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入君怀+番外 作者:冰魄(小说阅读网vip2013-05-31完结)






    膝下的衣摆已经染红,连下头的沙砾之间也淌了些血色。

    风干了又湿,再干再湿。

    我在那一旁远远看着,又气又……心疼。

    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睡的三日,其中身上的毒也发作过三次,我不知道他哪来的意志和力气坚持着,也不知道他还要这么跪多久。

    他在那跪,我就在那看,他跪了三日,我看了他三日。

    前两日还有过几次试图接近他,还未及开口便见他冷眼瞪过来,眼底滑过的锋芒凶狠狰狞,道道锐利逼人,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今夜的温度特别低,带着湿意的凉穿过衣服,钻进皮肤,一层层的直蔓延到骨子里。

    他身上的毒刚刚发作过一次,虽如今面色已经由苍白变得缓和些,但如此反复折腾,再加上天气严寒,便是神仙也会坚持不住。

    心中隐隐作痛,难受得很。

    总有这么一个人,平日里对你或冷淡或亲近,或怒斥或调笑,总让你挂记在心里,抹不去,剜不掉,就这么在意了。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高兴时你也会同着一起高兴,他难过时你一点也不会开心起来。

    我低眸瞧了瞧手里头这碗已经冰凉的药,叹了口气,将药碗搁到地上。

    闭眼默了会儿,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

    男子的目光一直盯在墓碑上,连心神都系在了那。警惕全无,直到我走到他边上,同样对着那块墓碑跪了下去,石头摩擦过膝盖发出“咯吱”一声响后他才知道我过来了。

    上官若风仍旧不搭理我,头不偏,目不斜视,依旧看着那块墓碑。

    膝盖压在碎石头上,很痛。

    我侧目看了他一眼,月华清冷洒在他脸上,俊美无铸的脸在这光芒底下显得愈发清晰深邃。

    我咬了咬唇,回眸同样看向那个墓碑,张口:“姑姑,我是汐月,您从未见过我,我也从未见过您,但,汐月还得唤您一声娘亲。”

    旁边男子手臂微颤了一下,却仍旧不动声色。

    “我身边有个死木头,性子太犟,什么话也都不说,就这么死跪着,您被他这么盯了三日,烦了吧。”这话明显带气,话毕,我瞟了他一眼,他真像木头似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心里不是滋味,我软了声音,“这个木头蠢得很,他想唤您一声‘娘’,憋了三日,都没说出话来。娘,您不要怪他,这死木头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就往心底憋,一点儿也不想让旁人知道。”

    “娘,您该还记得您的儿子吧。他五年前成了家,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抿抿唇,低眸,“您若还在,便能看到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子。”

    “娘,我时常在想,您若还在,是会疼我多些呢?还是会疼这个死木头多些?我是您嫡亲的侄女,他是您的儿子,您不会厚此薄彼的吧?”我无声笑笑,“娘,您得帮我好好骂骂他。这木头别的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整天欺负我,动不动就不理我,动不动就骂我,脾气一起来,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这个人,心胸狭隘得很,一点小事惹了他也要同我计较个半天。他对别人都不错,就只对我苛刻。每次我都一肚子委屈,却没人可以说……以后每次我都来跟您诉苦好不好?您拖个梦,帮我好好教训他,鞭子藤条辣椒水往死里整都行,帮我出出这口气。”

    顿了顿,我神色一黯,“当然,汐月也不是个好媳妇。我总惹他生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给他惹麻烦,还喜欢吃醋……”我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他府里我见过的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的婢女明里暗里的都被我警告过,他府里那个妾……我见了她一次就折腾她一次。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太过了,但,我就是看不得有别的女人出现在我男人的边上。”

    “可是,这也怪不得我呀。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在意什么,更不知道怎样才能如他的意,怎样才能使他看得顺眼,通通通通的我都不知道。就如眼下,他在这里跪了三日,我怎么劝他他都嫌我烦。”

    “我也知道您这么久不见儿子,想和儿子多待一会儿,但,能让他先离开会吗?”莫名的酸涩上涌,苦涩得喘不过气来,“您知不知道他有多伤心?您知不知道他有多愧疚?这个死木头,什么也不说,就只在这跪着!汐月在一旁看着心疼得很。”

    “他一直以为您早在十八年前就过世,三天前才知道您是去年才……所以他怪自己,怪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您,没有在您膝下服侍尽人子的孝道,他愧疚得很,但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跪着,他是自己在惩罚自己!”

    越说下去越觉得心酸,连着声音都带了哽咽,我直直望着那个墓碑,“您放过他好不不好,上辈子的事为什么要他来承担罪责?让他来愧疚? 他什么也不知道,十八年前他只是个孩子。那么高的悬崖,所有人都说找不到,他一个孩子怎么找得到?可他就是要怪自己,就是要罚自己……”

    “上一辈子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您和他父亲相继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又是族中宗亲矛盾,又是沉甸甸的愧疚自责,你们有没有顾虑过他的感受!说我不孝也好,说我无礼也好,你们别折磨他!我不想我的丈夫一天天的对着一座坟墓消沉下去,更不想我儿子的父亲就这么不吃不喝一辈子跪死在这坟墓面前!”

    最后几句话,几乎是一口气吼了出来,在这夜里清楚明晰得很。

    我竭力平稳住内息,再抬眸,却不知上官若风从何时开始就已经偏过头来看我,寻常一般的眸色,如墨染般的眸子深湛不见底。

    四目相对,我愣了愣,琢磨着要不要解释解释刚才的激动,“我……”

    他眸色忽而一亮,手臂一伸从我身前穿过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身子扳过来,一言不发地将我揽入怀中,用力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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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雪:今天几章都更得比较晚,作者很伤感,因为寝室里被宿管大妈没收了一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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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双膝颤颤

    陡然被他带过肩揽进怀里,膝盖底下与碎石狠狠一擦,痛得我拧紧了眉。

    明明刚刚还才毒发过,也不知道他不吃不喝三日此刻哪来的力气将我抱得死紧。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额头被他下巴抵着,一点空隙也不留的,紧得难受。被生生扭过来的跪姿极不和谐,全身重量一半抵在他身上,一半压在膝盖上,很不舒服。

    我迟疑着开口,“你……”

    上官若风什么也不说,只是将我抱得更紧,直直弄得我喘不过气。

    这厮眼下情况太过反常,我想了想,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心下悄悄一叹,任他折腾吧。

    夜更深,寒意更重。

    薄薄寒气层层透进衣服,却不觉得冷。

    浑身上下被熟悉的男子气息包围,衣服与衣服相贴,对方的体温一点点的传来,温温热热。

    就这个拥着我的动作,持续了好久,腿跪着,有些麻。而上官若风却是一直缄默着,若不是耳边还能听见男子沉稳有力的心跳,我还真的怀疑这人真的变成了一块木头。

    微微闭了眼,正待要在他怀里睡会儿,却听得他突然说话。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想过她还在世。”

    男子语声轻轻,声音细若游丝,我凝神细听了才能够听得真切,“从小到大,我经常往那座山崖顶上跑,山崖地势陡,是个练轻功的好去处,我不记得我从那山顶到山脚有过多少次的来回,自己能轻松在之间来去,却从未想到过人掉下去也有生还的可能。”

    上官若风低低呢喃着,说出来的话语似疲软了一般的没有生气,“我知道山崖脚下不远有个小村子,却从未想到过到村里走走,那么近,明明就只隔得那么近,我却——”

    “别说了!”我猛然脱口截住他的话,睁目抬头看他,却只见到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颔,“别说了,那不关你的事……”

    他话语顿了顿,将我再揽紧些,并未理会我方才的话,只继续说着自己的,“毁了容还断了腿,三餐不济还得养大一个孩子?”

    这男人憋了三天,如今终于要倾诉出来,我咬咬唇,知道此事让他说出来远比憋在心底的好,只是那话里的辛酸苦涩,直沁到人骨子里去,带起一层层的凉。

    “我想象不出那种生活,耕种、纺纱、织布、接生,还要看人眼色,受人排挤。”

    一字一句,如无数火烧过的绵密细针扎在心头,先是痛,然后是熨得火烫的烧灼感。

    他的声音极低,微微弱弱得近乎破碎,“去年过世,饿死。”

    语气似哀、似叹、似嗔、似问,带着自嘲和讽刺。

    “够了,”我忍不住开口,说出来的声音带着颤抖,“真的够了,你别再想,别再说……”

    我从未见过他这番低沉萧条模样,我知道他一直忍受了多大的压力和自责,我想劝慰他的伤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年年锦衣玉食,不愁温饱,她生活艰难举步维艰……我怎么不早点找到她?也许,她也不会这么早就——”

    “这不关你的事,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攥着他的衣襟,狠狠拉扯。

    风过,曳起满树干枯枝叶,沙沙作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顿了顿,不再说话,我叹息一声,靠在他的怀里,松开了他的衣襟,眼中忧色加深,更加细细凝眸看向眼前的人。

    男子抬头,望着树梢,枝头摇曳,月华投下的影子斑驳。摇晃,迷了视线,男子的面容隐在了阴翳里,看不分明,模糊不清。

    两人再无言语,亦再无动作,只余周遭风卷叶摇的声响,飒飒不止。

    ……

    良久,膝盖全麻,肚子里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我终于忍耐不住,试探性的推了推他,轻轻开口,“喂——”

    “嗯?”他应了一声,波澜不惊,无悲无喜。

    “我饿了。”

    “……”他松了紧抱住我的手,与我隔开一段距离,神情很是疑惑,倏地,眸中突然一凛,声音寒着,“什么意思?”

    我低眸,声音委屈着,“你三天没吃……我也没有。”

    上官若风眉峰一挑,面上表情很是耐人寻味,“为什么不吃?”

    我说话的声音低低弱弱,“我想吃来着,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下厨。”

    “……”男子抽了抽嘴角,默然低眸看了我半响,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起来,给你做饭去。”

    我惆怅地抬眸看着他,“腿麻了,起不来。”

    下一刻,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直接横抱而起。他低眸看了我一眼,起身——

    陡的一个踉跄,两人一道下沉,我吓得搂紧了他的脖子,“砰——”的一响,男子膝盖重重落地。好在,我人没有摔下来。

    他仍保持着跪着的姿态抱着我,目中神色复杂,“好像,我也起不来了。”

    “……”

    然后坟前出现了这么一幅诡异画面:

    月华清冷干净投下,一男一女,相互搀着起身,双膝颤颤,步履蹒跚,坟与小屋不过几十脚步的距离,生生走了半盏茶时间才走到。

    房屋灯火荧荧亮起,慢慢生辉。从房外看去,男女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或亲密,或交叠,温温暖暖,无比和谐。

    然,这只是个开始。

    今晚,堡主对堡主夫人很是头疼,他从来没有料到过,同床共枕这么久,他的堡主夫人,原来,是个不可貌相的。

    堡主以拳低额,思忖良久,想在他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里搜寻一个词语来形容其夫人,想了许久,没找到。

  

文章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本章雷,慎入

    回了小院,两人一同入了厨房。

    由是过年时节,厨房里头倒是有不少食材,所以阿云才放心的离开说要出去四五日。

    一进厨房,上官若风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他淡淡扫一眼简单的厨房,最终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意有所指的奚落一句,“厨房进猫了?”

    我别过头去不看满房被我翻出来的狼藉,抬目仰望房梁,做惊异状,“这个房梁的造型……长长的、圆圆的、好像……一个房梁呀。”

    上官若风别了我一眼,不打算同我计较。

    满厨房的凌乱,各种菜杂乱铺在地上,小灶之上摆着一个药罐,药罐旁边是一包散落出来的药材,角落里头堆着一堆的碎片,有药罐的、还有杯碗的。

    上官若风皱着眉头在房里走了一圈,看我的目光慢慢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这是什么?”他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