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音 作者:天谣(晋江2014-05-31完结)





“什么?谁?”郑轩文不解地看着凌铃,却也未放松自己的手。而见到凌铃反常的慌乱表情,谢千浣也惊讶地站起了身子。
凌铃咬了咬嘴唇,来不及解释了!铃铛的声音突然破空传来,郑轩文只感到手上一麻,一下子松开了凌铃的手腕,凌铃却已经瞬间冲出门外不见了踪影,只传来越来越远的焦急声音:“你们全部呆在房里不许出去!”
就算迟钝如郑轩文也感到了事态似乎脱离了控制,而谢千浣看到凌铃冲了出去也想跟上,却被郑轩文单手拦住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谢千浣说话的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镇定和坚决:“这件事恐怕我们都帮不上忙,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凌铃在骤然变冷的院子里飞奔着,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她不会感觉错的,这个灵气,这个突然笼罩着整个宅院的强大灵力气息,是那个黑衣人的!为什么那个黑衣人会借着易风盗的名号来这里?她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身中索命诅咒的行风,现在正只身一人面对那个给他下咒术的人!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她不断地对自己说道,铃铛在风中不断摇晃着发出阵阵响声她也并不在意,她只希望自己能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到达他的身边。
路上不断出现瘫倒在地上的婢女和家丁,当她看到倒在花坛边上的缪儿时终于还是停了下来跑了过去。她跪在地上扶起缪儿不断叫着她的名字,缪儿的脸色十分苍白,但是呼吸却很绵长稳定,一点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是睡着了吗?
凌铃皱皱眉小心翼翼地将缪儿平放在地上,默默在心里说了声抱歉就马不停蹄地继续向藏宝阁跑去。
痛,好痛——
行风满头大汗,他一把将剑刺入地中支撑自己即将倾倒的身体。头中传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无法言说的剧痛感,比之前诅咒发作的疼痛更甚。他喘着粗气只觉得视线已经一片模糊,他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藏宝阁最高层窗沿上的黑色身影。夜色寒风中,他的黑色斗篷张扬地飘着,月亮慢慢从厚厚的云层之中移出,略显昏暗阴冷的月光映照出黑衣人的身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单膝跪地的行风,嘴角划出一抹轻蔑的笑。
“你终于现身了啊!”行风只感到有什么东西不断猛烈撞击着自己的颅骨,他睁大了眼睛,就算汗水滴入了眼睛也眨都不眨一下,但是他还是无法看清那个黑衣人。他很想一下子晕过去,这样或许就能少一些痛楚,但是他不能做也做不到,他咬破了舌尖,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内弥散开来,唤回了一些即将丧失的意识。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什么太子,什么破咒师,在猛然袭来的索命诅咒冲击下完全不值一提。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溃散,他也知道这处境是多么糟糕,但是他仍然努力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希望能找到他的破绽。
“洵国的太子殿下,没想到竟然如此狼狈!”空荡的藏宝阁内回想起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让行风觉得非常反感。
行风轻笑一声,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总比某些遮遮掩掩不敢见人的胆小鬼好!”
黑衣人一愣,竟是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狂妄至极,一遍一遍地回响在这个藏宝阁内撞击着行风的耳膜。这样笑了好一会,黑衣人才停下,语气却是突然冷了下来:“怪不得她会看上你。”
她?哪个她?
“行风,你怎么样了?!”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突然传来过来,伴随着这个声音,一袭粉色如旋风一般冲入了藏宝阁内,她一张小脸因为疾奔涨得通红,一面喘着气一面抚着胸口,凌铃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却是在看到行风后微微一愣,倒吸了一口冷气冲到了他的身边跪了下来,双手和声音都止不住地发颤,“你……你怎么了?诅咒发作了吗?”
行风无法掩住眸中的惊讶,他深深看了眼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凌铃,低吼了一声:“不是叫你待在屋子里的么,出来作什么!”
眼前的男子一改以往风度翩翩的模样,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一些发丝粘在了脸颊之上,整个人就如从水中捞出的一般。他勉强倚着插入地中的长绝剑支撑着身体,眼底却已经一片青黑。凌铃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刺痛,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有些无措地伸出手想要抚上行风的脸颊,却是一顿,转了个方向直接捂住了他的额头,一股温热的气息从额间汇入,剧烈的疼痛得到了舒缓,眼前似乎明亮了起来,行风紧绷的神经也自然地松了一些。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双眼含泪的凌铃,终是叹了一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嘛!怎么会成这个模样?”凌铃语气里带着哭腔,她睁大了眼睛努力不让泪水留下来。
“我早就说过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行风无可奈何道。
“呵,真是一对令人艳羡的鸳鸯。”难辨男女的声音带着嘲讽从高处清晰地传来,凌铃顺着声音往上看去,就见黑色的斗篷在风中飘扬,阴冷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溢了进来,带着一丝诡异的色彩。
看到凌铃带着疑虑和愤恨的目光,黑衣人挑了挑眉,伸出手掀下了帽子,淡淡的月光打亮她的脸庞,原本不和谐的声音此时却被略显暗沉的女声代替:“怎么,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我可是找了你好久——白莯音,终于找到你了。”






第37章 血玉章(13)
 空气好像瞬间凝滞了。
凌铃一下子听不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只是瞪大眼睛僵着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女子。眼前的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光的映衬,她的脸白得吓人,就连双唇也毫无血色。她的发髻松松垮垮地从面前垂下,竟是遮住了左半边脸,诡异的装扮诡异的面容,而她的眉眼却如清汤寡水一般,很难让人记住。
总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凌铃这么想着,却完全无法从记忆里搜寻出一点一滴,她仍直直看着那个黑衣女子,却不敢转过头,看看行风的表情。
“白莯音,没想到多年未见,你竟是如此不济了。怎么,连我的灵力气息都忘记了么?”女子扬眉看着一脸震惊的凌铃,轻蔑地笑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凌铃只觉得口干舌燥,却仍是硬着头皮说着,“我怎么可能是铃襄公主呢?你没搞错吧!”
似是早就料到了凌铃的回答,女子轻哼了一声一下子从窗沿一跃而下,像是有风助力,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凌铃面前,她皱着眉头走近凌铃,却突然顿了一下,有些好笑地看向一旁浑身绷紧,双眼如狼似鹰警惕地看着自己的行风,嘴角微微扬起:“不要如此紧张么,洵国的太子殿下,我现在可还没有兴趣做些什么。”
“你是谁?”行风虽是半跪在地上,手却紧紧握住了剑柄。
“嘛,这个问题——”女子甩了甩袖子看向凌铃,娇媚地笑了起来,“那么我们首屈一指的术师殿下能不能为他解答呢?”
凌铃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她咽了口唾沫尽量表现得十分沉静:“我不是铃襄公主!”
“还硬撑?你是在小看我么?”女子收回了笑容,皱紧了双眉看着凌铃,语气似是轻巧,却不难听出里面带着的狠意,“你以为我会忘记这个灵气么?那是只属于你的灵气,白莯音,我死都不会忘记!”
“我不知道你与铃襄公主有什么恩怨,但是我真的不是铃襄公主。你觉得铃襄公主的术法能力是我能企及的么?至少这个索命诅咒,我不能解。”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行风的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自己冰冷而颤抖的右手,凌铃仍然没有转脸看行风,心里却突然镇定了下来,她毫无惧意地直视女子狠戾的眸子,沉静地说道,“至于为什么我的灵气和铃襄公主很像——事实上,我的师父,便是铃襄公主。”
二人均是一愣。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凌铃:“你以为我会相信么?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白莯音有什么弟子,而且,是她的弟子灵气就相像?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她气息一下子急促了起来,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她怒急之下突然向凌铃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凌铃的一刹那被另外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生生抓住,力道之大简直让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就要被捏碎。
“虽然我中了你的术法,但是——在这里杀掉你的能力,还是有的。”行风声音虽然低沉,却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的面容沉静如冰,双目牢牢锁住女子,透着阴鸷和警告,竟让女子瞬间一窒。
“没错,我的灵气确实和她很像。不仅灵气相像,我们的身量也几乎一模一样。不然,像我这样一个法力低微的孤儿,何德何能可以成为铃襄公主的弟子?”有行风在身边,凌铃很安心,很安心地说出了在心中设想过很多遍的话。虽然感到抱歉,但是凌铃觉得,有些事实不一定便是真实,而那些所谓真实的,不如当做虚幻。这样,对自己,对他,对所有人,都好。
“你是说,白莯音需要一个替身?”女子渐渐有些相信了凌铃的话。她一开始其实也是不大相信的,那个十岁便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白莯音,那个众星捧月在光环中长大的白莯音,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灵气微弱的少女?但是,灵气实在太像了,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个灵气给自己带来的伤痛,它践踏了自己的尊严,将自己的骄傲毁得粉碎,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赢过她,想要——杀了她。
凌铃点了点头,舔了舔微微干涩的唇继续说道:“没错,我是凌铃,不是白莯音。公主殿下在那样的深宫中,总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代替她做些什么。”
女子像是终于相信了凌铃的话,却是一下子失去了兴趣,她轻蔑地看了看凌铃:“哼,亏我费了这么一番功夫!”
“青鸟和花婵玉的那些事全是你做的吗?还有这个易风盗?还有——行风身上的咒术……”凌铃见女子信了自己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以她和行风现下的情况,想要对付这个人确实不易。她知道虽然自己在行风身上施了术,但是效果微乎其微,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容乐观,必须尽快了结。
“易风盗?你说那个臭男人?”女子不在意地用手支着下巴想了想,“那个所谓易风盗实在太弱了,我看他正好下了预告函把你们引来了,就顺手把他杀了。唔……青鸟和花婵玉?印象不清了呢,我做过很多事,杀了很多人,若是都一一记得岂不是很费事?不过——”她眼里一道精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行风,得意地笑了起来:“可以算计到名扬天下的洵国太子,还是值得我去回味一下的。”
“为什么……”见到女子说起杀人来毫不在乎仿佛是家常便饭一般的表情,夏茗兰骨瘦如柴的样子、青鸟化作一团青羽飘散的情景、花婵玉和宋成誉悲伤的回忆与思念……全数闪过凌铃的脑海,心口一阵刺痛。这都是因为谁?这都是为了什么?
 “呵,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我只不过是稍稍煽动了一下、利用了一下他们的欲望罢了。”女子一脸嫌恶,“哦还有,再去怨恨一下你的那位师父吧!我这么做可全是为了她呢!”
啊?凌铃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子,却见她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似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默然了一会,再看向凌铃的目光中竟是带着凶狠的杀意:“要不是这么做,我怎么能见到她呢?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见到。”
凌铃一怔,却见女子已经摆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黑色的袖子里突然冲出了一截雪白得令人生寒的绫缎直直向着行风射去,凌铃连忙扑了过去,手腕间的铃铛一阵脆响,一个无形的屏障突然出现险险挡回了那刺眼的白色绫缎。实在是惊心动魄,凌铃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她连忙转过头看向行风:“行风,你没事吧?”
行风垂着头,发丝散乱得看不清表情。凌铃心里突然一紧,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迅速在心底蔓延,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就见到了那个向来可靠坚实的身影慢慢朝自己的方向滑落,她伸开双臂,稳稳接住了行风倾倒的身子,却因为冲击,自己也一下子以背朝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凌铃顾不得疼痛,连忙支起身体看向怀中的行风,就见他额头已经一片青黑,满头的汗水不住地下落,那双如潭水般的深深眸子此时却紧闭着,他紧锁着眉头,连唇都是紧紧抿着,似乎在昏迷中也在忍受着无边的痛苦。
心脏好像瞬间破了一个大洞,凌铃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用手不断摇着行风肩膀,声音无助地颤抖着:“行风,行……行风!你……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帮我给白莯音带话。五日后,穆国云泱沧溟山,我琳琅郡主白绫,等着她!”白绫冷冷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凌铃,灰蒙的雾气突然向他们靠拢,白绫轻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