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归长安去 作者:岁惟(晋江vip2014-08-27完结)
沈漠来觐见过一次,见到谢绫并不惊讶,对她的态度颇为恭敬,比秦骁之流真诚得多。怎么说他当年也是四季居的熟客,大家你来我往地互相算计了不少回,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谢绫对他客气,态度看起来反而比对苏昱还好上不少。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将军成家之后,可是一日比一日器宇轩昂。安公公见到他,别的不说,先拿来跟他家陛下比了一比。哎,人家沈将军一根指头都不消动,摆一张冰山脸,便把半数京城姑娘的芳心捏在了手里,他家陛下怎么就不懂这个理呢……
于是谢绫在别宫住了两三天,安公公便心塞了两三天。
两三天之后,谢绫联络上了落单在长安城中的兰心,让她陪伴在了自己左右。于是安公公看不惯的对象又换了换,从谢绫换成了兰心。
他自小便长在宫中,规矩倒背如流,最恪守的两个字便是“体统”。谢绫这对主仆,做什么事都没规矩,不成体统。
但苏昱却浑然不觉。难得沐休,他一整日守在谢绫身边,那厢她却捧着只白白胖胖的大肥猫,把他晾在一边。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名叫环环,说是它胖成了一个圈,文绉绉点便叫环环,每天最关心的便是环环的伙食,用膳时第一个喂的便是环环。
苏昱有种被一只猫压了一成的凄凉,连他都没有享受过谢绫为他布菜的待遇。但谢绫对此嗤之以鼻,给出的理由是:“你又吃不胖。”喂胖环环多有成就感呀!
于是皇帝陛下因为他吃不胖而被嫌弃了。
吃得很胖的环环似乎也知道它的地位不是一般地高,吃饱时便迈开爪子懒洋洋地从苏昱跟前路过,仰起脸轻飘飘地瞟他一眼,小眼神要多高贵有多高贵,要多冷艳有多冷艳。
终于,被晾了很久的皇帝陛下忍不下去,把环环强行送回了紫禁城。
谢绫对他跟一只猫争风吃醋的行径表示了更高层次的嗤之以鼻:“你怎么不跟我戴的珠钗、穿的衣裳争风吃醋呀?”
苏昱的回应是:“我确实挺嫉妒你穿的衣裳。”
他的笑贴在她耳边,自捎三分暧昧,这才让谢绫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别的不会,耍起流氓是非一般的顺手。
这种事总不至于是天生的,只讲一个“唯手熟尔”。谢绫只要一想起来,他这一双风流眼中不知瞧过多少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久久被她封在心底的不快便都开了闸似的倾泻出来。只要一想到他对她说的话做的事,他都对不知多少个女子说过做过,她潜意识里便不想理会他。
她越想越窝火,最后一扭头,便走了。
苏昱独自怔在原地。如今连调笑都调笑不得了,她的气性一日比一日高,脸色说变就变。他不过是搭了句话,便教她扭头不理人了。
重要的是,要怎么把她哄回来?
当夜,谢绫晚膳用的多,月上枝头时睡不着,想出去散步消食。
一出房门,便发现今日的天气真是奇特,明明大夏天的无风无雨闷热难耐,檐前却下起了雨。走近一瞧,星星点点飘落一瓣瓣粉白,下的还是花瓣雨。
她沿着她常散步的路径走在宫室之间,每处檐下都在下同样的雨。一忽儿是粉白,一忽儿是桃红,花香四溢,映着今夜独好的月色,仿佛漫步在蟾宫。
清风徐来,花瓣伴着芳香自她发间而过。烈烈夏日百花凋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娇嫩花瓣。
这条道走到后半程,便是九曲莲池。原本天黑了,池上的莲桥应是一片漆黑,此刻却是通明的。地下用小莲盏铺了夜明珠,柔和的光把脚下映得透亮。每一盏莲盏都熏了淡香,微风一过,池中的莲香飘来,清清淡淡的,与莲盏上的浅浅甜香揉在一块儿,沁人心脾。
莲桥尽头的小花亭里早已候着了一个人。
谢绫不情不愿,放慢了步伐向他走去。半日没理他,依旧有些余嗔。这些骗小女孩儿的招数,也不知他是哪学的。
苏昱自她发间取了瓣飘落时沾上的花瓣,浅笑着吟了句酸词:“果然是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谢绫没好气地挡去他的手,往回指了指仍在落着花雨的廊檐,故意不解风情似的:“说吧,今夜派了多少人爬屋顶?”从远处看,不仅她走过的那一段花落不止,整个别宫的宫室都在飘着瓣瓣桃花色,盛丽迷眼。
苏昱无所谓地坦白:“整个别宫的奴才都用上了,还向宫外招了不少临时的。”
“……幼稚。”劳民伤财,只图这一时的景致,又半点留不住。
她嘴上鄙弃,脸上却露出几分藏不住的笑意。
苏昱趁她没防备,自身后搂住她,环着她的纤腰共看莲池水波中映下的曼曼轻雨,鼻间盈满她沾了花露的发香,低声在她耳边絮道:“我全心地待你,都还怕不足够,怎么容得下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就是篇绝世大宠文怎么了!我就是亲妈怎么了!我家楠竹宠起人来就是没节操没下限怎么了!哼!来咬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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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却道天凉好个秋】
五年前,楚国北疆。
边境寒冬,一只雪狼迈着落地无声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谢绫。
谢绫肩头系了个包袱,包袱皮上落了不少雪花,随着她一步步后退而往下飘落。林间参天古木上积满了雪,颤巍巍地随时都会砸下来似的,一人一狼在古木下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她退到一个封严实的山洞口,再无退路,雪狼忽然耸起肩,作出要攻击的姿势。
谢绫四处张望,这里地处深林,古木间的距离都很大,与开阔地也没多少差别,果真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已经入了楚国,只要往江陵去,就能找到师父了。只差最后这一步,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这种事。
正当绝望之时,那山洞口的草木却突然被人拨了开来,一个身形精瘦的少年一跃而出,手上一把柴刀砍中雪狼的咽喉。鲜血溅地,雪狼垂死挣扎,仍在嘶吼,少年像是极富经验似的,每一刀都正中要害,几招之后雪狼便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没一会儿便断了气。
谢绫看得目瞪口呆。她幼年跟师父行走江湖,身手好的侠客也见了不少,但像这样手起刀落招数利落的少年也是少见,三两下便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
少年看起来平凡无奇,穿着粗麻衣裳,脸上却整饬得干净清秀,眼神坚毅如孤狼。
他停下来看她,谢绫这才回过神,举起手来给他鼓了两下掌:“好身手。”
少年重新拨开草木钻进山洞。里头有一堆已经灭了火的柴火,还冒着灰色的轻烟。旁边有一个藤条做的箩筐,里面放了不少黑乎乎的木头。
他捡起个布条把柴刀上沾满的鲜血擦拭干净了,才重新从山洞里钻出来,背着箩筐往林外走。
这少年看起来穷困,气性却挺高,待人冷冰冰的,也不说话。
但他愿意出手救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谢绫跟上他,问:“怎么不再在山洞里烤一会儿火?正好有些冷。”
少年挺住脚步,目光依旧冷淡:“雪狼是成群出没,那只雪狼的族群会嗅着血腥味赶过来。”
言下之意,再不赶紧往外走,她就要被一群暴怒的雪狼撕成肉片吃了。
谢绫背上一凉,又往前凑了几步,悻悻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少年不怎么理会人,谢绫连问了好几次,才知道了他叫沈漠,在附近的沈家庄里卖柴为生。
谢绫讶然道:“你一个劈柴火的,怎么会有这么一身好武艺?”
“家传。”他吐出这两个字之后,便跨出了密林的边界,再无危险,两人便要分道扬镳了。
能家传这么一身好武艺,想必他原本的家世一定不错。如今沦落到这个田地,大约是家道中落了。谢绫不再戳他的伤心事,从包袱里取出一袋银子给他:“你救了我,这是谢你的。”
沈漠只是摇头:“我要出山洞,本来就要解决那头狼,没有你也一样。”
谢绫坚持要给,他却坚持不要。
最后谢绫没了办法,直截了当地抛出一句:“没关系,我是个有钱人,我爱给你钱总行了吧?”
“……”沈漠没理她,背着箩筐转身就走。
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谢绫也是个倔脾气,他不要她偏偏就想给,追上去问他:“你不想要钱,那想要什么?”她边走边想,“你武功这么好,应该从军才是,实在不行去达官贵人的府上投诚,做个侍卫也是绰绰有余的。”
沈漠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谢绫帮他盘算:“这里地处北疆,是汝南王的地盘。我家里与汝南王有些交情,可以给你写一封荐信也说不准。”
沈漠不屑一顾:“莽夫。”
谢绫骇然看着他。他一个买柴火的,居然嫌弃堂堂汝南王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看来此人出身低微,野心倒很大。
她又道:“当朝楚国权势最大的王爷也就汝南王一个了。你若再嫌弃,就只能投奔皇上膝下的几个皇子了。三皇子如今正得势,人也亲厚,当他的侍从待遇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我和他也有几分交情,你要是想投奔他,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
沈漠冷冷瞥她一眼。这个小姑娘张口闭口,便和当朝的大人物个个都有交情,自己又这么落魄,行走边境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差一点就命丧狼口。他对她的话,显然不信。
谢绫想了一想,猜测道:“你是觉得三皇子如日中天,身边的能人层出不穷,你投奔了他也没有出头之日么?”
沈漠本来就没抱希望,何况三皇子远在长安,他连投奔他的路费都没有。为了打消谢绫的念头,他只能顺着她的话道了声是。
“那……”谢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张臂拦住他,“既然你今天遇见了我,那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又能让你的本领有用武之地,又能让你出人头地。”
天上掉馅饼,沈漠无奈地笑了:“明路?”
谢绫摘下头上的簪子,在雪地里给他写了个地址,道:“你到这里,去找这府上的主人。就说你在路上遇到了个垂死的小姑娘,临终把你托付给了他。”
这故事太离奇,沈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临终……”她这么活泼,怎么看都不像是快要死了的。再说,要是天下所有临终的小姑娘都能把人托付出去,让这个人出人头地,那出人头地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谢绫坚定地点了点头:“对。万一他想找她,你就说她已经死了。”
沈漠越听越觉得好笑,起了兴致问道:“那要是他要找她的尸身呢?”
谢绫头痛地捶了捶脑袋:“那就说坠下山崖找不到了。”
“那他要是到山崖下去找呢?”
“就说……就说被雪狼吃得只剩骨头了。”
“那他要是想见到骨头呢?”
“……”谢绫头痛欲裂。按照他的脾气,说不定还真会这么难缠。
她望了望云天,脸色有点黯淡,沉默了良久才道:“那就对他说,也许她侥幸逃出了生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暴力和谐版本无处不见的省略号君什么的……只能自行脑补辣,作者改河蟹已经改得头昏眼花_(:3∠)_
我已经重新做人,做回小清新作者了。
为了补充字数,加了个番外送给大家……(我发现沈将军从小台词就少quq)
第59章
谢绫忽而安静了;缓缓回过身;面向他:“你怪我计较这些么?”
女子七出之条里便有一条为“妒”。善妒本就为人忌讳;何况她在意的还不是他如今的作为;而是没有遇到她之前的种种。前尘往事都已盖棺定论刻在已逝的光阴里了,她如今再计较起来,不但是和他过不去;也是跟自己过不去。
“我倒觉得;你心里腾给我的地方太少了,好不容易能让你有些计较的人事;我应当欢喜才是。”苏昱噙着笑,没有半分介怀的痕迹,反而故意笑道,“若是早知如此;当初邻国献上来的那些个美人,就不该充了舞姬……”
说着说着,谢绫果然变了脸色,挣出他的怀抱不理他了。
苏昱容色不改,无赖似的贴上去温言软语地讨好她。明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逗弄她会激怒她,完事之后只会花十倍百倍的时间来把她重新哄高兴,可他却乐此不疲,宁愿去花这十倍百倍的时间,也想看她闹别扭时的样子。
一直以来,他好像是一只离了主人的影子,千方百计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却如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