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 作者:青铜穗(起点vip2014.06.01完结)
琉璃低下头去,啜泣起来。
“你以庶女身份留在府里,这个中的辛酸你也尝得多了,也该知道,世上本就有许多个阶层,而小小的一座宅院,嫡庶之间就是最大的分级。身为庶房所承受的一切这并不能怨别人,因为身为嫡室也有嫡室的苦处,她们不得不去防备身边一切有可能成为危胁的人,只要有这个分级存在,嫡庶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和谐,我如今要跟你说的,就是要你在尝尽这一切冷暖后,今后一定要为你自己作主,堂堂正正地嫁出去做个原配夫人,然后守住你的丈夫,你的儿女,成为一个真正富有的女人。”
琉璃紧扶住床沿,咬紧了下唇听着,面上早被泪水侵袭得不成样子。
“对于你,”老太太咳了咳,喘息道:“我本来想着或许能等到那人来提亲,所以一直把给你准备好的嫁妆留着,想等着你订亲后再给你自己拿着。如今我等不着了,这是我自己小库房的钥匙,里头是给你的嫁妆,都让老太爷亲自清点过了。这钥匙有子母两把,一把给你,一把给老太爷,需得同时插入才能打开。你把它收好,出嫁时老太爷自会把那把钥匙给你。”
她伸手从枕下取出一把铜匙,交到琉璃手里,艰难地拍了拍她手背道:“你的婚事,只怕还要费番工夫,你自己,小心。你苏姨娘,也是个苦命人,你要,替我,待她好点。”
“老太太!……”
琉璃握紧这钥匙,伏在老太太身上痛哭起来。
交代完这番事情,这位被毒药折磨了两年有余的老人终于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瘫软了下去。
琉璃失声大哭唤来吴隐中,等侯在门外的一众人也纷纷涌进来,但是已经没有用了,吴隐中的银针不管怎么扎,老太太都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无论琉璃与何苁笠立等众孝子如何痛呼,她都已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
庆禧十三年小年夜巳时三刻,何老太太溘然归西。府里上下内外尽皆哀哭声一片,不到半日三道大门都已贴白告丧。
接下来便开始大举操办丧事。老太太的棺椁依例在府内停灵七日,等做完法事之后便移往城外金泉寺,直到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后,才起棺下葬。琉璃在灵前足足守了二七,直到老太爷指派各房轮番进寺守灵,才随着队伍回到府来。
在金泉寺时京中各府也来吊唁,杜睿也拿着淮宁侯府的名帖来了。琉璃在廊下遇见他,隔七八步远站着,想与他打声招呼,终归没那攀谈的心情,点点头便要离开。杜睿追上来,憋了半日说道:“你放心,没事哩。”
琉璃不知他让她放的哪门子心,但终归不忍拂他这番好意,说道:“我无妨,多谢你。”
府里经此一事,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老太爷身子佝偻了好些,行动也不如从前灵敏了,足足休养了半个月才又回朝。加之苏姨娘也病了,琉璃如今不必在正院侍侯,便在旁照护了几日。苏姨娘甚是欢喜,没几日便就见好下了床走动。
梁氏因着何江鸿带着刘姨娘与臻华回来,一看年余不见,刘姨娘看上去竟比从前还要年轻了几岁,那臻华也出落了,心下便就十分不舒服,这两日便就缠着老太爷,让他在朝中打点打点,看能不能把何江鸿给弄回来。一面又回房劝何江鸿索性报请丁忧,暂时留在京中。她的话也就罢了,可禁不住淑华在旁一番细说,权衡了利弊,何江鸿翌日也就上奏报去了朝廷,报请留京丁忧。
回来了一个臻华,好歹也让这日渐冷清的宅院热闹了几分。
至于三房,没了老太太在上,齐氏做起这主母似乎越发地得心应手了,这几个月下来,想必已经将府里余氏原先安放的人全部换毕,余氏挖空心思推倒老太太这座大山,如今竟全都便宜了她,这也难怪长房里如今抱怨声一片,这几个月来谢氏阮氏连佛堂也不去了。只有毓华隔三差五地去走走,如今时日久了,老太爷竟容许余氏与长房的人相见,这也渐渐成为苏姨娘心中的一道隐患。
而琉璃因为手上还拿着正院领供给的通牌,倒不曾动,同时,只要齐氏不开口让她交出来,她也绝不会自己这事上提。
老太太的丧事上燕华自然也以奉远伯夫人的身份回府来了,只是从她脸上新落的几道爪痕来看,这位新伯爷夫人想必日子过得也不怎么省心。琉璃没有与她碰面,一则没有心情,二则不想被她弄得更没心情。
等到七七日满,老太太风光大葬之后,府里日常渐渐走回了原来的轨迹,眨眼也就到了来年四月,正值春暖花开季节。
就在二房里与宋府准备商议两家大婚吉日之时,这一年又有了另一个好消息,五少爷何廷邦要订亲了,看上的那家姑娘竟然就是当初在海棠院后迷路,后来由琉璃托付给何廷邦的东阁大学士的女儿骆明珠!这竟是段无心插柳的缘份,私下里琉璃与浣华提起这层时,都不免感慨。
何修原很是赞成这门婚事,聂氏原本有些嫌骆府不过是个五品,那骆明珠又是个庶女,但禁不住廷邦这般固执,又想到这骆明珠的同胞亲姐如今已是宁王府的侧妃,便也就勉强点头答应了下来。
本朝风俗只有半年的守孝期,这么一来,两府眼下就可以着手准备了。可是就在二房三房俱都忙乎的当口,苏姨娘忽然病了一场。
第一卷 148 等着瞧吧
起先只是风寒,咳嗽了几日,后来竟然引发了内患,月事从三月底起到四月下旬,淋淋漓漓一直未断。苏姨娘并未告诉旁人,只唤了吴隐中诊脉开方子。琉璃也未得知,后来还是苏姨娘身边的琳琅无意中说起,这才跑到长房来看虚实,一看吴隐中开的方子上果然好些药是治妇科千金的,苏姨娘这才说了实话。
等到吴隐中再来,琉璃问起他详情,才又放了些心。原来因为宫中贵人人数壮观,吴隐中的长子年前拜了太医院医正为师,专心研究起这千金医方来,所以苏姨娘这个病,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因为苏姨娘在病中,琉璃这几日下晌散了学后便回长房来,陪着她吃茶下棋。苏姨娘的棋艺比琉璃好上许多,也或许实在是她技艺太差,所以显得每个人都比她技高一畴。但她有个好处就是从来不管输嬴都是兴致勃勃,所以如果纯粹为了打发时间,找她还是不错的。
琉璃在长房下了几日棋,苏姨娘身上也渐渐松泛些了,这日早饭后两人又在院里桃花树下摆局,苏姨娘道:“又快你生日了,准备怎么过?”
琉璃想起这几年都是老太太替她过的,如今斯人已不在了,未免有些闷闷地,“没什么好过的。”
苏姨娘瞅她一眼,似看出来她心思,便道:“纵使老太太不在了,亦有我。不如我们也摆桌酒席,请姐妹们来乐一乐?”
琉璃听得酒席二字,眉头已是先皱起来,这几年但凡府里有什么家宴之类,哪里不曾弄出点什么事来?她可不想再凑这样的热闹了。可是这两年总收浣华她们的礼,她也不曾回馈点什么,如今总得表示表示。想了想,便说道:“便是要摆,也只请浣儿她们几个聚聚便罢,旁人也就算了。也不宜大摆。毕竟还在老太太的热孝。”
苏姨娘道:“这层我有数。请谁你来做主。我帮你张罗吃的便是。”
琉璃笑道:“那就多谢娘了。”
这里商议妥当,苏姨娘便就着手去办不提。琉璃怕她累着,又惹出病根来,着意交代拣厨房里现有的菜弄一桌即可。
这一年多来姑娘们中间都未正经有过什么聚会,浣华听说琉璃要在倚寿园做寿,也很欢喜,问她道:“那是所有姑娘都请,还是只请一部分?”琉璃也正为这个事犯愁,她本不想请毓华,有她在那气氛断好不了。再者请她也未必来。可是若单单不请她,又容易引人误会。再者,她与毓华之间是有矛盾存在不错,可这是相对于长房里头来说,对外她们还是一屋子人。
余氏倒台,垮的不只是她一个人,也还有长房的威风,齐氏越得势。势必对长房踩得越狠,琉璃自己再谨慎再机智,也避不过她是长房的人这一项。就如同她需要何府来撑起她尚书府庶孙女的身份一样,她同样需要长房的地位来抬高她九姑娘在府里的身份,光靠她自己一个人,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所以说,对于毓华她的心情一直都很矛盾,在余氏的问题上她绝不会让步,可是对外。她又不想把这份矛盾公开,让人有机可乘,所以尽量地避免跟她碰面,也从不提搬回长房去住的话。可是毓华却不见得会这么想,这就是症结所在。
浣华也猜出一点她的心思,却不知道她藏着心中不可说的一段往事,以为她是因着余氏的缘故还在犯硌应,于是说道:“纵使大夫人再多不是,咱们几个也都是姐妹,三姐姐没了母亲在身边,也怪可怜的,你也不要老怪她。”
琉璃心中忍不住叹气,她没有母亲可怜,再可怜总也没有自己可怜罢?知道浣华性子直心又软,便就道:“我不是怪她,我是怕她在怪我。你三姐姐时刻想着把余氏再放出来,这站在我的立场是绝不会让她这么做的,所以她跟我之间,永远不可能像我跟你一样。你要是能有办法请得动她,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浣华听完便笑道:“你同意就好,我去试试。”
琉璃笑道:“知道你最好人了。来日你嫁人的时候,我一定送个金菩萨给你!”
浣华啐她道:“嫁人嫁人,都这么大了,还满口子浑话!”一面又捋着手绢子看向远方,那粉嫩江双颊情不自禁红起来。都已经十二三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每每提到这些话,总能惹出许多旖旎。
浣华经过这几年的耳濡目染,虽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勇无谋的傻丫头了,却依然天真,因着齐氏的上位她也渐渐水涨船高,在府里成了说一不二的主子姑娘。琉璃把这事托给她,一来让她也历练历练,二来借着此事,从中看看毓华的态度。
这日从梧桐院下课出来,忽然见聂氏半勾着头在正院门下徘徊,像是有什么为难事似的。自打燕华出嫁,琉璃便不大去关注四房,因而也没听到什么传闻。这会子不太想理会她,便与淑华浣华远远地绕开了。
淑华回头往聂氏处望了眼,笑道:“只怕是冲你来的,你躲得了和尚也躲不了庙。”
琉璃一听纳闷了,“你怎知她是冲我而来?”
淑华笑了笑,说道:“你等着瞧吧。”
她就是这点讨厌,说话永远是说半句留半句,让人捉摸不透得很。琉璃顿了顿步,决定先不理会。
因着淑华大婚的日子已定在八月,留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多了,这向姐妹们便常与她待在一处。浣华与她在倚寿园里呆到晚饭时才走,琉璃本要留饭,无奈梁氏派人来催,二人只得去了。
蕊儿刚把饭菜摆上桌,前门外聂氏的声音就响起来:“九姑娘在屋里吗?”琉璃才伸向桂花鱼的筷子顿时停在半空,蕊儿出门相迎,海棠打起帘子,将聂氏迎了进来。
琉璃把筷子架上碗边,起身道:“快给四夫人添副碗筷。”
聂氏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就是顺道经过,坐坐就走。”
琉璃想起淑华,这姑娘讨厌归讨厌,但总有几分料事如神。遂起身让了她到一旁花厅,让海棠上茶。
聂氏落了坐,看着琉璃半日不说话。琉璃余光瞟见,暗等着瞧她究竟又要出什么夭蛾子,也不说话。海棠上了茶点,她伸手作了个请字,浅抿起来。聂氏便也捧起茶。啜了一口后抬头,作惊讶状道:“这可茶是川蜀产的峨眉青?”
琉璃含笑道:“四夫人好眼力,正是今年雨前的峨眉青,又叫竹叶青。”
聂氏道:“眼下清明才过,你这里何曾就有了川蜀来的新茶?如今外头街上都未必有得卖。”
琉璃道:“我外公的学生,我的师叔就在川蜀,前几日来信时正好捎了几包给我。”
聂氏诧异:“你当真还有师叔在川蜀?”
琉璃放下茶碗,“是啊。我外公平生收过两个学生,如今一个在金陵,一个在川蜀余安。”她扫了她两眼,又道:“怎么,四夫人难道是来求证的?”外公有两位学生并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而且他们一个在江南办私塾,一个在川蜀做着贩茶叶的生意,都与朝政无干。但是聂氏的反应让人纳闷。
聂氏看了她一眼,讪讪说道,“求证倒不是,我也正是听你四叔说你有个师叔在余安,所以有个事想托你打听打听。”
琉璃道:“夫人不如说来听听。”
“你知道的,你五哥现如今正闹着要与东阁大学士府的四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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