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独木不成林_完结_派派小说





  “放肆。”不待欢喜开口,水草便冲烟容斥责道:“区区一个丞相府的小妾,竟敢在椒房撒野,你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烟容见一个小宫女都敢对自己大呼小叫,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指着水草的鼻尖说道:“就凭你一介草民,也配说我……”
  “掌嘴。”欢喜浅浅抛下这两个字,立刻从屏风后面窜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她们分别架住烟容的胳膊,噼里啪啦扇了起来。
  待烟容嘴角渗出血,眼睛里全是泪水的时候,欢喜才喊停:“我不想再见到你,烟容。”
  烟容抬起那张被打得红肿的脸,依旧嚣张的说道:“那是自然,你怕见到我,便想起我一连生了几个儿子,而你呢,不会下蛋的鸡,留在皇宫恐怕迟早会被杀掉。我的好姐姐,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赶紧和那个太傅私奔得了,免得有一天像你娘亲一样,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
  欢喜并未搭理烟容,而是令人把她押送出宫。
  烟容的话,对欢喜来说,并非完全没有伤害。特别是那句不会下蛋的鸡,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欢喜的胸口,一点一点没过她的血肉,直探那最柔软也最脆弱的部位。欢喜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已经扁平的肚子,自我安慰道:“我一定会再生一个宝宝的,他会很健康,很快乐成长着。”
  傍晚时分,尔夏带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来到椒房。欢喜一见尔夏,便笑着迎了上去,她主动挽起尔夏的胳膊,甜甜地把头靠在尔夏的肩膀上,像是一只温驯体贴的小猫。
  尔夏的手一抖,他把食盒交给水草后,便张开双臂,死死地搂住欢喜的腰。他们二人像是要把对方捏碎一般,拼命地榨取着彼此的体温。
  “我的小娘子。”尔夏发出了一声长叹。这一夜,二人仅仅是手牵着手躺在床上,聊着彼此的心情,没有多余的情话,更没有虚幻的誓言,他们像是一对老夫老妻,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彼此的伤口。
  “马上就要殿试了,身为皇帝,我不能弃朝政于不顾,可能未来的日子会冷落到你。”尔夏低低说道。
  “你愿意发愤图强,我又怎么会拖你后腿。”欢喜用鼻子轻轻地蹭着尔夏的脸颊,尔夏只觉痒痒,他侧过头,不经意地吻上欢喜的唇。她的唇那么凉,尔夏只想捂热她。他们动情地吻着,直到尔夏的身体有了本能的反应,他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你身子还没好,暂且不可做那事。”尔夏面露窘色,他轻轻推了推欢喜的身子。
  “我的尔夏,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呢。”欢喜眷恋地凝视着尔夏。
  尔夏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说是要去上茅厕,留下欢喜一个人在床上,哭笑不得。
  “这让我如何去忍耐?”尔夏一溜烟跑进御书房,遣走太监,便把裤子解开,把手探进去自*渎起来,待那股热浪排解之后,他才洗净手,提上裤子重返椒房。这时的欢喜,已经陷入了安眠,尔夏苦涩一笑,未解衣衫便躺在欢喜身边。一整夜,他都未合过眼,一会看看睡梦中的欢喜,一会又回想起唐太医的话。
  清晨,欢喜醒来,尔夏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眼里含笑望着她。她脸一红,起身坐到尔夏身边。
  尔夏揉着欢喜有些凌乱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朕要去上早朝了,待下早朝之后再来看你。”
  欢喜点点头算是回答,尔夏犹豫片刻又说道:“我最近可能会很忙,若是太晚归来,反而会吵醒你,我吩咐他们在御书房里给我备了小榻。”
  欢喜一怔,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十分沮丧,但脸上却仍维持着笑意:“好。”
  她感到有一丝受伤,自尔夏和她大婚之后,他们从未分离过,一直是相伴入眠,为何现在却……欢喜明白自己该以大局为重,尔夏身为皇帝,能有这份上进心实属难得,自己不该拖他后腿。但那种委屈感,却令欢喜有些失神。她双手绞着被子,尔夏见状,轻轻地吻了吻欢喜的额头。
  “傻娘子,别胡思乱想。”尔夏试图把语气放轻松道:“你要按时吃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以后,你要为朕生下许多个孩子呢。”
  欢喜扬起脸,勉强一笑。
  太子之死依然牵动着许多人的心,子寻和乐泉不约而同怀疑上了生产那日呆在产房里的嬷嬷们。二人通过各自的渠道获悉,那几位嬷嬷中的一个,在太子出生前和离世后曾两次出宫。
  几乎是同一时间,子寻找到了那位老嬷嬷家眷的住址,而炎原则提着尖刀闯进了老嬷嬷在宫中住的地方。

  第二十四章:守望

  科举考试乃国之大事,大臣们定然是十分忙碌,身为皇帝的尔夏也没法再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几乎每天都要和大臣们议政到深夜。这其中,有一方面原因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娇柔可人的欢喜而坐怀不乱。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是他太过忙碌,子寻和关尹这两个人趁科考之机,拼命给尔夏灌输如何做个好皇帝。尔夏是烦不胜烦,还不敢甩脸子走人。
  关尹虽然是个色胚,但无论如何,也是先帝若木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将,论起朝政来那是头头是道,甚至还有几分咄咄逼人。与他相反,子寻性子柔和,说起话来也是不急不慢,颇有几分名士味道,但他句句都戳中尔夏的软肋,尔夏是疲于招架,苦不堪言。
  以至于尔夏搞不懂,到底自己是皇帝,还是准备应试的考生?但这些话,他是决计不敢问出口的,他虽然嚣张霸道,目中无人,却也还知道人情冷暖,子寻和关尹这种做法虽然不啻于嗡嗡作响的苍蝇,但却是真心实意为他,为六弓国的江山社稷着想。所以,无论多恼人,尔夏都不得不忍耐着,忍耐着。
  有一日下午,关尹正和尔夏在御书房里谈论今年各省省元的情况,谈毕,关尹刚要离开,却被尔夏有些扭捏地拦了下来。
  不待关尹开口,尔夏就脸红着问道:“那日太傅提到《诗经》里的一句话,‘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朕……朕想问问丞相大人,如何能做到像柳下惠那样?”
  关尹听罢,哑然失笑,他朝尔夏挤挤眼,神神叨叨地说道:“陛下这话问微臣,可就真是问错人了。若说柳下惠之道,陛下应该去问太傅大人。他……”关尹刚想说,当年子寻守着心爱姑娘整整四年却没下手,堪称六弓国的柳下惠之时,偶然瞥见尔夏变了脸色,心道不好,怎么偏偏提起尔夏最忌讳之事。
  “陛下守着皇后娘娘那般端庄恬静的人物,何必要做柳下惠?”关尹好奇地问道。
  尔夏自觉失言,他皱皱眉,想岔开话题:“朕只是好奇怎么会有男人忍得了而已。罢了罢了,你先退下吧。”
  关尹抿嘴一笑,施了礼,扭头出了御书房。他一边走着,一边腹诽道:这小皇帝一向纵*欲无度,听说大白天不拉帘子就和欢喜行房,如此猴急的一个人,今儿个怎么打听起柳下惠的故事来了?关尹耸耸肩膀,表示不解。
  相较于御书房的热闹,这几日椒房里就显得格外安静。
  尔夏只是在早朝过后来椒房陪欢喜用午膳,用过餐后他便返回御书房继续打理政事。欢喜见尔夏那越来越尖的下巴,心疼不已。有好几次,她都主动提起,愿意帮尔夏分担些政务,可都被尔夏搪塞过去了。
  尔夏能提起干劲来当好皇帝,欢喜自然十分高兴,但在她心中,也隐隐感到一丝失落。她觉得自己似乎被尔夏排斥在外,以前红袖添香,一同审阅奏章的日子似乎远去了。明明仍一同生活,但却像是缺了点什么。
  以前,欢喜是和尔夏手牵手共同面对一切,但现在,她却是被尔夏捧在掌心,像是呵护某种易碎的珍宝一样。尔夏的这种做法,非但没令欢喜感到幸福温馨,反而平添了几分忧愁。
  渐渐的,欢喜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变得多了,她似乎又恢复到以前那个文静得近乎冷漠的样子。若不是身边的水草性子活泼,像是一只小麻雀整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许欢喜一整天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每天清晨,欢喜都会去偏殿赏竹,说是赏竹,倒不如她是去那里缅怀早逝的景儿。望着薄雾笼罩着的竹林,欢喜恍惚间看到,那在郁郁葱葱的深处,有一个小男孩,他那么美好,一双乌黑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她的脸。欢喜没有移动步伐,她嘴角含笑,回望着那个男孩。有很多次,水草都隐约听到欢喜嘴里叨念着两个字:“景儿。”
  去偏殿赏竹,本是想打发时间,谁知,更添了欢喜心中的寂寥,这让水草感到十分无助。
  下午的时光,欢喜几乎都是在藏书阁度过的。闻着那有些潮气的墨香,欢喜的心情慢慢好转起来。淡淡的阳光顽皮地从窗棂泻进房内,陈年的灰尘被她掸落到地上,迎着日光,它们像是在翩翩起舞,那宛若星子的亮光点缀着古老的藏书阁。
  书籍浩如烟海,欢喜像是一个贪婪的孩子,她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些破旧的书脊,留下了斑斑驳驳的痕迹。欢喜有些孩子气地对水草说:“我似乎吵醒了它们呢。”
  水草立在欢喜身旁,胡乱点了一下头,她对于读书并无太大兴趣。事实上,水草很佩服欢喜坐在这里,一看就是两三个时辰,间或喝上一杯温茶,便又埋头苦读。水草记得有句老话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为何娘娘这么痴迷于这些没用的玩意?还不如绣绣花,听听戏,来的愉悦舒爽。
  欢喜的心情,水草自然不能了解。自从尔夏开始忙碌于朝政之后,欢喜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的心灵寻找一个可以寄托的地方。她太爱尔夏了,因为太爱,所以只能笑着接受尔夏所有的安排。他要工作,那欢喜便退到他身后,静静等待。只是,这等待的过程太痛苦,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于是乎,她想到了以前在太傅子寻家度过的日子,每天她都在阅读,不停地阅读。若是遇到一本好书,她常常会抱着它发呆,久久不翻过去一页。子寻曾打趣她,说她这种做法是:“患得患失的小女儿心态。”
  欢喜也不反驳,只是笑着说:“我不舍得看到最后一页。”
  其实,爱情不就像这书本一样,太爱,太在意,反而举手无措,喃喃无语。
  就在欢喜回想往昔之时,子寻悄悄来到藏书阁,他本是想来借一本古籍,没想到偶然见到了欢喜。
  她的身子似乎还是那样的单薄,如白玉般无暇的脸上嵌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柔美中带着些许神秘。饶是只能见到侧影,也令子寻的心无法抑制地狂跳不已。
  这些天来,子寻一直把爱情埋在心底里,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肆无忌惮地回忆着和欢喜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那里面有欢乐,有痛苦,但更多是某种怅然的情绪。
  相思太苦,相思无用,这些子寻都清楚,但他就是无法排遣这种情绪。欢喜的一颦一笑,一只发钗,一缕碎发都刻在子寻的心中,令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子寻知道,从欢喜成为六弓国的皇后那天起,他和她之间便隔着一条无法横渡的湍湍急流。
  子寻总在暗暗安慰自己,今生等不到你,那么我便在来生等着你,如果来生等不到,那么生生世世,我都会等着你,直到你回头看到我。
  那一日,子寻亲自去调查婴儿之死,却无功而返。那位老嬷嬷的妹妹于几日前死了,死因算不得蹊跷。是被倒塌的房子砸到了头,当成一命呜呼的。因之前连日大雨,倒了许多房子,压死不少人。房子毁了,家中的什物也都被大水卷走了,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东西。
  之后子寻买通了宫中的一位公公,请他去帮忙调查那位老嬷嬷的底细,谁知,那位老嬷嬷竟然于一日前也死了。她死前又吐又拉,脸色铁青,被当成传染的寒病给烧了。每到秋末东初,宫里头准会死些身子骨抗不上劲儿的老嬷嬷,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这一切来的都太巧了,巧到不能不令子寻怀疑。但眼下老嬷嬷和她家人已死,线索断了,这令子寻感到十分苦恼。但他可以肯定,是有人想加害欢喜。但那人究竟是谁呢?子寻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便是烟容,但她不过是丞相府里一名小妾,焉能有这么大的本领去买通老嬷嬷杀掉景儿?
  再之后,子寻想到尔夏的仇人,那倒是颇有可能。尔夏连年征战,树敌无数,只不过查起来要费一番周折。子寻已经命人去查近日来到国都的可疑人士,但一时半刻还收不到消息。
  一想到景儿,子寻的眼神立刻暗淡了下来,他摇摇头,试图遗忘欢喜满脸泪水的场景。
  “欢喜。”子寻轻轻唤着:“在读什么书?”
  欢喜下意识地转过头,回答道:“在读《诗经》卷耳。子寻,记得你曾说过,王维的《相思》最得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