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 作者:青铜穗(起点vip2014.06.01完结)
于是一众人等便就起了身。因是宫宴,今儿便都乘着各自品级大轿,段文蕙姐妹与祈木兰先跟梅氏挤着轿子到了门口,再上了各自母亲轿子里。琉璃一个人带着月桂海棠坐着二品大轿舒服得很,到了门口当然也下轿与两位夫人见了礼,客套了两句,便又各自上车。
轿子上了大街,琉璃想了想还是与月桂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王爷与原先叶夫人当年的事?”
月桂二人想了想,摇头道:“叶夫人都过世二十一年了,府里早就已经是梅夫人的天下,谁还会提起这个来?”知道琉璃不会无缘无故问起,于是又道:“奶奶要是想知道,我们回头去打听打听就是。”
琉璃一想,摆手道:“还是算了,这事儿弄不好就招祸了。”打听这些事不但要顾忌定北王与梅氏,还得顾忌祈允灏。琉璃从来没听他提过自己的母亲,在不知道厉害的前提下,还是不要轻触为妙。否则他便是不责问她。就是像刺段文蕙那样刺她几句她也受不了。到底,这是人家的事啊。
不多久到了宫城,仍然有太监引领着。往东宫所在的清宁宫去。
陆缜因为并未授封皇太孙,只有皇长孙之名。所以此次办宴乃在清宁宫中。而之所以未被授封太孙,朝里说法也很多,当然更多的还是倾向于圣上不太满意太子的品行,所以对于这位长孙,也不是十分喜爱。但是皇后却不同,太子是她的亲儿子,陆缜是她的嫡长孙。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她的依靠,在能够为他们争取的利益上,当然是不遗余力的。
所以往清宁宫去这一路之上。所设排场竟与太子亲王大婚无异,往来臣工官眷络绎不绝。到了清宁宫前下了地,又另有宫嬷引着女眷往一旁宫去钟粹宫,而臣工们则留在端庆宫。
宫里办婚不像外头,乃是午前迎娶。所以都来得早,而这会子长孙妃也在路上来了。
琉璃与梅氏等人进了钟粹宫,立即就有宫嬷前来道:“娘娘有话,请定北王府与忠勇侯府的夫人们前往后殿吃茶。”
娘娘当然是皇后娘娘了,琉璃顺眼往内殿看了眼。只见里头宫女太监穿梭不停,想是已经有不少人了,于是随在梅氏与祈夫人妯娌身后,往后殿去。而段文蕙姐妹与祈木兰因为未曾召见,是以留在外头。
进了殿,又有两名宫女出来打帘,等她们一行人进去了,再有两名宫女过来欠身,引路,过了一道宽阔的甬道,上了几级铺着地毡的台阶,穿过一道八开的大屏风,便就渐渐听到有温柔的女声陆续响起了。
“定北王夫人、镇国将军夫人、忠勇侯府世子夫人,二夫人到。”
太监唱诺声毕,就听里头苍老的声音响起:“请进。”
梅氏与世子夫人杨氏谦让了一番,并肩而入了。而琉璃作为定北王府的长媳 ,未来的宗妇,也是有资格与祈夫人并肩入内的。
这一下玉阶,就发现丹墀之上坐着盛装的皇后,头戴九龙六凤冠,身着织翟文间着小轮花的深青翟衣,腰系描金云龙文青绮包裱的玉革带,金玉无数。又还有五彩大绶,三彩小绶,繁复华贵不能言。正笑微微望着她们前来。
下首两旁还坐着十几位贵妇,各自也都凤冠霞帔,命妇装扮,长公主就坐在皇后下首,目光一下便落到琉璃身上来了,而琉璃于一群人中,也率先见到了她。
自打那年在金泉寺里见过,后来竟是再没见到她了。琉璃先微微冲她颌了颌首,随着梅氏等人到了丹墀前参拜了皇后,才又正式向她行起礼来。
虽然明知道这个时候她的拜见在知情人眼里显得格外意义深重,比如梅氏,嘴角就已然浮出丝意味深长的笑来了,但是长公主对她的好她不敢忘记,更不能因为惧怕着流言而丢下一个晚辈对待长辈该有的礼节。无论如何,长公主受得起她这一礼的。
“你这孩子!”
长公主显然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做,话里竟有些慨然了,拉了她起来,问道:“你师父可曾有信给你?”
琉璃知道,她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呢,郭遐是她身边的女官,自己又是郭遐的弟子,经过长公主这么一问,这层礼倒是又显得合情合理了。于是颌首道:“先生一去自在逍遥,除了我成亲前来过一封信,其余竟是没消息,想来是过得好的。”
长公主微笑看着她,拍拍她手背,让她坐下了。
她的位置就在梅氏之下,而梅氏则在长公主对面,皇后的右下首。琉璃抬眼看了看,除了长公主,原来还有裕王府的小戚妃,于是也微笑欠了欠身。小戚妃将来袭的也是郡王妃的位份,与现在梅氏该有的品级一样,本朝老一辈的亲王也就裕王了,琉璃不管怎么着,都要低一级来着,所以这个礼,也是受得的。
除了这二人,旁的人不大认识,她以往赴宴结交的都是年轻的贵女,眼下当朝一二品的诰命、位列公侯的贵族夫人都是年纪一大把了,比如裕王妃与忠勇侯夫妇等,早不会出来凑热闹,看年纪在座的也都在四十上下,就算是宫里的贵人,除了个骆贵妃品级比自己高,是宫中唯一的贵妃以外,别的也没有再高出自己的,这么一算,这样隆重的大婚宴上,能够使自己弯腰的人竟然屈指可数。
当然,这样的地方,骆贵妃是不会在的。
皇后先与梅氏等人寒暄了几句,而后微笑回过头来,说道:“允灏与夫人乃是圣上与本宫指婚,但夫人本宫却乃是头次见,说起来,还得有份见面礼才是。”说着挥手让身后宫女近前,吩咐拿了个甚体面的锦盒出来。
像这种场合,圣上或者皇后甚或是宫中贵人娘娘们都会随身备几份这样的礼面,毕竟总会有些意料不到的人临时需要赏赐,所以看到那锦盒拿来,琉璃便就起身跪下,伏地道:“臣妇谢娘娘赏赐,愿娘娘万福金安。”
梅氏见得她分毫不推辞,却不由从旁起身,说道:“娘娘厚爱已是恩宠无限,哪里能再受得这份赏赐?”
殊不知长辈赏赐,作为晚辈只能接而不能拒,否则便是不尊重的意思。更莫说眼前这位乃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的赏赐不论轻重对方都得受,哪怕就是给杯毒酒,你也没有推拒的理儿。哪知梅氏竟然冒失地插了这么一句嘴,顿时,皇后娘娘脸色变了,琉璃也讶住了,满座的人都停止话头了。
琉璃知道梅氏小家子气,但没想到这么上不得台面,其实她也知道皇后并不会喜欢她,因为她曾经当着百众万民让太子落了没脸,到至今还要承受着民间的许多质疑,这个时候皇后不过是当着众人面,表示一番她对定北王府的看重罢了,她若是推拒,就等于直接把皇后的好意拂到了地上,再次不识抬举,这不是在代表定北王府打皇后的脸吗?
这一刻,琉璃真心觉得祈允灏对于她的厌恶是有道理的了。对于一个这么样不懂事、不会体察局势的继母,谁会喜欢得起来?
“我想梅夫人的话,应该是觉得将军夫人做为王府的儿媳,已经在大婚时接受过圣上与娘娘的恩赏了的意思。”这时候,同来的忠勇侯夫人杨氏笑眯眯说话了,“只不过在座只有将军夫人一个小辈,娘娘的赏赐当然也是在情在理的。”
琉璃看出来了,这就是个和稀泥的,一方面想帮着梅氏圆场,一方面又不愿得罪皇后,于是,这么一说其实跟没说没两样了。
皇后到底是皇后,面色不动,微笑也还有,只是看向梅氏这边,目光就显得轻慢了些。
虽然关起王府来不对付,可这到底关系到整个定北王府的前途,伴君如伴虎,这个事上可马虎不得。想了想,便就说道:“臣妇年纪轻,不懂事,方才见娘娘手上这盒子甚精致,想娘娘既然开口赏了,臣妇眼下倒要仗着年纪小卖个乖讨个好,求娘娘赏给臣妇拿去玩儿了!”
她身段玲珑,于一堆中老年妇人里又的确显得格外娇俏,再加上声音有意地带了点娇憨,顿时那孩子态就显出来了,长公主在旁笑道:“瞧她这泼皮样儿,眼神倒不错,娘娘就看在她人小的份上,别不舍得了,给了她罢!”
第一卷 259 以静制动
小戚妃也笑道:“这丫头就会顺杆儿往上爬,娘娘索性别给了,让她着急去!”
皇后笑着让宫女把锦盒递过去了,说道:“这可人疼的样儿,倒真想不出平日里怎么受得了她们将军那火爆脾气!”
梅氏这时候已是惊出了一身汗,回到座上坐下,一张手绢子已攥得透湿。
琉璃叩谢后,拿了锦盒坐下了。
对面座里有个三十出头的少妇听得皇后那话儿,这会儿忽然也冲着琉璃笑了,说道:“娘娘这话甚是,臣妇前几日倒也听得有关祈将军脾气火爆的一则传闻,说是将军夫人房里的一张书桌被将军徒手砸坏了,臣妇当时就想,一张书桌好歹也有几寸厚吧,徒手要将它砸破,这得多大火气?却不知道什么事儿惹得我们祈将军发这么大火。”
琉璃着意打量了一番这妇人,只见头插着一枝宫制的翠玉点头五缨大凤钗,竟是做伯爵夫人的规制打扮,正琢磨着是哪位伯爷家的婆娘这么跟她过不去,小戚妃就道:“东阳伯夫人真是消息灵通,怎么我成日里这么闲,就没听过这些事儿?”
东阳伯夫人?琉璃接收到小戚妃投过来的目光,还是想不起来她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从来没跟东阳伯府的人打过交道,这东阳伯夫人一听便知是听说过她与祈允灏夫妻闹不和的事,指不定连祈允 灏让吴子薪给她开避孕的药她都知道了,可是但凡有身份的贵妇都不会无缘无故拿这个事当面取笑,她这是怎么回事?她几时得罪她了?
“世子妃没听过,那也是正常,只因这事儿我也是恰巧听来。”东阳伯夫人笑微微说了这句话,却是不往下说了,望着琉璃。又闭上了嘴。
皇后瞅着下方,不动声色往身后使了个眼色,便立即有小黄门躬着腰下去了。宫里与外头到底隔着道宫墙。有些事儿,真不一定那么及时传到宫里来。
琉璃也存着打听东阳伯夫人的心思。只是眼下不好动作,也就当作不关己事,微笑端坐着,指甲勾在绢子里头划圈儿。
其余人伸长了耳朵正待听下文,见得琉璃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坐着,不由又有点失望。下方坐着的人才准备开口,玉阶外忽然又转进来一个太监。说道:“太子妃到!”
皇后点头道了声“请”,屏风那头便就又走过来一行人,渐渐地往这边来了。
琉璃还未与太子妃碰过面,但是。有了何毓华拿着太子妃的书信害她的那一回,她也算是与她“神交”已久,这会儿不免就定睛往入口处望去。
屏风外当先走出一名手执拂尘的太监,躬着腰到了帘下,然后就见两名宫女分立左右。等弯了腰,才终于见到个头戴九雉四凤金丝累凤冠的美妇出来,装扮与皇后相似,但细看之下衣饰纹路却大有不同。
在座之人除了皇后与长公主,皆都起身见礼。太子妃笑着与皇后欠了欠身。说道:“方才在外头便听里头说笑欢畅,不知道母后与各位夫人们说什么呢?”
皇后往琉璃处看了眼,笑道:“正说起镇国将军与夫人间的趣事呢。”
听到镇国将军夫人几个字,太子妃顿时往琉璃望来,眉头间那一皱虽然是瞬间的事,但是恰巧抬头的琉璃却也刚好捕捉到了。果然,她在太子妃心中还是留下印象了。
“太子妃来迟了。”这时候东阳伯夫人嘴角扬起,瞥了眼琉璃说道。
“是吗?”太子妃笑了笑,便也道:“不知道将军与夫人间有什么趣事?”
“哪能有什么趣事?不过是东阳伯夫人取笑罢了。”琉璃颌首,说道。她也看出来,这东阳伯夫人似与太子妃之间相熟,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冒失地插嘴?这种风波可不能让它生起来,皇后跟前,她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敢造次。
但是太子妃却似没有罢休的意思,笑道:“若没有这回事,将军夫人又怎么会被人打趣?莫不是夫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可夫人在外头,可不像是那面皮薄的人,听说说歪理的功夫,也很不赖呢。”
这是指她冲撞太子的事么?这太子还在意图通过宋毗拉拢祈允灏呢,皇后这么大操大办陆缜的婚事也是为着拉拢臣工,减轻太子那事的不良影响,方才梅氏那么样她最后不都还借着长公主与小戚妃的话下了台圆了场么?这太子妃怎么倒还当着这命妇的面让她下不了台来?殊不知她如今还是祈允灏的夫人,太子妃让她下不来台,不直接就等于打了祈允灏的脸么?这样一来,不但太子的心思白费了,皇后的心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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