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作者:朱砂(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0-11完结)
“去,请舅太太过来!”孟素蓉勉强压住自己一腔火气,叫丫鬟请来了林氏。
“平南侯夫人?”林氏听得惊诧莫名,“好个贤名远扬的平南侯夫人,竟如此卑劣!妹妹,你不曾答应这亲事的吧?”
“不曾!”孟素蓉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里去,将当时自己的答复说了一遍,“我那时急怒攻心,只想着万不能让她拿捏住了,不然我们嫣儿就完了!只是——只是万一她真的宣扬出去……”这会儿冷静了一点,她又有些担忧后怕起来。
“你做得对!”林氏断然道,“沈氏这样拿捏人,纵然嫣儿嫁过去,又岂能有好日子过?这个把柄,她会拿捏一辈子!不过,若事涉她的儿女,谅她也不敢赌一赌。这时候,谁强硬,谁就赢!”
“那现在该做些什么?”人在局中,孟素蓉也有些失措,“我只怕她恼羞成怒当真将这事儿——到时候就是毁了她的儿女,又有什么用……”平南侯夫人或许觉得她尊贵无比,但在孟素蓉看来,平南侯府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没有顾嫣然重要。
“你别吓着了孩子。”林氏忙安抚她,又把顾嫣然搂过去,“别怕,她不敢赌。那种人觉得自己高贵无比,她是那美玉,咱们就是那瓦砾,你几时见过美玉敢去碰瓦砾的?她们,没有那玉石俱焚的胆量!”
孟素蓉听了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转眼看见顾嫣然袖中露出的手帕,又想起来:“立刻叫丫头把帕子上绣的花全拆了去!”
“你可是心急糊涂了?”林氏嗔怪,“这会子拆了去,岂不是欲盖弥彰?嫣儿这手帕上的绣花人人都看见过,难保就没有仿着做的不是?”
孟素蓉也是急糊涂了,被林氏点醒,才恍然大悟:“是,是。”
“所以说了,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莫叫人看出异常来。”林氏看孟素蓉神色镇定了些,才轻言细语地道,转头又安慰顾嫣然,“嫣儿也不用怕,没事的。”
虽然林氏说得笃定,但其实连她自己也有些悬着心。毕竟女孩儿家的闺誉何等重要,万一平南侯夫人丧心病狂把这事儿透了出来,就算她们能再抹黑了周润,也于事无补啊。
因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个年孟家都没过好。
说起来孟老太太还算心情好些的,虽然儿子贬了官,但好歹女儿阖家返京,嫁出去十余年了,总算能见了面。孟老太太一辈子性情温柔,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朝政上的事儿不怎么过问,只管在家里好生过日子,故而虽然也担忧儿子的前程,到底还能放开来过节。
顾老太太就不高兴了,因为顾运则决定出京,正月初八就上路,连上元节都不能在京城里过。因为江南一带河流太多,百年间也多有变化,旧舆图上已然不准,定要实地考核过才能重新绘制,顾运则就自请了这桩差事。
这算是桩苦差事,尤其是冬天出去。顾老太太在儿子面前不说什么,回头就把孟素蓉叫去教训了一番,埋怨她不会心疼丈夫,只管看着他吃苦。孟素蓉正忧心顾嫣然的事儿,哪有心情听她絮叨,听到一半就说要给顾运则收拾行李,抬脚就走了。
顾老太太气得半死,又说要让白姨娘跟着出去伺候。孟素蓉懒得跟她说什么,直接让丫鬟去告诉了顾运则。顾运则是要跟着同文馆两位同僚一起出京的,让人看见他身边还带个姨娘伺候,成何体统?因此不用孟素蓉说话,就去训斥了白姨娘一顿。
说到过年,还是孟玫和蔚哥儿最开心。蔚哥儿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愁不愁的,他只要有好吃的点心就很欢喜了。孟老太太好些年没见着这么小的孩子,宠爱得不行,叫厨房每日都给他做一碟小点心,若不是孟素蓉和林氏一起劝着,蔚哥儿只怕连正餐都不要吃了。
孟玫则是盼着上元节出去看花灯。未出阁的女孩儿们,平日里都不好出门,也只有上元节这日才能较为肆意地出去玩耍一晚。还没过年的时候,孟玫就跟顾怡然讲过几次花灯的事儿了,弄得顾怡然也盼望起来。
除夕那日,众人守过了岁,长辈们又给孩子发了压岁红包,回去睡了几个小时,全家便都起来了。
大年初一,百官朝贺,三品以上的外命妇们也要入宫。孟家如今只有孟老太太有个四品敕命在身,还没有入宫的资格,倒也乐得轻松。
到了正月初十,距离上回去平南侯府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外头也并没有什么动静,林氏和孟素蓉都略微放下了心,开始预备着上元节出门看花灯。但是这花灯并没看成,因为正月十三那日,太后吃汤圆噎到了。
按说汤圆是到上元节那日才吃的,但太后喜欢这种甜糯之物,进了正月之后就不时叫仁寿宫的小厨房做一份汤圆来食用。谁知那晚不知怎么弄的,一块汤圆滑进嗓子,就噎在了那里,若不是贴身伺候的姑姑硬用手指抠了出来,只怕这口气就再回不来了。
但饶是如此,太后也卧床不起,且在御医施针醒来之后,说话也有些不大灵便了。御医诊脉之后说太后年老之人,窒息过久实在伤身,需要好生调养。
御医说的话,宫中人也是会听的,这般说,就等于是说太后这次伤得太厉害,虽然醒来,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一下子,京城里便又是一阵暗潮汹涌。谁都知道,太后是极喜欢已故皇后的,常说她贤良淑德,堪称女德之范,后宫之表率;且还会教导儿女。
这有会教导的,自然就有不会教导的。据说太后对于寿王是不大喜欢的,总觉得是德妃教得不好。她最喜欢的皇子还是晋王,说晋王有其母的宽仁聪慧。
这评价算是极高的人,很显然,在立储之事上,太后偏向晋王。故而,此刻太后一病,对晋王一派极为不利。晋王妃立刻就入宫侍疾,连在仁寿宫住了半个月,晋王也不时入宫探视,还去民间搜罗偏方为太后治病。
皇上虽然偏爱德妃,但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当初为了他能登大宝也是费尽心思。在皇上继位之后,太后也并不对后宫多做干涉,虽然不喜德妃,也从未在皇上面前说过德妃的坏话。故而母子之情还是深厚的。太后这一病,皇上也无心朝政,幸而正月里的政事少些,皇上索性罢了早朝,有事只教递折子去御书房就是了。
既然如此,有些不那么要紧的事儿,朝廷也就暂时压了下来,譬如说,王家翻案平反,复官进爵的事儿。
因为平南侯夫人年前唱了那么一出戏,孟家自然对平南侯府格外注意,打听来的消息也就多了许多。
“这些日子还是在忙着给长房立嗣的事儿,听说周家那些在京外的旁枝,已经有好几家带着孩子进京来了。”林氏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讲给孟素蓉听,颇为欣慰,“想来平南侯夫人也顾不得别的了。”
孟素蓉深深叹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年过的,真是——闹心!嫣儿这几日眼瞧着都瘦了一圈,真是作孽!早知如此,当初怎么也不让那周二公子进园子里去。”
“你也瘦了。”林氏瞪她一眼,“当娘的都沉不住气,嫣儿不心慌才怪。娘这几日可都问我了,说你这样瘦,是不是因着妹夫出了京,担心了。”
孟素蓉嗤地一声笑出来:“还是嫂嫂呢!说话这样没正经。”
“我还不是好心,让你多笑笑。”林氏也笑了,“放宽些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无事,你这样岂不是白担心;若是有事,担心又有何用?这眼瞅着连蔚哥儿生辰都不曾好生过呢。”
“他小孩子家,过什么生辰。”其实是孟素蓉有些不好意思。住在娘家,公中的饭食嫂嫂从不肯收自己的银子,若不是自己拦着,怕是连顾家人的四季衣裳也要包了。去年给顾嫣然过生辰,也是林氏自己出银子,今年到了顾蔚然,林氏又要出银子,还是孟素蓉推说顾运则在外头,才只是简单治了一桌席面,大家吃碗寿面罢了。
林氏一指头戳在孟素蓉额上:“跟我还这般客气!”
孟素蓉拉着嫂嫂的手,由衷地笑了:“我有件事,说了嫂嫂别恼。”
“是说要找房子迁出去?”林氏一脸的了然,“想着你住了这半年了,也该提出来了。”娘家再好,嫁出去的闺女没有个长住娘家的道理,更不必说是带着夫家人了。孟素蓉硬是住了半年,再拖下去也不好说。
孟素蓉歉然:“我自是知道哥哥嫂嫂待我好,只是你妹夫出京前也与我说了,好歹找处小些的院子迁进去,不好意思总是叨扰兄嫂。再说,今年珩哥儿要下场,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也怕扰了他。”
这会儿已经是二月底,到今年八月秋闱也不过就是半年。孟节已经将儿子带去了同文馆,拜了一位同僚仔细指点。如今孟珩的功课极重,根本不是顾浩然能比的,自不能再带着表弟。顾家人若是留下来,少不得令他分心,故而孟素蓉虽然不愿意迁出去,也要提这事儿了。不过兄嫂待她这样贴心,她也怕说出来倒显得跟兄嫂生分了。
林氏倒是十分轻快地道:“道理你我都懂。倒不是说珩儿怎样,既然妹夫开了这口,你就顺着他也罢。你哥哥前些日子已经替你相看了一处宅子,地方儿离咱家远些,但好在还清静,离同文馆也不远,只是比你们现在住的院子略小些,说不得挤一挤了。”
离孟家远,就是说地脚不如这里好,自然房价也就便宜些。至于院子小——京城里能住大宅子的都是高官显贵,有些那穷翰林,连一处整院子还住不起呢。且林氏既说清静,便是附近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且离同文馆不远,顾运则便十分方便,再没什么不好了。
孟素蓉自然是一口答应:“哥哥去瞧过的,想必没什么不妥。”孟节那个性情是最较真的,他说合适,就必是真合适。
姑嫂两个便又商议起几时迁出去合适,拿了黄历来瞧日子。又说那宅子离昌平侯府闺学有些远,倒可借此机会让女孩儿们换一处闺学。正说得热闹,外头就乱起来,锦心脸色发白地进来:“太太不好了,浩哥儿出事了!”
64第四十章
顾浩然这些日子;过得是过于逍遥了些。
青文书院里的学生;将来都是要走科举这条路的。故而今年有秋闱;明年有春闱,书院里就将要下场的学生特别关照,分成两班由先生加课指导。如此一来;那些年纪小些,尚未考中秀才的学生,功课就略微放松了些。
顾浩然毕竟是年纪还不大;这还不满十二岁;免不了有些玩心。从前孟珩天天督促着他,倒也不生什么念头;如今孟珩不能天天跟着他;学院的课业又略松散些,加上过年,他就有些贪玩了,倒也不是说不上学,而是时常跟书院里几个同窗出去跑马。
这骑马,顾浩然在沔阳时便学会了。北麓书院那里官宦勋贵子弟多,也时常有些个跑马的机会,到了京城课业紧,他便很久没有去过了。偏过年的时候,有个同窗家里给他新买了一匹小马,听说顾浩然会骑,就时常拉着他去家里骑马。
两个半大孩子,凑在一起难免淘气,这日瞧着学里没有功课,下了学不回家,却悄悄牵了马去城外跑马。两家的小厮吓得不成,一路上千劝万劝,眼瞅着两个小祖宗到了城门口了,这才劝住了没有出去。
原想着各自回家也就无事了,谁知就在小厮们松了口气的时候,顾浩然的马却忽然惊了。京城之内,街道上人来人往,非比城外。顾浩然的马这一路踏过去,撞翻了几家的摊子还罢了,最要紧的是——他撞死了人。
“撞死了什么人?”孟素蓉心里一紧,几乎是气也透不过来,“果然死了?人呢?”
小厮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本来小的们都快要把那马拦下来了,谁知道旁边小巷里忽然就蹿出个女子来,一头撞上来,就被那马踩到蹄子底下去了,当时就没了气……哥儿,哥儿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吉儿跟着去了衙门,小的就回来报信。”
林氏觉得不对劲儿:“当场就没了气?那马踩得这样厉害?”
小厮哭得更惨:“那女子本来身上就有伤,说是昌平侯府的逃妾。昌平侯府三爷带着人在后头追,眼看着人被踩死了,就来揪着哥儿要他赔命,小的们上去阻拦,还被打了一顿。”他鼻青脸肿,一只左眼都睁不开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看来这顿打挨得不轻。
“逃妾——”林氏和孟素蓉对看一眼,都觉得这事儿更不对了。昌平侯府的老三是个纨绔不假,可昌平侯府是什么地儿?纳进去的妾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再说本来身上就有伤,谁知道究竟是怎么死的?
“妹妹你且别急,先让人去打听打听,还要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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