他结拜的几位义兄弟之外,还有一个便是他的亲生弟弟连时棠。
  大夏建国初,夏武帝论功行赏,列土封疆,将西蜀,平阳,岭南划分成郡,由几位义兄弟统领,是为各路郡王,而轮到自家兄弟时,却已没了地方。
  然连时棠与连时暮两兄弟感情甚笃,连时棠表示自己不需要封地,可以在北都留守,以辅佐天子。连时暮深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