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
苏水墨一把夺过狐裘,骇叫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言欢笑得更狂,她继而刺激道,“严观白与我共患难,与我处了那么多的日子,当我是朋友,也不违人之常情。”又不是说暗通款曲,也不是蓝田悄种,苏姑娘何必吓成那样,活脱脱像是被人夺了心爱之物。朋友罢了,也能勾起她的醋劲?
苏水墨泪花隐去,双手撑在桌上,竟有股逼人的气势,和之前柔弱小白兔判若两人,“胡说!胡说!三师兄绝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头的!他心里只有那个人,只愿对那个人好!你,绝无可能。”
那个人,说的是不是严观白口中珍惜的人,言欢微微苦涩,可分毫不让,她斟茶微笑,“苏姑娘真奇怪,并不是一个人有了一个朋友,就不能有下一个了吧?我都不介意退居其次,你着什么急呢?”
苏水墨尖锐地来了句,“就算这世上人死绝了,三师兄也不会同你做朋友,更不会喜欢你。”
言欢啧啧两声,“为什么不可能!他说不定就是喜欢我,狐裘也是给我做信物的呐?”
“你……不要脸!”
苏水墨口风挺紧,百般逼下去也不吐露实情,只是,她吐出去的比吸进去的还多,看起来快要昏厥,言欢倒了杯茶,适时地送过去,“别气别气,喝口水,顺顺气。”
苏水墨霍地推翻她递来的茶盏,脆瓷应声碎裂,一片片水渍泼洒开来,两人同时往那一看,又互相对视,言欢收回手,唇角微弯,可笑意叫人泛冷,“苏姑娘,你今日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苏水墨逐渐平静下来,秋水双瞳中泪水一串串淌了下来。
言欢惊诧不已,方寸大乱地劝道,“哭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阿,别让人看着以为我欺负你!”
“我们师兄妹几人一同长大感情一向很好,可三师兄与那个人更是天天腻在一块,就连师傅也分不开他们。三师兄曾陪着那个人一同闯祸,也曾为那个人一身的伤,那人伤了双目,他也陪着……做瞎子。可有一天,那个人突然下山了,未跟任何人交代,只字片语也不留的走了。三师兄自是急得要命,几次被师傅拦了下来,最终他还是寻到了那人……”
言欢抿口茶,掩去眼底的酸涩,原来如此,初见面丝缎覆目就是为了体会那种黑暗的感觉,体会那个人的感觉,这便是身体力行感同身受了,“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如果严观白有心告诉我自有一天会同我说,你对我说起他的私事,不觉过分了?”
苏水墨无不悲哀道,“你先听我说完。三师兄后来回来了,形容憔悴,后来才听说那人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她摇摇头,面容更低,“不……不知道。”
言欢隐下暴躁,试探道,“你那样子,不像是不知道。说出来痛快点不是更好?为什么总称呼那个人,没有名字?”
“我不想记起那个人的名字。”苏水墨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倏地抬眸,坚定道,“反正,反正你别再接近三师兄,你会害了他!”
这唱得哪一出?忽而声嘶力竭痛骂她,忽而声泪俱下痛诉严观白过去,忽而言之凿凿规劝她离他远点,言欢偏生了好奇之心,诱声道,“何故?”
“因为……”
忽听有人叩门,随即轻道,“言姑娘,起来了么?”
那声音温柔和气,却令得苏水墨神色遽变,她慌不择路,显然不想让严观白知悉她在此处,“是……是师兄……怎……怎么办?”
言欢莫可奈何地一摊手,“不知。”
嘴上推得干净,可她已有盘算,偶尔略施小恩惠助人亦助己,不过,这个口,她绝不可主动开,免得他人觉得居心叵测。
“你……帮我。求你了。”苏水墨又是一脸苦相,言欢轻撇她一眼,顺手捞起狐裘,朝门处走去,稍启缝,手伸出去——
“喏,严观白,这个还你。”她顺道又叮嘱道,“小豆娘身体怎么样了,你去瞧瞧她吧,我晚些来找你。”
言毕,言欢缩回手,“碰”一声,严观白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第十九章 走与不走(修)
“严大夫,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和孩子的命都是你捡来的,我是几辈子都无法报答您的大恩。”小豆娘一脸感激的笑容,不断地向严观白道谢,要不是她尚不能起身,怕是要跪地叩头了。
严观白不敢居功,和善道,“不必谢我,你们母子平安也是多亏了你家小姐。”
小豆娘连连点头,“那是当然,小姐一回来,我们村总是发生好事呢。”
逗弄婴孩的小豆子突然停下小手,一蹦一跳到严观白面前,乖巧道,“严叔叔好!”
这村里的人大都食不果腹,偏是这小豆子生得滚圆,整个一白白胖胖的小面人,严观白看他红扑扑的小脸,不由地笑了,“好啊,小豆子。”
只听他童声童气地说,“严叔叔,你能不能帮小豆子一个忙呀?”
豆子娘不好意思道,“严大夫,别理这孩子,去去去,一边玩去,别给严大夫添乱。”
小豆子就是不肯挪开半步,他灿笑道,“叔叔,我想送小姐东西,你能帮我么?雄叔和静姨不见了,我只能找你了啦……”
严观白轻颔首,“小豆子要我怎么帮?”
“叔叔那有没有纸墨呀?”
他又点头,“有。”
“那小豆子去你那好不好,先不能让别人知道,娘也不行。”小豆子鬼灵精地吐吐舌头,拖住严观白的手,撒娇道,“走嘛走嘛。”
严观白怕他摔着,反牵住小手,朝豆子娘道,“放心,我一会送他回来。”
小豆子一路上叽叽喳喳得像只小麻雀,一刻也停不下嘴,谈及送给言欢的礼物,一对眼中更是放出晶晶亮的光彩,“我要写字送给言欢小姐!”
“哦?”严观白抱起肉团子,让他坐在自己双膝之上,一手研墨,轻问道,“小豆子想写些什么?”
“要写……小豆子最喜欢言欢小姐了!”小豆子小手巴住书案,贴心地不给严观白压力,他憨憨笑着,“他们都说小豆子是小胖子,嘿嘿……”
严观白不介意,双目含柔,“这几个字我来教小豆子写。”
“嗯。小豆子会写自己的名字。”他天真地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圈,“这个就是小豆子了。”
“小豆子很聪明,后面的会不会?”
他害羞地摇摇头。
严观白微微一笑,握住小豆子捏着毛笔的小手,一笔一划念道,“这个是最,来,我们再写喜字,接着欢……”
小豆子像是寻到了宝藏,高兴地问,“言欢小姐的欢也是这个吗?一样吗?是开心的意思吗?”
“嗯。”严观白赞许地笑道,“就像小豆子所说的,欢便是开心欢喜的意思。”
小豆子凑近道,“娘亲说,小豆子是乳名,其实还有个很响亮很响亮的名字,我偷偷告诉叔叔哦……叫言乐,和少主的名字一样哦。可惜……少主还没有找到……”
严观白嘴角一勾,眼瞳漆黑而幽深,他轻而坚定地道,“你们的少主早晚会回来的,你们的小姐已经回来了,他也定不会晚到的。”
“那好,我以后还要写喜欢言乐少主。”小豆子早熟得很,一张小嘴甜言蜜语溜转得极快。
他笑问,“那不喜欢言欢小姐了?”
小豆子人小鬼大,“才不是,最喜欢和喜欢是有区别的。严叔叔懂不懂呀?”
“懂。”
“那你喜欢言欢小姐吗?”他又开始无所顾忌地打听起来,村中小孩数小豆子最滑头。
严观白微微错愕,尔后对上小豆子纯然的眼神,泛开柔和的笑靥,他说,“喜欢,我也最喜欢你家言欢小姐了。”
“咳、咳咳。”忽听门外有人轻咳数声。
小豆子机敏地蹦下地去,肉嘟嘟的身子就往来人身上扑,“言欢小姐……你来啦……我好想你哦。”
“这话好熟悉,跟……谁学的?”
言欢双颊泛红,极是可疑,她捋了捋长发,欲盖弥彰地遮掩红透的脸蛋,假意未曾注意到那道略嫌灼热的目光,严观白是何时察觉她的到来的,是说了那句喜欢,还是再之前……
“云玖姐姐啊。”
言欢下了结论,“不要接近她,人会变轻浮的。”
“什么是轻浮啊?”
“就是……人全身没有骨头,轻飘飘得会被风吹走,然后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娘亲,见不到村里的人了。”言欢随口胡掰道。
严观白温声道,“可别误导了小豆子。”
言欢不服,“总比云玖教坏的好。”
“不尽然。好坏看遍,才能辨得清真假。”严观白轻笑起身,面上并无严肃之色,他今日似是心情大好,无论何时都是笑眯眯的,笑得言欢稍褪的红霞又浮上耳根,那一句最喜欢犹在耳畔徘徊,驱之不去。
言欢嘟囔,“何必较真。”
小豆子窜来跳去,大肆展开那副巨作,他大声地道,“言欢小姐,这是小豆子送给你的哦。你喜欢吗?”
“恩,喜欢。”她揉揉小豆子的双颊,却被闪避开了。
小豆子挺起胸膛,“云玖姐姐还说了,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做个男子汉,顶天立地……这种被女孩子捏脸的事,哼,太娘了!”
“这话倒没错。”
“云玖姐姐还说了,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把她直接扑倒,然后让她再也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小豆子学得惟妙惟肖,言欢看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把误人子弟的秦云玖剁成片状条状丝状。
小豆子又叫了一声,“啊!糟了!云玖姐姐说午后在老树那给我们做游戏呢。我该去晚了!”他急慌慌地走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想起玩早一溜烟没了影子。
柴薪荜拨,徐徐墨香。一对男女之间若是不同了,连周遭的气氛也会随之变化,直到身边的人都嗅出那芬芳。
言欢绕桌而行,目光落在叠叠宣纸之上,她低头翻了几页,“这都是你写的?药方?”
严观白眸光一闪,“随意写的,夹杂药方。”
言欢毫不遮掩敬佩之意,小指尾沾上墨迹,“你的字可真好看,哪像我,跟狗爬似的,萧南风说,就像是被人打趴的落水狗。咳……”
她的指尖在宣纸间挑来拨去,严观白轻轻笑了,可那笑却不若往常那般淡然,倒是……带了几分沉重,几分勉强。可惜言欢此时心神紊乱,未曾有一丝警觉。“言姑娘咳得厉害,让我为你把脉?”
“不必了,我晚些回去休息下就成,我最怕那药味。”言欢口上拒绝,心中还是一甜,指尖摸到一小而粗糙的纸质,她方要抽出来——
严观白走近两步,“还记得昨夜的事?”
“不记得。”她快答,快得有些不真实。
“那刚才的事还该记得么?”
言欢装傻,却终于抬眸,“啊?你说的哪件事?”
严观白轻轻地笑了,那柔和的目光令她感觉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那样温暖,他俯身,声音柔极、淡极,似是缱绻流水那般令人舒心,严观白说,“我最喜欢你了。言姑娘。”
“你叫言姑娘上瘾了?”她心头一慌,却丝毫不露出怯意。
他又走近一步,无可挑剔的俊脸挨近,严观白含笑,“言欢。”
她一惊,轻嗯一声。
“我听到了,你也说喜欢我。”
言欢瞪眼,“胡说……你哪只耳朵听得了?”
“双耳。”
“你……”言欢眸一低,“你这里头怎么还有那么糙的纸……是……”
话未尽,鼻尖紊绕上一股清淡香气,他捧住言欢的脸,轻巧地吻上了她,唇覆上唇,碰触瞬间两人心内皆是有所触动,严观白轻吮唇瓣,一点点勾勒出它的小巧饱满,言欢不由地一颤,轻嗯了一声,任由他的舌尖顺势探入,柔软处密合辗转,言欢浑身乏软,起了融融的酥麻之感。
严观白扣住她的纤腰,细长手指抚过她滑如丝缎的长发,愈加迫切地寻得她的舌。言欢搂住他的脖颈,迷蒙星眸微张,严观白俊美无俦的脸便在眼前,绛红痣似是火苗,烧起彼此心中的火苗。
线线阳光洒了进来,或是飞雪漫天,亦或者鸽羽轻飞,她看不清楚,唯有此刻的至高愉悦才是真。唇齿纠缠间,她依稀听得严观白又说——
“……喜欢……”
旖旎柔情绕着两人,分明是寒冷时候,身体却是火热非常,由唇至颈延至身子,无一处不是泛着热,言欢一手撑住书案边沿,即要抵受不住那如同烈焰般的狂潮。整个人恍若堕入深海,几欲挣扎上来,又被沉沉拖下,心底深处那个不服输的个性破土而出,言欢十指悄然滑向严观白的后背,一寸寸摩挲,感受他与她同样灼热的温度。
忽地收住猛烈攻势,允她夺去主动权,凤眼蒙上淡淡的雾气,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