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美人计





  宋成碧见她情况不佳,出言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天水门所授之术大多为相辅相成之道,绝没有这样邪恶的手段。再者,程宣武艺高强,我天水弟子怎么可能在不让他发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进行采补?”
  李乐水冷哼一声。“你们是一丘之貉,何以为信?”
  “没错!”少阳掌门褚炎也忍不住开口相帮。“再说,我听闻天水有秘药秘术,令人防不胜防。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宋成碧眸色一寒。
  “褚掌门,还请说话放尊重些。”商清葵魅目冷冽。“此事大有蹊跷。就算我等真有何秘药,有杀人的本事,我门与越凤同住一间客栈,若在此犯案,岂不是自惹麻烦?”
  袁傲行沉吟一刻。“商掌门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然而越凤派容女侠看到你门中弟子从死者房里出来,又作何解释?”
  商清葵眉头微蹙。“依盟主之间,要如何才算得妥当?”
  “为今之计,不如请容女侠在天水门弟子中一一指认,再当面对质。”
  “不必指认。”商清葵冷笑一声,起身转向后方的天水门弟子,语气发凉。“昨晚是谁进了越凤程宣的房间?自己出来,盟主自会为我们主持公道。若不然,别怪我以门规相处!”
  她魅目莹亮,声调发厉,听得人心底发寒。
  一名少女怯生生地从弟子中挪了出来,梨花带雨,整个人缩成一团。
  “门…门主……是我。”
  商清葵挑眉,望向宋成碧。
  宋成碧会意,问他身边的术者苏颜:“她是谁?”
  苏颜恭敬地回禀:“回门主,术使大人,她叫吴灵,今年四月加入我门,目前在术部。是个初级的术者。”
  “你过来。”清葵朝她扬了扬手。
  吴灵瑟缩了一下子,缓缓朝清葵走了过来。
  “容女侠,你昨晚看到的人可是她?”清葵转向容舒。
  容舒盯着吴灵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不错,正是她。”
  屋内所有的愤恨,轻蔑,仇视和质问的眼光都定在吴灵的身上,让她几乎快晕了过去,抖得像筛子。
  商清葵扶住她的手臂。“吴灵,我且问你,程宣可是你杀的?”
  她惊惶地拼命摇头,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门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门主为弟子做主……”她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涌,脸庞湿了一片,沾花了妆容。
  “放心。”商清葵蹲下身,扶她起来。“只要不是你做的,我绝不会让你被人冤枉。”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个凶手会承认自己杀了人?”褚炎忿忿。“不如直接把这个妖女交由李掌门处置!”
  袁傲行抬手挥了挥。“褚掌门,请勿冲动。”
  李乐水眼神锐利如刃。“商掌门,还请你给我个满意的解释。”
  “诸位不必着急。”商清葵微微一笑。“吴灵,你若想洗清冤屈,便将昨日的情形仔细说来,不得有半分隐瞒。”
  吴灵泪眼朦胧,勉强止住了哭泣。“是。”
  “我问你,你为何要去程宣的房里?”
  问及此事,吴灵又眉眼生悲。“程…程大哥是我从前邻居家的哥哥。”
  众人一愣。
  她又接着说了下去。“我小时候住在蕲州,程大哥住在我家隔壁,我们一直在一起玩。后来我爹他过了世,娘亲带着我改嫁去了湖州,这才分开了。”
  商清葵从怀中取出一条绢帕递给她。
  她抽抽噎噎地接过绢帕,擦了擦满脸的泪渍。“后来娘亲过世,继父要将我卖给人家做妾,我逃了出去,还好天水门收留,这才……”
  商清葵拍了拍她的肩。“所以你是认出了他,这才去了他的房间找他叙旧?”
  “对。”吴灵怯生生地点点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便觉得他很眼熟。后来鼓起勇气到了他的房间一问,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当年的那位小哥哥。”
  “后来呢?”
  “后来我们聊了聊从前的事,聊得很开心。他还——”吴灵犹豫了一下子。“他还劝我离开天水门。我没有答应,他有些不高兴。再后来时间也晚了,我便跟他约了改日再聊,离开了。”
  商清葵舒了一口气。“诸位可听明白了?李掌门,敢问程宣他可是蕲州人?”
  李乐水略一犹疑。“不错。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她是无辜的。”
  “好。”商清葵点点头。“我天水弟子,一旦与人行房修行,体内真气定会紊乱十二个时辰。盟主大可让人查验她身上的真气运转情况,以证清白。”
  “什么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褚炎哼了一声。
  清葵眸中隐隐含怒。“依掌门的意思,我们是百口莫辩了?”
  “商门主,虽然我们也不希望真是天水门的人做的,但这段时间的确只有她进过死者的房间,最有嫌疑。”袁傲行叹了一声。“若没有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我们怕是也只能先将吴姑娘送至官府,由官府查明真相。”
  清葵冷笑一声。“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想必盟主比我更清楚。”
  袁傲行微愕,面色一窘。“门主此话何意?”
  “何意?”清葵盯着他的眼。“难道那几个武林盟的探子没有将我门的心法修行回报给盟主大人么?”

  二十九章 沈离的一见倾心(顺v)

  袁傲行一怔,连忙转开话题。“门主看来有些误会……”
  这场面上内含的深意,有不少人看出了端倪。
  清葵不欲纠缠。“我门下弟子是否清白,我自然一清二楚。商清葵做事向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错,天水门所修之心法为你们所不屑,但我门下弟子却都是良善之辈,从不曾伤害无辜之人。这些案子,分明是有人有意要将天水门陷于不义,你们不去查明真相,反而顺水推舟,是何用意?所谓的武林名门,正义之盟,就是这等作为么?”
  她陈词慷慨激昂,已使在场不少人纷纷动容。
  “门主说得不错,咱们天水门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没错!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究竟有没有正义之心?”
  “我们是清白的!天水门更是清明之派,绝不会做这等残忍之事!”
  ……
  连昆吾,越凤和少阳的弟子们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客栈内一阵闹哄哄。
  沈离神清气爽,眼神中一片痴迷。“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褚炎恼羞成怒:“大家别被她的片面之词给骗了!妖女巧舌如簧,要不是这样,哪儿能骗得那么多人替她卖命?”
  李乐水皱眉看了看身旁的情形,没再说话。
  袁傲行拼命地安抚人心。“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我能证明,这位吴姑娘所言属实。”
  一个清润悦耳的声音响起,虽然不大,却将所有的喧嚣都压了下去。
  李乐水瞪大了眼。“沉…沉莲?”
  郁沉莲走到中央,面色沉静。
  “沉莲公子,你能证明?”袁傲行目露惊讶。
  “不错。”郁沉莲微垂了眼。“昨天夜里在下回客栈的时候,正好看见吴姑娘从大师兄的房间出来。我注意过时辰,当时是戌时初。而据仵作所说,大师兄出事的时间是戌时末到亥时初之间,那个时候吴姑娘早已经离开了。”
  众人一片哗然。
  商清葵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心绪复杂。身为越凤弟子,却帮天水门说话,虽然是正义之举,却很难不引起非议。
  他从前总是谨言慎行,为何如今却这般恣意无忌?
  “就算如此,难道她就不能再回去犯案?”褚炎依旧不服。
  商清葵不屑笑了一声。“进去的时候被容女侠看见,出来的时候被沉莲公子撞见。我天水弟子不才,也不至于从门口大摇大摆地进出,稍后还返回行凶。褚掌门,难道你会做这等蠢事?”
  褚炎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袁傲行的眼光往清葵身后的宋成碧瞟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
  “各位,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既然有沉莲公子的证词,说明这件事的确与天水门的这位姑娘无关。目前我们应当同心协力找出真凶,而不该再彼此怀疑。李掌门,褚掌门,商门主,这件事还需咱们各大门派联手调查。你们看如何?”
  李乐水叹了口气,瞟了郁沉莲一眼。“也好。”
  褚炎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清葵嗤笑。“怎么,冤枉了人,就这么算了?”
  袁傲行很头痛。“商门主,依你之见……”
  “我要褚门主向她道歉。”清葵拉过吴灵。“李乐水痛失爱徒,情有可原。但褚门主你却几次三番对她出言不逊。我门弟子,也不是这样被人欺负着玩儿的。”
  她掷地有声,褚炎羞怒不已。
  天水门的弟子们颇为解气,满眼崇敬。
  宋成碧弯了唇角,朝袁傲行微微颔首,一旁的郁沉莲将一切看在眼里,墨瞳生凉。
  “褚掌门,这件事你的确做得有些不妥。”袁傲行咳了咳,眼神示意他服个软。“少阳乃是大派,门风严谨。既然有所不妥,道个歉又何妨?”
  褚炎嗫嚅几下,终于狠狠地出声。
  “是老夫说错了话,请姑娘见谅。”
  吴灵怯怯地看了一眼清葵,见清葵点了点头,这才轻声道:“没关系。”
  褚炎抬头,狠狠瞪了瞪清葵。
  清葵也不在意,只对他微微一笑。“虽然她只是个小姑娘,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她受过苦,却没有做过坏事。少阳乃是武林正派,自然有悲悯宽容之心,褚掌门身居高位,却愿意屈尊降贵向小小的天水弟子道歉,令人敬佩。”
  褚炎未想到她竟然会反过来好言相待,不免愣了愣,讪讪地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经此一事之后,各门派弟子中对天水门的印象大为改观,天水门弟子与各派相处时也和睦了不少。
  然而程宣之死,依然没有线索。清葵虽然怀疑是魔门所为,奈何现场找不到任何魔门的痕迹,程宣的尸体上除了精血两泄之外也没有用药的气息,线索寥寥。
  而武林大会,终于还是按期举行了。
  大会前一天,武林盟主袁傲行邀请与会各门派到武林盟的后花园赏梅,也好互相认识一番。适时大雪方霁,树枝上还残留着未融化的冰雪。然而就在这一片凛冽寒意中,那一枝枝红梅绽放,如同在冰雪里生出的宝石,晶莹剔透。
  商清葵紧了紧披风,鹿皮靴踩进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天女山很少有这样大的雪,她玩得很开心,沿着雪上落着的梅花瓣,一脚一脚地前进,踩出一个个埋着梅花的凹坑。
  “门主,当心着凉。”宋成碧带着几个天水弟子跟在她左右,见她如此行径,无奈又欢喜。“雪会沾在靴子上,慢慢渗到脚里。”
  “没关系。”她抬首,俏脸冻得发红,额头上的水纹也像是结了冰霜。“成碧,替我看看丹君她来了没有?”
  “好。”成碧依言而去,吩咐了几个弟子好生服侍。
  清葵仰头瞧着梅花,绕过几枝开得特别繁盛的,见前头有一株罕见的绿萼梅,便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师兄,这株梅花很特别啊。”
  清葵皱了皱眉,抬头便看见树下两个紫衣人影。
  “师兄,能替我折一枝么?”容舒指着一树雪白的绿萼梅。“这种梅花香气最浓,放在房间里头最合适了。”
  郁沉莲微抬首,便遥遥望了过来,在清葵身上一顿。
  不知怎地,看到这情形她却再也没有了心痛酸涩,只觉得无趣得很,隐隐有些失望。
  本来没什么好躲的,她只是单单不想见到这两人罢了。
  她掉转身子想走,冷不防头顶上的梅树中有一枝寒梅不堪雪压重负,折断了掉下来,眼看着就要落到她头上,所幸被人挡了下来。
  来人二十来岁,眉眼间带了三分不羁。
  他手里拿着那枝寒梅,朝她摆了个帅气的造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商清葵愕然失笑。“你就是那个……沈奇?”
  “在下的名字叫‘沈离’。”他有些尴尬,随即又恢复了一脸春风之意。“姑娘请记住了,因为这个名字以后将会对你很重要。”
  商清葵断定此人脑回路与常人不同,简单来说就是疯癫。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她瞥了他一眼,转身欲行。
  “当然知道。”沈离见她对他的招数丝毫不予理会,不免有些失落,但依然锲而不舍。“你是天水门的门主,商清葵。”
  她停住脚。
  “知道了,还敢来招惹我?”
  沈离顺了顺发梢。“在下自信能得姑娘芳心。”
  商清葵不知道这人是太狂,还是太痴,但他这番话却勾起了她玩笑的兴致。
  “你难道没听说过,天水门主身边从来就不缺男人?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