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作者:朱砂(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0-11完结)
?br /> 小厮将话传进去,没片刻工夫,寿王就走了出来,看见沈碧莹,脸上居然也没有厌弃之色,倒是满面笑容,难得地说了几句亲热话:“怎么你还亲自过来了,叫个丫鬟跑一趟就是了。”
沈碧莹半低着头,只让寿王看见她半张脸,轻轻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能过来给王爷传话,妾心里也欢喜。”她本想随口给周润上上眼药的,可看见寿王脸上的笑容,又改了主意——周润有孕,寿王仿佛也没这么高兴,怎么今日周家来人探望,寿王却笑得如此开怀?她揣摩不出其中原因,宁可少说一句,以她如今的情势,可容不得弄巧成拙了。
寿王不怎么在意地看了沈碧莹一眼。沈碧莹虽是憔悴了,但若只看半边脸,倒还没有那么形销骨立之感。且她睫毛浓密,这般轻轻抬起眼睛来的时候,眼波流动,倒也还有几分风韵。若是平日里,他少不得随口说几句轻薄话,只是此时他心已经飞到正院去了,只是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便率先下了台阶,大步往后宅去了。
正院里,顾嫣然今日只是来做陪客的,送过了礼,连话都懒得说,只跟周三太太坐在一起,听着周润跟沈青芸母女说话。不过片刻之后,她便觉得周润仿佛不时地在用眼角余光瞥着她,可她看过去时,周润却又将目光转开了。
这又是想闹什么?顾嫣然正琢磨着,外头就传来丫鬟们的声音:“给王爷请安。”锦帘掀起,寿王带着一股子凉风走了进来:“岳母和婶娘来了,本王未来亲迎,岳母恕罪。”
沈青芸吃过几次寿王府的闭门羹,这会儿倒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含笑道:“殿下怎么这样客气?”
寿王笑了一笑,转头看向顾嫣然:“平南侯夫人也来了?哦,说起来,本王如今还该称一声嫂嫂呢。”
顾嫣然可不愿意当他这一声嫂嫂,只淡淡弯了弯唇角:“妾不敢当,给王爷请安了。”
“哎哎,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寿王哈哈一笑,伸手来扶,吓得丹青连忙抢先伸出手来,将他的手挡在外头。寿王倒也不在意,笑嘻嘻收回手道:“既然来了,便多留些时候,王妃如今有孕,格外思念家里人呢。”
周润在旁边看着,脸上带着微笑,衣袖里的手指却捏得紧紧的。沈青芸在这些眉高眼低之处素来精明,只觉得不对劲儿,少不得转头看了看女儿,却见周润眉梢微微一跳,便仍旧满面笑容地道:“王爷说得是。正好园子里那几株老梅开了些早花,妾身叫人在冷香亭安排了酒席,这时候对梅花饮酒烤肉,岂不正好?”
“好好好!”寿王连连点头,“还是王妃安排得细致,最得我心。听说王妃与平南侯夫人都是书画皆宜,饮酒赏梅之余,何不作起画来?”
丹青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强忍着不让自己说话。顾嫣然笑了一笑:“王爷有所不知,王妃有身孕,头三个月万不可劳累。书画之事,虽是消遣,却也要正心定意,全神贯注方可,亦是耗费心力的,却不宜此时拿来打发时间。王妃若有做画之意,至少也要四个月胎气稳固方可,且不可久立。”
寿王被她一番言论说得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原来如此。”
周润眼里掠过一丝冷笑,柔声道:“那真是遗憾,我不能与嫂嫂唱和了,不过嫂嫂画技精湛,纵然无人唱和,也一定有佳作。”
谁要在寿王府里做什么画!顾嫣然只觉得寿王夫妻两个都十分怪异:“家里元哥儿还小,离不得人;再说王妃刚刚有孕,也该多休息才是,并不好打扰。王妃若有雅兴,待小世子出世,我再奉陪王妃便是。”
周三太太也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并不愿意在寿王这里赏什么梅花吃什么酒,便附和着道:“正是。王妃肚子里小世子要紧,这书画本是消遣之事,日后有的是时间来做。且那些烧烤之物,孕中也不宜多食,更不可饮酒,王妃自己还要仔细当心才好。”她从前没有子女,对周润也是十分喜爱的,说起这些话来也是真心实意,纵然周润也能听得出来,只得点头受教。
说来说去,就只有沈青芸能留下用饭,顾嫣然和周三太太借着这话头便起身告辞了。他们一走,寿王便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又陪着沈青芸扯了几句家常,便也说前头有事走了。
寿王一走,沈青芸就变了脸色,看身边都是周润的陪嫁丫鬟,并无外人,便也不再遮掩,直问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周润脸上的笑容早就没了,目光冰冷地道:“娘难道没听出王爷的意思?”
沈青芸当然听出来了,就因为听出来了,她才觉得匪夷所思:“莫不是王爷——居然还惦记着顾家丫头?”
周润狠狠地咬着嘴唇。今天从顾嫣然进屋,她就没拿正眼去看过她,但却始终忍不住要用余光去不停地溜。顾嫣然今日并无浓妆艳饰,只穿了玫瑰紫的二色金绣桂花的褙子,下头衬了淡杨妃色银鼠皮裙,外头搭了一条白狐皮披肩,并算不得艳丽。头发上也只别了一根赤金镶猫眼石的簪子,余下就是几朵绿松石与珍珠串成的花钿。
可这一身简单的装束,却掩不住她的好气色——那面色红是红白是白的,未施脂粉都看得出润泽光华,那里真正从里到外的健康血色。更不必说她神态从容,眼里总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笑意,说起家里还有儿子的时候,虽是对寿王不假辞色,神情也不自觉地十分温柔。周润不知道什么母性的光辉,但她确确实实觉得,顾嫣然仿佛是会发光的,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也会引人注目。
若是从前,周润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逊色之处。她的容貌随了父母的好处,加以自幼就琴棋书画地培养着,举手投足都雅致脱俗,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素有美名。而顾嫣然,总归是乡野间小官的女儿,缺了世家贵女的那份雍荣华贵。可如今——周润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身上那些雅致从容只是一层皮相,似乎下一刻就会被焦躁和怨恨磨穿。
所谓相由心生,纵然再用脂粉衣饰来妆扮着,周润也知道自己与从前不同了。若说从前自己是块玉,那如今便只是块打磨得十分细致的石头了。相反,顾嫣然却仿佛璞玉一般,被雕刻得光艳照人。这也就难怪,寿王一进屋来,那眼睛就像是黏上了一般,挪不开眼!
“这,这如何能成?”沈青芸又是惊又是怒,气得嘴唇颤抖,“王爷这是什么糊涂心思!这,这贱…人,早知道我今日便不该带她来!你也是,何必还特别要我将她带来?”原本她是以为女儿要在顾嫣然面前摆一摆威风,所以才特意要带她来的呀。
周润面无表情:“娘,王爷就是糊涂又怎样?”
沈青芸噎了一下,随即怒道:“可是她是有夫之妇!何况——也是我们周家的脸面!”这是周润的脸面,也是周家的脸面,若是被人知道平南侯夫人居然跟寿王有什么牵扯,周家长房固然面目扫地,难道二房就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不成?更何况说到底,周鸿其实是周励的亲生儿子!
周润一手就将案几上的茶杯扫了下去:“难道我愿意丢这个脸面不成!”
周润自幼就被教育温雅贤淑之道,纵在发怒之时也从不疾颜厉色,像这般一语不合就将杯子摔了的事,连沈青芸这个亲娘都是头一遭见识,不由得变了脸色:“你这是怎么了?既是有了身孕,万不可这样随意动气。”
“我倒是不想动气!”周润声音有些尖利,“之前娘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娘娘从宫里派了个女官来,府里的事儿都是她在管,我略说一两句,就敢给我脸色看,要不然就拿外祖父家的事儿来压我!我若说想回娘家看看,就拿出宫里规矩来教训我!若不是我怀了这个孩儿,只怕今日也还见不到娘呢!”
想起那些日子的憋屈,周润只觉得不堪回首。她在家中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虽然沈青芸特意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规矩,但那些不过是为了在外头仪态万方而已,并不是拿规矩来磋磨她,因此寿王府里的日子,别人或许过得,她却受不住了。
初时她还倔强着不肯低头,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寿王跟那些美婢们作乐,丝毫也没有将她这个正妃放在心上的意思,她终于还是犟不下去了。
周润不愿意回想自己是怎么把寿王又留在自己院子里的。从前她最看不上那些女孩子们为了引人注意而搔首弄姿,什么掉块手帕啊,半夜三更在园中抚琴啊,什么书房送粥啊,那是只有下贱女子才做的事儿!可是如今,她也都做过了。她需要一个儿子,否则,这寿王府只会是她的埋骨之所。
“我的润儿……”沈青芸的日子又何尝好过,不由得红了眼圈,“娘知道你受苦了,都是你表哥做下的糊涂事儿!”
“不是表哥,是周鸿!”周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不是为了要拿表哥,是为了要把茂乡侯府拉下水!”
沈青芸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才叫我带了顾家丫头来,是想……”倘若顾嫣然被寿王……那倒是解气得很呢!
周润不置可否,只是道:“如今陛下下旨议立太子,母亲看,齐王殿下可能被立为太子?”
沈青芸很想说能,可是她也知道,如今情形不比从前了,更何况晋王刚刚因救驾之功被封了亲王。
“靠着个女人救驾表功……”周润面露厌恶轻蔑之色,冷笑了一声,“可如今齐王殿下不占上风,也是真的。这里头,周鸿怕是居功甚伟呢!”若不是他在西北打了大胜仗,又钉了陆镇一个公报私仇的罪名,何至于此?
“茂乡侯府不比从前了,如今许家倒学起韬光养晦来了,算来倒是咱们家长房最风光呢。”周润语声中又是轻蔑又是痛恨,“母亲,若是咱们家长房也支持齐王,齐王殿下的胜算就大了许多。”
“这怎么可能?”沈青芸立刻便答道。
“若是顾氏被人点污了呢?”周润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漠然道,“周鸿若是不肯,就将顾氏被点污的证据传扬出去——母亲你说,周鸿是会选顾氏呢,还是会选晋王殿下?”
沈青芸一时被惊住了:“那也不能让王爷……”
“横竖都是要**的,不如让王爷一偿心愿。”周润淡淡地说,“这也是王爷的主意。”若是成功了自然最好,能拉拢一员大将,她便是功臣;纵然不能成功,周鸿对寿王恨之入骨,顾氏也已经**了,倒要看看日后长房还怎么过日子!
周润冷冷地想着,眼中闪过一抹恶毒——顾嫣然脸上那惹人厌烦的从容笑意,也该被扒下来了!
第129章
京城的规矩;是大年三十中午衙门封印;到正月十六再开印办公事。虽说是过午才封印,但除了五城兵马司或府尹衙门之外,大部分衙门都早早将事务处理完毕;三十那日过去也不过是点卯罢了。
可是今年这个大年三十注定又要过得不平静了,晨起宫门一开;就有一道旨意传了出来:皇帝身体不适;明日祭太庙;由诸皇子中爵位最高的晋亲王代祭。
这一道旨意,仿佛在火堆上泼了一碗油;把本来就因议立太子弄得暗流纷涌的京城哄一下又炸开了锅。
顾嫣然和周三太太闲来无事;正把两个孩子放在一张床上逗着玩呢。
今年因有孩儿;周家长房三房都不愿闹出些动静来惊吓着孩子,未满周岁的孩子,都说是魂魄都还未凝实呢,若受了惊最易离魂,君不见时常有出门给小孩儿叫魂的事发生么,故而两家今年一切从简,连鞭炮都只买了小小一挂,应个景儿罢了。
虽说是从简,其实发给下人的赏钱半分未少。周家的产业自不必说,有周三老爷帮着,顾嫣然下狠手裁掉了几个蓄意生事的掌柜和账房,又将人员做了一番调整,其余的人顿时老实了许多。
这些人里头,其实大部分还都是不愿生事的——不管东家是谁做,他们总是干活挣工钱的,只要新东家不扣工钱,不关铺子,于他们而言,实在没甚变化,不过是掌柜们带头儿闹事,他们都在掌柜手底下做事,不敢不听从罢了。
周三老爷这些年在周家,虽说没什么实权,但也是帮着打理这些产业的,与这些掌柜伙计们的接触远比周励要多,对其脾性能力也熟悉些。有他帮着,顾嫣然就知道该裁撤谁,又该将谁提拔起来接替这位置。故而虽然也很费了一番手脚,却把人理清了,各个铺子田庄虽略乱过一阵,却又迅速回到了正轨,到了年下一算,也并没有损失什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过了,也该给些甜头。顾嫣然并不吝啬,今年发的年下赏银比往年都还要丰厚一分,尤其是被提拔上来的那些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就为了这工钱赏银,他们也得好生出力,将自己这新位置坐得牢牢的,不能再叫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