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作者:朱砂(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0-11完结)
周鸿是许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加上顾孟两家的渊源,自是晋王一派了。若是从前,齐王纵然被立为太子,为了面子情也要善待晋王的。可如今储位未定,兄弟两个要争起来就只得撕破了脸,若晋王能上位还好,若是不能,反被齐王居上,那晋王这一派只怕都保不住,京城里头,说一声腥风血雨也不为过了。122
第123章
皇帝起居的昭文殿静悄悄的;可是立在殿外的侍卫和内监们却都是神色肃然。一名内监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地自侧门走进大殿;虽然夜色已深,但因内监手中提着灯笼,借着昏黄的灯火;还是能看得出来,那几个人身上穿的;都是太医的服色。
隐在暗处的宫女看着那些人进了昭文殿;又在殿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直到冻得手足都快要麻木了,都没有看见太医们出来;这才悄悄从小径回了长春宫。
德妃还没有睡下;正在内殿中来回地踱步;见心腹宫女回来,立刻问道:“如何?”
宫女冻得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奴婢看见好几位太医进了昭文殿,到现在都不曾出来。”
德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如此说来,皇上当真已经悄悄回宫了,还受了伤?”齐王如今还在围场呢,这消息是他的心腹送回宫的,而齐王本人,还在那里“侍奉父皇”,因为对外的说法,皇帝只是受了惊又扭伤了脚踝,所以要在围场的行宫里多休息几日。
宫女回想了一下昭文殿四周的布置,低声道:“奴婢瞧着,殿外的守卫不少,若是陛下不在宫中,原不必有这许多守卫的。”
德妃眉头紧紧皱着:“那陛下伤势究竟如何?”
这个宫女可就答不上来了,她也只看见太医进去,并不能潜进殿内去看看皇帝的伤。但就凭太医进去了就不再出来,只怕皇帝的伤势是不轻的,绝非对外所说的受惊和扭伤。
德妃走到窗前,远远望着昭文殿所在的方向。齐王给她送来的消息,是说皇帝被一枝暗箭射在胸前,只是立刻就被侍卫和侍女围了起来,他也并没能看清楚。但以目前的情形来看,皇帝秘密回宫又召太医,齐王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
“究竟是什么人意图行刺陛下?”德妃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身边另一名大宫女低声道:“娘娘,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探明陛下究竟如何了。”
德妃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转头瞧着她。那宫女走到殿门处仔细探看,见外头确实并无什么人,只有德妃和她们这两名心腹宫女,便道:“娘娘,若是陛下万一……那——储位尚未立啊!”
德妃一惊,顿时紧紧攥起了双手。晋王是中宫嫡出,无论她这个德妃如何受宠,都不是皇后,如此,齐王在出身上就天然地差了晋王一筹。倘若皇帝不及立遗诏便龙驭宾天,那晋王的确是比齐王更有继位的资格。
“如今殿下们都在围场,娘娘身在内宫,若能探明情况,或许便能掌握先机啊。”
“那要怎么才能探明?”德妃烦躁起来。难道她不想去探明吗?可是现在皇帝对外还说是在围场行宫呢,难道她能硬闯昭文殿不成?
这下两名宫女都沉默了。半晌,先头出去探看的宫女才低声道:“奴婢与宫中几名侍卫相识,会想法子去试探几句。”
“那就快去吧。”德妃在宫中多年,也在皇帝身边的近卫和内侍里颇收服了几个,无奈此刻皇帝平日里常用的人都留在了围场,现下昭文殿里外的这些人里头,居然没一个德妃能说得上话的,又是遇上这样的大事,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慌。
那宫女才在殿内缓过来,便又转身走了出去。德妃在内殿又走了几步,便招手叫另一名心腹过来:“送个消息回府里,问问你们二舅老爷,如今该怎么办。”儿子远在北山围场,大哥是指望不着的——这会子陆敦贩卖军粮的事儿还没抹平呢——也只能指望二弟了。
长春宫里宫女内监们出入的消息,不过是片刻之后,就逐一传到了昭文殿。
皇帝靠在窗下的窄榻上,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听内监回报完毕,便对旁边的人道:“你说,德妃叫人送信回母家,是想做什么呢?”
“奴婢不知。”榻边的小杌子上坐着的,赫然是跟去了围场服侍皇帝的李菡。此刻她穿着宫女的服饰,一只右手上却缠着白布,并用布带吊在胸前。
“你不知?”皇帝呵呵笑了两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朕赦你无罪就是。”
“奴婢委实不知。”李菡欠了欠身,“据奴婢想,德妃娘娘若是担忧陛下伤重,也无非就是打发人回母家问问,如今该如何是好罢。”
皇帝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头:“哦?居然不是意图立刻逼宫,让朕立齐王为太子吗?”
李菡神色不动:“其实奴婢很想说这话,但德妃娘娘得陛下宠爱二十余年,即以夫妻之情而言,也不会在此时此刻有这般大逆的念头。但——”
“说下去。”皇帝越与李菡相处,就越觉得这女子有趣,老实说,他后宫的这许多嫔妃之中,还没有一个能如李菡这般有趣的——说话丝毫不加掩饰,往往却又有出人意料之语,若以“直言”而论,倒是极有乃父之风。
“德妃娘娘与陛下有情,茂乡侯府却未必。”德妃这时候想不到逼宫立储,但茂乡侯府会不会想到,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帝脸上淡淡的笑容消失了。他原本以为李菡会对德妃落井下石的时候,李菡却说的是好话,可是好话之后,就是对茂乡侯府冷酷的判定。且这判定因对德妃的“宽容”而格外合情合理,更令人对茂乡侯府不得不起防范之心。
“德妃与朕有情,那朕于茂乡侯府便是有恩,德妃不思大逆,茂乡侯府为何要谋逆呢?”
“陛下,恩与情不同。”李菡又欠了欠身,侃侃而谈,“能与德妃娘娘有情者,只陛下一人;而能对茂乡侯府加恩者,却并非只限于陛下。”甚至,倘若齐王继位,对茂乡侯府的加恩还可以比如今更重,“至少,陆将军亦可得爵。”陆镇是陆家二房,虽然他是茂乡侯府最出息的子孙,可爵位却没他的份。
皇帝沉默片刻,轻轻笑了一声:“原来你在这里等着陆家呢。”
“奴婢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罢了。”李菡面不改色地坐着,连角落里侍立的内监都不由得要赞一声大胆了。
“那依你看来,此次围场之事,究竟是谁做的?”
“这,奴婢就实不敢妄言了。”
皇帝一挑眉毛:“方才不是还说得很大胆?”
“那不过是涉及陛下的臣子,可如今却是涉及陛下的龙子,若奴婢言语失当,使陛下错诛臣子,其罪尚小;若使陛下错诛龙子,则奴婢百死莫赎。”
“呵呵——”皇帝没什么意义地笑了一声,“朕要听,你答就是。至于是对是错,朕自有决断。”
李菡欠身:“奴婢遵命。依奴婢看,两位殿下都有嫌疑。”
“都有嫌疑?怎么你连晋王也怀疑吗?晋王妃可是救驾有功。”
“正因救驾有功,才令人疑心,为何当时猛虎出现,晋王夫妇恰好在陛□边。”李菡垂着眼睛,仿佛没看见旁边内监惊骇的神色,仍旧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何况,如今重伤的是王妃,而并非晋王。”
“如此说来,这些猛虎是晋王所为了?”皇帝仿佛很是赞同地点点头,“那暗箭呢?”
“倘若猛虎是晋王殿下所放,那就不会再出现一支暗箭了。”李菡低头看了看自己吊在胸前的右手,“晋王殿下是要救驾之功,并不是要置陛下于死地。”
皇帝也看了看她的手。当时那一支暗箭射来,侍卫们都在一拥而上杀虎,皇帝身边的人反而少了,以至于暗箭到了眼前,无人能够相救。是李菡及时伸手,挡在了皇帝胸前,那支箭先射穿了她的手,然后射中了皇帝的胸口。虽然李菡只是仓促之中伸手,但毕竟将箭的来势减缓,以至于虽然射入皇帝体内,却不曾致命。但倘若没有李菡,这一箭射来,皇帝即使不死也会重伤昏迷,这才是他假称病于行宫,却私下里回了京城的缘故。
“那么暗箭与猛虎是两回事了?”是两个儿子都有动作?
李菡踌躇片刻,终于说道:“陛□边有侍卫卫护,若仅仅只有一支暗箭,如何能伤到陛下?”行刺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当时侍卫们不因为那两只猛虎乱了手脚,皇帝怎么会被射中?
皇帝的眼神微微一冷。一支暗箭不足以成事,因此那猛虎必然是行刺计划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猛虎与暗箭,根本就是出自一人之手。既然暗箭不可能是晋王所放,那么猛虎也就不是晋王的手笔,所以说——晋王夫妇乃是真心救驾,而行刺之人,与晋王无关。
李菡并没有偏袒晋王,为晋王开脱,她甚至点出了救驾之事晋王大有自导自演的嫌疑;然而她后头的话,却完全将晋王的嫌疑洗清了。
“果然不愧是御史之女。”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上士杀人执笔端,中士杀人用舌端,下士杀人怀石盘。你父亲是上士,教出个女儿来亦是中士,了不得!”
李菡却微微扬起了头:“陛下,奴婢自认可算上士。国家律法于谋逆有律例在,绝非奴婢口舌挑拨可逞。”
“难道你不是意指齐王行刺于朕吗?”
李菡摇摇头:“奴婢觉得,此时行刺陛下,于齐王似乎也并无好处。”
“哦?”皇帝这下真有几分诧异了,“你说齐王也不是行刺之人?”难道李檀之女竟当真能完全不偏不倚,甚至不计较自己父亲就是因弹劾齐王外家而死?
“陆家是陆家,齐王殿下是齐王殿下。”李菡对皇帝的疑惑只是报以淡淡一笑,“至少如今,齐王殿下与陆家尚并未是一体。”
皇帝的眉梢微微一跳。如今尚未是一体,那以后呢?假如齐王想要夺嫡甚至不惜逼宫,那时候他与陆家是不是就结为一体了呢?
“齐王殿下得陛下宠爱,即使茂乡侯府不再为陛下所重,也并不影响殿下之地位。陛下平安,殿下便更有继位之望。”
皇帝的眉梢又轻轻跳了一下。不影响吗?事实上,自从发现陆镇并非纯臣,他这个皇帝对大儿子的心思已经有意无意地发生了变化,尤其是晋王得子之后……如果再拖延下去,齐王也未必像从前那般有优势了。那么,齐王是否已经发现了这种变化呢?如果他已经发现了,他会不会想着尽快取而代之呢?毕竟这个时候,他看起来还是更有优势的。
李菡微微低下头,被箭矢射穿的右手一直在一跳一跳地疼,她还要维持着腰背笔直的端坐姿态,此时后背中衣已经被冷汗微微湿了。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有几分后怕:倘若当时她不在皇帝身边,或者没有及时将手伸出去,又或者箭矢上有毒,现在情形都不知如何了。但毕竟,她终于得到了机会,在皇帝面前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皇帝靠着榻上的迎枕出神。箭矢毕竟也射进了他的胸口,虽然由于李菡救驾未曾致命,但受伤也不算轻。故而说了这一会儿话,一旁侍奉的内监便端了汤药过来,劝皇帝饮下后便休息。皇帝自觉也有些累,看了一眼李菡:“你就在偏殿歇下罢。”他不“回京”,李菡当然也不应该出现。
李菡俯身应了,正要退下去,又被皇帝叫住了:“既然行刺之人不是晋王一派,也不是齐王一派,那依你看又会是谁呢?”
李菡轻声纠正他:“行刺之人既非晋王亦非齐王——”仅指两位皇子,而不是指他们这一派系,“依奴婢浅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倘若皇帝有心,借此一事拖延时日,那背后的人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的,而且还有些别的心存异志的人也会一起跳出来。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让她退下去了,半晌才道:“朕倒未想到,李檀之女如此公允,可见李檀教女有方。当年,或许是朕错杀了他。”
内监陪笑道:“并非陛下杀了李御史,是他自己在狱中染病身亡的。”
“自己……染病身亡?”皇帝轻轻嗤笑了一声,“去查查罢,李檀究竟是如何染病的。”
内监口中答应,心里有些叫苦。李檀都死了好几年了,这会子去查,纵然有什么蹊跷只怕也难以查到了。但是皇帝既有吩咐,他也只有去叫人照办。
李菡在偏殿门口隐约听见了皇帝这句话。她依旧微低着头走进了偏殿,在宫婢服侍之下歇下了。直等到那宫婢退出去,她才睁开眼睛,在帷帐之内无声地笑了——父亲过世已久,天牢之内只怕是查不出什么的,可是她要的也并不是查出什么,她要的,就是皇帝的疑心,只要皇帝对茂乡侯府、对陆镇不再信任,那么陆家就已经要土崩瓦解了,她一定会等到这一天的!
皇帝要操心的事太多,打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