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作者:荔箫(晋江vip2013.10.15正文完结,宫斗)
“儿时定下的亲事,后来他家里落罪也就作罢了,但我这辈子只嫁给他一个人。”她迅速将仅知的关于他的事情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老伯恍悟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姑娘,你去璒丹的栗合等他吧,很多游侠冬至时会在那里聚上一次,他大约也会去。”
于是她便启程往璒丹去了,一路跋山涉水,沿途仍在不断地打听下去,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与他重逢的机会。不同的是,她每次打听时都会主动告诉对方,她是他的未婚妻。
这么做太傻了,她不知道江湖险恶,也没有想过晏宇凌在行侠仗义的同时必定会得罪人,直到一柄发着寒光的钢刀夹在她脖子上。
“晏宇凌的未婚妻?正好,杀了你给我大哥抵命。”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总之凶神恶煞地不怀好意,“倒是一张俏脸,不如先让哥几个享受享受。”
她瞬间窒息,觉得自己错大发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愿否认自己是晏宇凌的未婚妻这回事,宁可做刀下冤魂。要是他们非礼她,她就咬舌自尽。她想得很是明白。
老天不愿意让她早死。就如上次半道杀出了个晏宇凌一样,这回也是在最后关头杀出了好几个人,三两下撂倒了图谋不轨的几人,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满是疑问:“晏宇凌的未婚妻?”
她点点头:“是……”
那人便笑了:“别怕,他是我们的结拜兄弟,托我们来接你。”
岳凌夏顿觉错愕:“他知道我?”
她想问的是“他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未婚妻的存在?这是我编的啊!”几人听了却只能理解成“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他?”
于是其中一人就笑答:“你一路打听过来,他想不知道都难。走吧,到了栗合,你自能见到他。”
她满心欢喜地跟着他们上了路。路上得知这三人是燕北第一侠杨临、燕南第一侠尹捷、燕西第一侠秦轩启,不禁感慨这一趟真是走得太刺激,见遍了如今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到了璒丹栗合,她终于在一家客栈里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他很是客气地向三人道了谢,待得房中只有他二人时,神色复杂地问她:“你是我……未婚妻?”
“我……”她一噎,一下子红了脸,看着他满腹疑团的神情,知他大概已不记得自己了,一边沉吟着如何解释,一边不住地嗫嚅着,“晏公子我只是……”
说不清的忐忑。
“岳姑娘。”他忽然开口这样称呼了她,让她一阵惊喜,只因为他还记得自己,可他的先下一句话却是,“我不知道姑娘为何如此,但我想我当日已把话说得很清楚,我救姑娘不是图什么报偿,更不需要姑娘以身相许。”
她心里陡然一冷,紧随而来的便是不甘心:“可是……晏公子。”她狠一咬唇,低声道,“凌夏已为自己赎身了,一路追随来此,公子若不要我,我便无处可去了。”
“姑娘……”晏宇凌颇感意外地长舒了一口气,“你我不是一路人。”
她想,大概是因为她的家世吧。纵使他是个游侠,与她相比,他的日子颠沛流离,他也未必愿意娶一个青楼歌姬为妻。
她在心里寻找着理由,俄而缓缓道:“公子,凌夏虽然自小在青楼长大,但凌夏的身子……是清白的。”
他一愕,知她误会了。他也瞧出眼前这位艳名远播的煜都歌姬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地放低了姿态,纵说不上怜香惜玉,但也有几分不忍,微微一叹,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们江湖上的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姑娘……游侠的日子不是姑娘能承受的,姑娘还是好好回煜都去,嫁个值得姑娘托付终身的人。”
“那公子呢!”她不依不饶地问他,“凌夏一路打听着公子的事而来,知道公子是前御史大夫的独子。公子说我受不得游侠的日子,别的姑娘就受得了吗?如若都受不了,公子难不成要终身不娶断了晏家一脉?”
晏宇凌听得明白,她心底的那份自卑自己消不去,她必定还觉得是他嫌弃她出身青楼。沉默地睇视她良久,她也始终不肯服输地与他对视着,他终是长长一叹:“姑娘,我不仅是晏家独子,还是晏家嫡长子。我的三个妹妹皆去向不明、生死未卜,我要找她们。在找到她们之前,实在无心成家。”
他句句诚恳,觉得解释得到位了。可他的这份心思,没有经历过此等事的人是做不到将心比心的。便如岳凌夏,她不能理解已然分离十年的兄妹为何还能有如此的情分;又或者是她的经历所致,她只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该顺水推舟。那么,晏宇凌的理由,就只是个理由。
她觉得荒唐,荒唐得让她生了一声冷笑:“那公子若是一辈子找不到她们呢?就一辈子不娶?”
“是。”晏宇凌答得笃定,“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必须找到她们。”
“容不得别人帮你找吗?”她又问一句,口气近乎乞求。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放□段,待回过神来时这话早已出了口。她好像只是极度渴望他接受自己,其他一切面子、名誉都不重要。
“是,容不得。”他半句也不松口,“我不能拖累旁人。”
“我心甘情愿,何谈拖累?”
“姑娘……”晏宇凌被她步步紧逼得没辙,无奈地一声哑笑,“我不知道今后会遇到什么。实不相瞒,那日未杀姜辽,是因为骠骑将军告诉我,我若杀了他,我的妹妹便会有大麻烦。我不知道她在哪,也许是姜家手里、也许是其他大世家手里,但我要找她,注定危险难免。姑娘,你才名艳名遍及煜都乃至整个大燕,何苦讨这个苦头吃?”
一个穷追不舍,一个一躲再躲。他们的对话,注定无法愉快地结束。
“所以……如果找不到她们,公子您当真终身不会成家了么?”
“是。”
“恕我冒昧,那若是她们死了呢?”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呵……好个负责的兄长,您的妹妹们,真是好福气。”
“嗯……”晏宇凌不做置评,取出一把刀递给她,“带着路上防身吧。”。
【不再见】
岳凌夏没想到这一番的苦寻,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告终。她回到了煜都、回到了梨颜楼,继续做她的当□姬。
哪怕她已是自由身,她也懒得离开梨颜楼一步。所谓心如死灰。
她仍以惊世的歌喉取悦着客人们,享受着众人的赞赏。但那张脸,她还是忘不掉。
一个想法在她心底不断成型,又被她一次次压制:也许她可以帮晏宇凌找到他的妹妹们,然后待她们去见他;如若她们的处境不允许她们去见他,那她也许可以杀了她们,带她们的尸体去见他。
就像他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后她很快意识到,她竭力压制着这番想法竟然并非因为她怕自己的双手沾血,而是仅仅因为她知道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他是燕东第一侠都没能找到她们,她更加做不到。
但……不知该说“天不遂人愿”还是“天遂人愿”。那个人的出现,于她而言是意外之喜。
萧家嫡长子萧郅的出现,与她而言是一份天赐的厚礼。
他说:“听闻姑娘在打听燕东第一侠的妹妹的事,在下知道他的嫡妹在何处,姑娘可有兴趣?”
岳凌夏惊喜极了,茫茫人海,她从未想过她真的能找到他的妹妹。
“她在宫里,是当今天子的贵姬。”萧郅毫无隐瞒地告诉她这句话,端详着她的震惊和颓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姑娘……”
她看向他,他犹豫着说:“姑娘你……不恨他的妹妹么?”
她一怔:“为何?”
他理所当然地道:“若不是因他妹妹,姑娘兴许已是他的妻子。”
这与她先前那个想法不谋而合。若她不能带她们去见他,就杀了她们去见他,因为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种想法在她心里不停地撞击着,又被她一次次压制,萧郅却风轻云淡地继续说着:“他那个妹妹,根本不值得他如此。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他晏家是被先帝下旨抄的家?她倒好,做了陛下的贵姬,也不想想她父母在天之灵如何能安。”
他轻摇着头不屑地嗤声一笑:“也亏得他这个威名远扬的燕东第一侠如此不明事,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妹妹,放着姑娘这样的好妻子不要。”
“那女人啊……在宫里狐媚惑主的本事学得好,早忘了这个哥哥。若不然,她得宠至此,晏宇凌何苦这么多年漂泊在外?”
萧郅边是说着,边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恰到好处地一点点激起她心底的不甘、嫉妒与怨恨:“姑娘你是痴心错付,你废了再多周章,也敌不过他们骨肉亲情……不过听说晏宇凌在找她是不是,呵,这么个人,搞不好到时候要为了自己的前程除掉这个当游侠的哥哥。”
她知道,游侠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自然少不得得罪人,包括官府,包括宗亲,想杀游侠而后快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他的妹妹……
岳凌夏心中一阵恐怖的恶寒。他在苦心找她,她却已不是当年的晏家嫡长女了,她不配。
她不配。这三个字在岳凌夏心中反反复复。
既然分明不配,那她凭什么?
淡看着她眉目间的激愤,萧郅一缕诡笑沁出。
他成功在岳凌夏的心底种下了仇恨。
此后的一个月,萧郅时常造访梨颜楼,出手阔绰不凡,但只点岳凌夏。人们常常听到一缕清婉的歌声从岳凌夏房中传出,但最多两曲,便化为安静。
人们想着,她的歌虽好,但实际上琴棋书画也是颇为精通的,二人相谈甚欢无心听曲也不足为奇。
“相谈”确是“甚欢”,却无人猜得到他们在谈什么。
他们谈的,只有两个人:燕东第一侠晏宇凌、宫中的宁贵姬——晏然。
萧郅一点点告诉她晏然的事情,让她知道那是一个何其恶毒而虚伪的女人,言语措辞间,时常似不经意地感慨一句晏宇凌如此实在不值,又或是夸赞岳凌夏比晏然要强得多了。对此,岳凌夏表达出来的是微笑淡淡,心底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怨恨如海浪掀起。
有一天,萧郅告诉岳凌夏,他有一事相求。他要她帮他寻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必须是清妓,他说是要献入宫中,为天子宫嫔。
岳凌夏不解:“公子的两个妹妹不都在宫里,为何还要进献嫔妃?”
萧郅轻摇折扇无奈而笑:“你有所不知,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虽和陛下相敬如宾,但从来也不得宠;瑶妃娘娘么……”他一叹,“前些日子也失宠了。”
岳凌夏不禁好奇:“哎?公子不是说瑶妃娘娘多年来长宠不衰么?”语出即后悔,她历时噤声,沉静地望着他不再语。
“还不是那个宁贵姬!”他顿生恼意,折扇摔在桌上一声闷响,“她自己保不住孩子,怪到瑶妃娘娘身上,陛下还偏生什么都听她的。”
他懊恼不已,她却倏然冷静,沉吟了片刻,问他:“所以,公子您进献宫嫔入宫,是为了斗倒宁贵姬?”
萧郅哑声一笑:“哪敢奢求那个?但求有个人能与她抗衡便罢了,否则我萧家越发没有立足之地。”
萧郅低头坐着,没见到岳凌夏的眸光一亮,只听她清清冷冷地问她:“那若是有人能要她的命呢?”
萧郅抬起头,眼中是无尽的茫然和疑惑:“那自然好,可是……姑娘认识谁这么有本事?”
“我。”岳凌夏绝然道。直迎上他目中的不信任,森森一笑,续道,“公子您知我善琴棋书画,但容凌夏坦白说一句,自小到大,我最拿手的从不是这些。”
萧郅眸中的疑惑不由更深,岳凌夏语中一顿,方说:“是取悦男人。”
这当然是她最拿手的。琴棋书画固然重要,但既是青楼女子,若是不懂如何哄人开心,何能成名?
她还是名满煜都。
“陛下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去吧。”她声音中的恨意分明,“宁贵姬不死,便是我死。”
正合了萧郅的意。
夏末秋初,萧家嫡长子萧郅入宫面圣,进献煜都歌姬岳氏入宫,帝喜,遂封良使,秩正九品。
很快,她就见到了宁贵姬晏氏。
头次见面是在她得封的当日,六宫都备了礼送来以示庆贺,包括这位宁贵姬。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架子,也不在意自己一个贵姬亲自向这个新良使道贺是否有失颜面,带着宫人携礼便来了。
“良使小主,簌渊宫的宁贵姬娘娘来了。”
听到宫娥的这句禀报,她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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