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作者:朱砂(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0-11完结)
座位也不高,平时坐着自不如那宽敞的大马车舒服;但这会儿被甩了下来;两人却是很快就抓住了点东西,稳住了身子。
只是人是稳住了;却没法把马也控住。丹青只能不停地叫着:“姑娘抓紧了;姑娘抓紧了!”
这条路只通往城门;马就这么拖着车狂奔而去。城门处日日人流如潮;这会儿见了马车横冲直撞地过来;都乱了起来:“这是谁家的马车!”
寿王便服隐在人丛里;看着孟家的马车冲到近前,嘴角一歪,向身边的随从道:“去拦下!”等到随从拦下车,就该他登场了。
随从应声,正要排众而出,忽然从另一条路上过来几个策马之人,眼看孟家的马车狂奔而来,其中一骑突然越众而出,就向疾驰中的马车贴了过去,马背上的男子甩镫离马,纵身跃到了车辕上,一手就抓住了缰绳,一边勒缰,一边低声呼喝着安抚马匹。
此人显然对控马十分娴熟,惊跑的马匹在他的安抚之下很快放慢了脚步,一直到城门近前,居然低嘶一声站住了,只是还有几分不安地踏着蹄子。
寿王看得眼睛都快要脱眶而出,恼怒地道:“这是什么人?”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上去掀开帘子看看车里的人了。
别看定了亲,那又怎么样?这会儿车里的人还不吓得瘫了?到时候他以看病为名,亲手把人从车上抱下来,众目睽睽之下,顾家要想保住姑娘的名声,也只能退了周家的亲事,把人嫁到自己府上来。而既然是退了亲的,给个侍妾的名份,顾家也该心满意足了。
谁知道,千算万算,没算出来还真有个多管闲事的。马惊成这样,他居然能跳上车去,到底是什么人?
随从也认不得,迟疑着道:“瞧这身手,还有这衣裳,倒像是西北军的人……”
“去打听打听!”寿王白忙活了半日,一肚子的火气。
这会儿,孟家的车夫已经赶着另一辆马车追了上来,一见姑娘的马车被一个年轻男子控住了,并不曾翻车,就连车帘都没有撩起,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过来:“姑娘,姑娘可受伤了?”
顾嫣然除了最开始被甩下了座位之外,并没有磕碰到哪里,且那一下也有丹青垫着,故而可算毫发无伤,只是受惊不小,听见车夫的声音才定了定神,对丹青说了几句话。丹青便将车帘掀开一条缝,探身出去道:“姑娘没有受伤,多亏这位——公子了。”她原以为伸出头来会看见一个彪形大汉,没想到却是个十□□岁的少年人,只是风尘仆仆,一张脸上就看见眼睛黑白分明了。
车夫当即打躬作揖,感激不尽:“多谢公子援手!”
孟素蓉从后面马车上下来,腿都是软的,直听到丹青的话才把憋在胸口的气吐出来,转身就向那少年深深一福:“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容后登门拜谢。”
少年连忙侧身避开孟素蓉这一礼:“敝姓周,万不敢当夫人这礼。路见惊马而援手,也是应有之事,夫人万勿如此。”
“原来是周公子,不知府上家居何处?”这是救了宝贝女儿,孟素蓉可不是感激涕零?须知顾嫣然已经定了亲,若是因为惊马之事抛头露面失了闺誉,后头怎么办?因此而被退了亲事的姑娘也不是没有。当然若是平南侯府真肯退亲,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被退亲的女孩儿日后的路,却是倍加难行。
这位周公子,不但是危中出手控制住了马车,且谨守礼数,连车帘都没有掀开,可见真是个规矩人。虽说大恩不言谢,但备一份厚礼登门那是必须的礼数。
“夫人不必如此。”少年倒被孟素蓉的感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在下从军西北,控马并非难事……”竟不知道怎么推拒这份谢意了。
这会儿孟家人全都赶了过来,越发围着这少年感谢。寿王在一边看得几乎气歪了嘴巴,恶狠狠对随从道:“去查!西北军中,姓周的,这会儿突然返京是要做什么?”别被我捉住你的把柄。
“少爷,少爷!”此时后边的人已然赶了上来,又拉住了少年方才骑的马。一个仆役打扮的少年慌慌张张挤进来,“少爷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周姓少年见仆从来了,如蒙大赦,“在下还有军务在身,告辞了。元宝,走。”转身率先行去。
“请问公子家居何处啊?”孟素蓉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有恩不能报,她心里不安。
周姓少年走得飞快,倒是那小厮得意洋洋回头说了一句:“我家公子是平南侯府——”刚说到这里,被主子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拖着就走了。
但这句话孟家众人已经听得清清楚楚。若是别家府上也就罢了,平南侯府总共两位公子,周瀚那是识得的,断然不是眼前这少年,若如此说来,这少年难道是——二公子周鸿?
马车虽然被马拉着疯跑了一阵子,倒也没有损坏什么。孟素蓉和林氏都上了这辆车,直到看见顾嫣然果然从头到脚并无一丝损伤,这才双双松了口气。倒是丹青肩背处磕得不轻,被锦心扶到后头车上去歪着了。
林氏舒了口气,才道:“刚才那个——莫非真是周二公子?听说周氏族人尚有在京中逗留的,不会是——”其实周姓少年自己都说从军西北了,两厢对照,该是再无旁人。
顾嫣然低着头,半晌才小声道:“那个小厮叫元宝,当初在夷陵城里,曾听他叫过的……”
这下子是三厢对照,再不会错了。林氏哈地笑了一声,将手一拍道:“若真是如此,倒是缘份了。”未婚夫在城门外勇救未婚妻子,岂不是一段佳话?
孟素蓉回想周鸿的相貌气度,心里也踏实了些:“瞧着,是个本分厚道的人。”周鸿十□□岁,说是少年,其实已经有些青年人的挺拔结实了,加上大约是在西北军中锤炼了两年,越发的多添了几分京城里公子哥儿们没有的凌厉精干。孟素蓉越想越觉得,抛开庶出的身份不说,周鸿的人才还是难得的。
林氏掩着口笑:“何止是本分厚道……”到底是怕外甥女害羞,只是笑道,“身手还极好呢。”
顾嫣然把头垂得更低,脸上微微浮起了一层红晕。
孟素蓉在这里“丈母娘看女婿”的时候,周鸿一行人已经到了驿站。
“你也住驿站?”同行的小校咧着嘴笑看周鸿,“这不是到了家了吗?”他们都知道周鸿是平南侯府的二公子,虽说只是个庶出,但比起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那已经是高不可攀的身份了。平日里大家吃住操练都在一起也就罢了,如今到了京城了,周家就在城里,何苦再来住这简陋的驿站呢?
“既然是来出公差的,当然住驿站了。”周鸿随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再絮叨,我不请你吃京城的葫芦头了。”
“别别别。”小校赶紧嘿嘿笑着往上贴,“都怪我这嘴,再不说了,再不说了。”
都是在军营里混久了兄弟,彼此都知道是什么性情,其余几人又火上浇油地吆喝了几句,气得小校抡起拳头每人给了一拳,才嘻嘻哈哈地一起出门去。
先去了兵部,验过腰牌,又在兵部登了记,才呈上公文。这次派他们回京,主要是催粮草,这件事还要由兵部去跟户部再过公文,几人在兵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告诉他们明日再来听回复。
“既然今日没事了,你就回家去吧。”另一个小校在周鸿肩上拍了一巴掌,“不是说,要过继吗?”说是出公差,其实也是许将军特意给周鸿机会,回京来办过继之事的。
周鸿低头想了想,也觉得这事儿早些办完就没了心事:“那我先回去瞧瞧了。”
离家已经足足两年,周鸿只觉得连平南侯府门前这条长长的夹道都陌生了许多。正门自然是不能走,他带着元宝走到侧门外,只见两个家丁挺胸凸肚地站在那里,见了两个满身风尘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哪里来的外乡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点走开,小心挨板子!”
元宝立刻恼了:“刘二,陈三,你们眼瞎了?是二公子回来了!”
“啊?”两个家丁仔细看了看,才认出周鸿来,立刻堆上了一脸笑,“原来是二公子,又长高了好些,小人们眼瞎,真是没认出来。快快快,赶紧去里头通报啊,二公子回来了!”
周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侯爷和夫人在吗?”
刘二忙道:“不知道二公子要回来,都不在呢。侯爷是访友去了,夫人带着姑娘和三公子,去报恩寺看放生了。不过都这个时辰了,二公子回自己院子等一等,侯爷和夫人也就都该回来了。”
周鸿想了一想,又问:“三叔在家吗?”周家兄弟们析产不析居,周三老爷住的地方原也是平南侯府的一部分,再加上买了邻居的一间院子建起来的,不过他成亲之后就建起一堵墙将两边分开,就算是独立了。
“三老爷也不在呢,听说也是陪着三太太去寺庙里了。”这夫妻两个成亲多年只有一女,为子嗣的事不知发了多少愁,今日寺庙里奉皇命放生,怎能不赶紧去烧香做功德,好求子呢。
周鸿一听三叔也不在家,脚下一转,便往自己院子去了。
他的院子在侯府最西边,名为小山居,跟正院颐福居隔着一片梅花林,十分偏僻。这也是侯夫人的意思,说他爱习武,小山居地方宽敞,正好让他舞枪弄棒。不过说实在的,周鸿在小山居也没住几年。他是八岁上才被父亲从城外庄子上接进来,十四岁那年就因为嫡兄坠马之事被狠打一顿,由周三老爷接到自己家里养伤,跟着他在外头游历了将近一年,刚回京城又因为给李檀扶柩之事被送到西北,满打满算,这小山居倒有一大半的时候是空着的。
“少爷!”惊喜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周鸿一抬头,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快步地从小路上走来,一脸的笑容,“真是少爷回来了!”
“知暖。”周鸿也露了笑容,“慢些跑,仔细摔了。”
“看少爷说的,奴婢也不是小孩子了……”知暖红了脸。她生得瘦瘦小小,身上穿着一等丫鬟的玉色比甲,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按平南侯府的规矩,一等大丫鬟的年纪都在十六岁以上,因为她们照管着主子们的衣食住行,若是年纪小了根本做不周全。可知暖十二岁上就成了小山居的一等丫鬟了,对外说是周鸿自己从庄子上挑中的,其实拿的却还是二等丫鬟的月钱,却空占了一个一等丫鬟的名额。
“嗯,瞧着倒确实长高了些,只是怎么仿佛又瘦了?”周鸿打量着知暖,微微皱了皱眉。知暖的爹娘本是庄子上的佃户,后来得了疫病死了,周鸿第一次见到知暖的时候,这小丫头吃着百家饭,瘦得像只猫,还是被他带进府里,才能活了下来。本来他去西北,知暖也想跟着去伺候的,但周鸿觉得她年纪太小,还是留在京城的好。只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比两年前还瘦了些。
“奴婢这会儿长个头呢,可不显得瘦了些。”知暖倒是高高兴兴的,伸手还想来接元宝手里的包袱,“早就盼着少爷回来了,那屋子奴婢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少爷回来住。”
周鸿摆摆手不让她拿那包袱,略有些为难:“不过是出公差回来的,我已在驿馆安排了住处了……”
知暖有些失望:“听说过继要行好些礼的,总也要些日子,少爷一日都不能在家里住?”
周鸿实在并不觉得平南侯府有多少“家”的感觉,但看知暖失望的神色,还是笑了笑:“到了要行礼的时候,少不得要住在家里。”
主仆几个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小山居。才进月洞门,就见一个十□□岁的大丫鬟,身上也穿着玉色比甲,带了几个打杂的小丫鬟和婆子们站在院中,见周鸿进来,便一起福身下去:“二少爷回来了。”
“知柔啊。”周鸿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都起来吧。”大步从几人身边走过,径自进了房里。
“原以为二少爷明日才能到京城,没想到今儿就回来了。”知柔也连忙起身跟进房中,“幸而早几日就把屋子又重新收拾过了,二少爷瞧瞧,若是觉得哪里不妥,奴婢好立刻叫人去换。”
“不必了。”周鸿在西北时不过是睡大通铺,一群汉子挤在一个帐篷里,有时候连帐篷都没有,大家都合衣睡在草地上也是有的,哪里还会计较房间如何。
“二少爷满意就好。”知柔满面含笑,一边端茶倒水,一边叫小丫鬟们打水来给周鸿净面。周鸿在军中早养成了无须人服侍的习惯,自己拿了巾子净面,知柔便站在旁边细声细气地道:“二少爷收到侯爷的信了吧?夫人看了黄历,说五月初十是好日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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