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独木不成林_完结_派派小说





  欢喜的这句毫不做作的回话反而令尔夏有些不好意思,他猛地抱起欢喜,朝着黑马走去。欢喜伏在尔夏结实的胸口上,她第一次觉得,男人要比女人更孔武有力。被尔夏抱着前行,欢喜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袍子早就破成了碎条,她几乎是全身赤*裸地坦露在尔夏面前。但尔夏像是没有发现一般,他紧紧地抱着欢喜,步子坚定且从容。
  就在不久前,欢喜还担心是否会葬身于狼腹,但现在,她却在尔夏的怀中,他们二人沉默不语,没人开口提起之前的那场生死对决。薄薄的雾笼罩在草原上,让人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真实的梦境。
  尔夏并非没有注意到欢喜几近赤*裸的身子,事实上,当他抱起欢喜的那刻起,好象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处破土而出。周围暗淡无光,但欢喜的身子却散发着某种淡淡的光彩,尔夏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粗糙的手掌会划破欢喜那娇嫩的皮肤,那是一种无法形容却又让人沉醉不已的感觉,让他不想放开手,只想一路走下去。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他走到黑马身边伏在它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匹黑马就侧身冲红马打了一个响鼻,红马怯怯地瞅了尔夏一眼,它像是有灵性般知道今日尔夏和欢喜所遭受的意外同自己有关,它内疚地走在黑马身后,亦步亦趋,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尔夏就这样抱着欢喜,朝着营地走去。在他们二人心中产生了一个相同的念头,若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该多好。走过草原与溪流,走过平地与山川,走过年轻与年老。无论身在何方,只要一直相依偎地走下去。
  欢喜用她那双漆黑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尔夏的面孔,在她的心中藏着一个小小的不足为外人知道的秘密。每当午夜来临,她就会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用手臂搂住自己,那是一种隐蔽的幸福感,像是母亲的拥抱又像是情人的厮守,让人觉得十分快乐。
  就在欢喜与尔夏沉醉于如烟如梦的夜色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傅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太傅子寻出行归来,听闻欢喜已不在府中,并且无人知晓她的去向,气得他一头冲进了大夫人的房间,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双手死死攥住乐正瑶的双肩。
  “你把她送去哪里了?”子寻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
  “子寻,你弄痛我了。”乐正瑶一脸惊恐地望着子寻,她可怜兮兮地回话道:“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你不在府中,她纠结了一群好吃懒做的下人卷了金银细软跑掉了。”
  “不可能!”子寻怒视着乐正瑶。
  “这有何不可能的。”乐正瑶嘟起嘴,轻声说道:“等我发现她们逃跑后,便派人去捉拿,谁知欢喜竟然勾搭上了太子尔夏,现在她已身在边境军营里了。”
  “尔夏,怎么会是尔夏?”子寻一怔,他随即想起几年前在丞相府中,欢喜曾偷看尔夏和雷先比试武艺,莫非从那时起……不可能,从那之后,尔夏便奔赴边疆,二人不可能再见过面,更何况,尔夏连欢喜的名字都不知道。
  “怎么不会是尔夏?!”乐正瑶反问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丞相府中,找烟容问个究竟,欢喜额头上的月牙疤,正是尔夏弄得。”
  “什么?”子寻紧咬着嘴唇,直直地瞪着乐正瑶。乐正瑶见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不由得微微一笑,整整四年,她放低身段,去接近讨好那个叫烟容的下贱女子,终于她对自己放松了戒备,把欢喜的过往一一讲了出来,这其中就包括,欢喜额头那块疤痕的来历。
  “子寻,别执迷不悟了,她不过是个亡国公主,下作的歌姬,你不该对她动情……”
  不待乐正瑶说完,子寻便把她推倒在地:“够了,这件事我不想再提起。”说完这话,子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乐正瑶见状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她觉得,总算是把欢喜这颗眼中钉给拔除了。依子寻的脾气,定不会跑去边境向太子要人,即使跑去又能怎样,他难道想和太子尔夏争歌姬不成?更何况,到了杀人如麻的尔夏手中,欢喜那纤细的身子骨,能撑上三天就不错了。
  子寻,终还是自己的,只要再耐心一些,乐正瑶这样对自己说道。

  第七章:温存

  欢喜记不清是何时到达的营地,又是怎么睡在尔夏的帐篷中。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左腿发麻,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到尔夏的一只腿正压在她的腿上,尔夏身上只着了薄薄的亵衣。此刻的尔夏,像是一头疲惫了的小狮子,一缕青丝散落到他的额前,微微嘟起的嘴唇看起来孩子气十足。欢喜有些迟疑地伸手捋了捋尔夏的碎发,她浅浅一笑,刚要收回手,却被尔夏一把拽住了。
  “你这是在勾引我?”尔夏睁开眼睛,半卧在床上,眼里含笑地凝视着欢喜。
  欢喜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却换来尔夏一阵爽朗的笑声:“躲什么,我答应赐你平民之身,不用在床上伺候我,但你若是主动,我可是不会拒绝的。”
  尔夏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逗得欢喜噗哧一笑,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全都被处理过了,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欢喜吞吞吐吐地问道:“谢谢你。”
  “你……”尔夏突然弹了弹欢喜的额头,压低声音坏坏地说道:“你是不是想歪了?欢喜。”说完这话,他便一个侧身倒在床上,把被子拉过眉心,躲在被窝里闷声大笑着。
  欢喜轻咬了咬嘴唇,一脸无奈地躺在尔夏身边,这个霸道任性的太子殿下,不惧危险地把她从惊马和狼口中拯救了出来,这个叫尔夏的男人,总能吸引她的视线,他的一举一动,似乎能都撩拨到欢喜的心灵深处,也许这样生活,也不错,欢喜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欢喜做了一个很奇妙的梦,她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永不停歇的风吹乱了欢喜的头发,她抬起头眺望远方,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她的身侧。饶是夜色极重,欢喜仍慢慢看清了那个女人的相貌。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倦容,发髻有些松散,身上穿了一套洗旧的绛红色袍子,但她看起来却并没有显得很狼狈,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采,特别是那柳叶形的双眼,楚楚动人。像是发现了欢喜的窥视,她转过身朝欢喜微笑示意:“欢喜。”
  欢喜皱着眉头,她心知这是一场梦,但这梦境太过真实了,以至于欢喜的声音有些颤抖:“您认识我?”
  那女人用手梳理了几下头发,默不作声转身朝前方走去,在她转身的时候,欢喜眼尖的看到她的后背上插着一支箭矢。欢喜一惊,她鬼使神差般跟在了女人身后,二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女人像是察觉到了欢喜在跟随她,她猛地停住步子,欢喜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欢喜有些局促不安,像是被长辈抓住的调皮孩子:“您……”欢喜无意中看到鲜红的血液从那女子的后背滴答滴答落到草地上,在寒夜中散发着丝丝温热的气息。
  “你要好好照顾那匹红马。”女人幽幽说道。
  欢喜的唇抖了抖,她想要询问女人的来历,但最后却只是无声地点点头。她觉得这个女人和自己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中间又有某种隔膜,她和她之间的距离看似很近,实际很远。
  说完那句话,女人便固执地继续朝前走了,欢喜很想提醒她,前面有急湍的溪流和潜伏在草丛里的野狼群。她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吧,欢喜默默地想着。她那鲜血淋漓的背影与惨淡稀薄的月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令欢喜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欢喜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三天,太阳升起三次,月亮也升起三次,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欢喜害了病,高烧不退,尔夏请来了军营中所有的大夫,他们开了无数的方子,喂欢喜服下了许许多多奇怪的草药,甚至有个大夫还在欢喜的身上插满了银质的尖针,这些却都没有让欢喜从昏厥中清醒过来。
  三天,已是尔夏忍耐的极限了。虽然这三天里,他仍准时去出去练兵,直到傍晚才回到营帐中,看似欢喜的病并未影响到他,但长久跟随他的小士兵却发现,整整三天,尔夏,六弓国的神射手尔夏竟没有碰触过弓箭!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小士兵对此感到十分不解,难道说,在尔夏心中,还有比拉弓射箭更重要事情吗?
  整整三天夜晚,尔夏都躺在欢喜身边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着:“你这家伙,一得到平民之身就要弃我而去吗?真是太可恶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直到欢喜的手腕淤血泛青了,他才忙不迭地放松手劲,吐吐舌头,慢慢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膏,轻轻涂抹在欢喜的淤青处。
  欢喜睁开眼睛时,尔夏正伏在她身边沉沉地睡着,她本想起身喝口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尔夏攥得死死的,她诧异地盯着尔夏的睡脸,看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你醒了?”尔夏半眯着眼睛凝视着欢喜,他毫不犹豫地狠狠敲了敲欢喜的后脑勺:“你这家伙,睡得真死,还抢占我的床。”说完这话,尔夏一翻身压在了欢喜身上,欢喜本能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却换来尔夏几声不满的呻吟。
  “别乱动,可恶的女人。”尔夏凶巴巴地对欢喜吼道:“说是你伺候爷,怎么到最后却变成爷伺候你了?”
  欢喜没有再挣扎,而是任由尔夏抱着她,这个男人的怀抱以及他身上的气味对于欢喜来说并不讨厌,非但不讨厌,甚至还有几分喜欢。似乎亡国之辱,歌姬之耻这些痛苦的回忆都因尔夏这个人变得模糊起来,欢喜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她枕着尔夏的胳膊,慢慢进入了梦乡。
  欢喜被摇醒时,已是次日的正午,阳光透过布帘子射进帐篷内,逆光中,欢喜眯起眼睛见一个女孩子端着一大碗鸡蛋西红柿面站在她面前。
  “水草?”欢喜唤道。
  “欢喜……”水草把碗筷放在小桌上,一头扑进了欢喜的怀里,委屈地抽泣着:“欢喜,他们……那些男人整日整夜的要我们……我快受不住了。”
  欢喜蹙了蹙眉头,轻声说道:“好了,你这样子,若是被人看到,免不了一顿鞭子。”
  “可是……”水草还要说什么,却被欢喜抢过了话茬:“是尔夏派你来照顾我的吗?”
  水草木讷地点了点头,欢喜没有再理睬她,而是拿起碗筷,默默吃了起来。也许对于其他姑娘们来说,军营比阎王殿还要可怕,那些士兵比青面小鬼还要难缠,但与太傅府相比,欢喜却更喜欢这里。
  她一直搞不清楚,自己对尔夏究竟抱着何种感觉,他给了她月牙疤,作为回礼,欢喜觉得自己把心给了尔夏。比起温润如玉让人感觉虚无缥缈看不真切的子寻,欢喜更喜欢性情火爆敢想敢做的尔夏,仿佛尔夏是另一个自己,一个欢喜一直想成为却无法成为的自己。
  欢喜瞥见水草一脸忧伤,不由得心一软,她温柔地说道:“我会试试向他求情,但别抱什么希望。”
  水草听到欢喜的话,欣喜若狂,她不住地点着头:“多谢,多谢。”
  “为何道谢?”正在这时,尔夏掀开门帘,大步走到了欢喜身边,他从欢喜手中抢过了那半碗鸡蛋西红柿面,毫不客气地大口吃了起来。欢喜冲水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行离去。待水草走后,欢喜轻声说道:“尔夏,水草她……”
  像是猜到了欢喜心中所想,尔夏侧过头对她说:“以后就让她照顾你吧,我这可不是对你好,仅仅是要你全心全意照顾我,决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害病,所以我觉得派个姑娘照顾你是有必要的。”
  尔夏的话说得言不由衷,欢喜也不点破,而是恭敬地弯腰行礼致谢,尔夏本想捏欢喜的鼻尖,却被欢喜灵巧地闪开了,正在二人打打闹闹之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通报:“殿下,那匹红马……”
  听到红马二字,欢喜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境,那个后背上插着箭矢的女子,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起身朝外走去,尔夏眉头一皱跟了上去。
  只见那匹红马站在士兵们中间,依旧高傲如昔,看到欢喜和尔夏,它眼睛一亮,神情十分严肃地盯着他俩,几乎是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将尔夏和欢喜审视了一遍。
  尔夏见红马盯着欢喜猛瞧,心中颇为不悦,他从腰间解下鞭子,使劲抻抻皮鞭,只听噼里啪啦几声,引得士兵们投来崇敬的目光。如此神气的尔夏,却入不了红马的眼。
  红马低下头,无声无息地跑到欢喜面前,欢喜不解地望着它,它亦回望着欢喜。尔夏以为红马要对欢喜不利,他跨了一大步挡在欢喜面前,攥紧皮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