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深宅 作者:流金抚兰(晋江12-05-01完结)





  慧珍打来的路上就调气镇神,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时瞧见那闹事之人,心里一下慌了三分。谁人不晓,哪个不知呀?
  这是城里出了名的无赖:侯三!

  救美

  这侯三素日在城里坑蒙拐骗,偷奸耍滑。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他谋杀亲娘一案。
  侯三的娘小时因大火中毁了容,把一张脸烧得只剩下红皮翻翻的五个窟窿。因为相貌极其丑陋吓人,三十过了才嫁人。嫁个双目盲瞎的农民,生了一儿一女。侯三成年后,本来家境就贫寒,屋里又蹲着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娘,所以讲了好几个媳妇都没成。
  他光棍做久了,心生怨恨。一日骗了他生病的老母,说带她看大夫去。叫老娘用布蒙了面,也别言语,不然惊了大夫可了不得。老娘以为儿子孝顺,感激涕零地爬到板车躺下,用布蒙了头。结果被侯三一路拉到了野郊的火化场。
  在当时,朝廷不准子民火葬去世的亲人,对火葬采取严厉处罚措施,规定对违反规定实行火葬者,实行“仗一百”、“仗一百、流三千里”甚至“斩首”等刑罚。巧因那年瘟疫流行,远郊处临时设了一个焚尸坑,因疫病死去的人被拉到一处集体焚烧。
  当日火化的死人多,排着队被口鼻蒙了布的专人推落入深坑里。大坑里浇了油,燃得“噼啪”巨响,焦臭难忍。众多家属远远望着,哭声震天。
  侯三突然肚子绞得痛,就去远处拉了一泡屎。等他一身轻松地回来,发现老娘坐在板车上大哭。事情败露了!
  本来他老娘一直很听话地躺在布下面,一声不吭。可是她被蒙在布下,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是听外面的动静,怎么揣摩也不像个看病的地方呀?老娘心里摸不着底,便开口叫儿子。低声叫没人应,就大声叫了起来。拖拉尸首的不曾想到布下面的死人突然开口,尿都快吓出来了!还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挺尸了。
  一旁恸哭的众人也围了过来。老娘死死拽着布,不让别人揭开,说自己面相可怕,担心吓到旁人。众人再三劝说,她又叫周围胆小的人走开,不要看她。这才慢慢揭了布。她这么一说,反而激起了围观的人更稀奇,非要看个一清二白才甘心,所以都目不转睛地等着。结果数九寒天里,硬是吓得出了一身汗,还以为大白天撞鬼了。
  侯三为此挨了一百大棍,被杖得皮开肉绽,打得断了一条腿骨。心慈的老娘还去衙门求情,又因人没被害死,这才坐了六年大牢。老娘觉得自己拖累害了儿子,整日忧愁,不久就病逝了。
  所以此时慧珍看见是这个人在闹,就先慌了阵脚。
  侯三正闹得口水翻天,眼尖得发现正主到来。他两只鼠目发亮,朝慧珍扑将过来,一双腌臜的黑手扯住了慧珍的裙摆。慧珍身后的两个男家丁忙去拖扯他。这泼皮拽得死死的,竟然揪住不放,眼看着要把那薄裙撕裂了。
  忽然,围观的人群被分开,一个威猛的身形快速移了过来。只见他一掀衣衫角,飞起一脚,正中那侯三的下巴,把那无赖踢飞三丈远,疼得在地上打滚。
  这个两肋插刀的人正是随后跟来的二少爷兰轩。
  慧珍见他掺和进来,不知是祸是福?但这一踢,显然不是解决事情的好方法,反而闹大了。果然侯三淌着眼泪,一翻身爬起来,吐一口带血的碎牙,含混地狂哭叫起来。他张牙舞爪,悲嚎道:“四方乡邻啊,要为我做主呀!恶人要杀人灭口了呀!
  慧珍心火窜起,还未来得及对二少爷发作。又见他几大步跨过去。他从怀里摸了一张东西,摔到侯三的脸上,原来是一张银票。他冷冷道:“闭上你的狗嘴,这钱就赏了你去补牙。”
  说着他手一挥,又一个人走了进来。是跟着他来的乐仁堂的老中医王大夫。
  只见白胡子王大夫从身上取下携带着的一个针囊,凑到垂死的妇人面前。他仔细观其脸色,查其舌苔,又把了脉搏。然后就麻利果断地抽出一根根银光闪闪的细针,“嗖嗖嗖”地□妇人的阳陵泉、中渚穴、少泽穴。众人聚精会神地望着他施针,不肯放过一个动作。
  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妇人痛苦地扭动起来,最后挣扎着半俯身子,“哇哇哇”一阵干呕,就吐出一滩污物。围观人群看得这里,皆惊讶不已,还有人鼓了掌,叫起好来。
  二少爷兰轩又一声大喝:“王二实!你小子不想活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来咧!来咧!”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儿高声答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瞎老头进了来。那个当年报火警的王二实已经俨然成了二少爷的亲信。
  白发老头是侯三的亲爹。他啰啰嗦嗦地道出真相来:原来侯三的婆娘打针回去后,并没有什么不适。晌午煮饭的时候,那婆娘见旁边小树林里生了些白花花的蘑菇出来,眼馋得很,就采了回去煮了。因为她一贯自私霸道,自己一人独吞了。结果片刻之后便胸闷头昏,不省人事。侯三见她难救活,就想了这个损招,妄图趁机敲诈一笔银子,就拖了半死的婆娘到医院来闹。
  大家听完白发老爹的一番说道,唏嘘不已。叹这一对男女,贪的贪,狠得很,竟是不要命了。
  真相大白!那侯三眼见漏了陷,想悄悄溜走,早给王二实拿住,交给了赶来的官差。医生们也赶紧把那贪嘴的婆娘搀扶进屋,给她洗了肠子。
  医院里被砸得乱糟糟的,也是那侯三所为。慧珍一行人忙着清理。王二实也跑前跑后地帮着,却不见了兰轩的影子。
  春巧好奇二少爷为什么那样神通广大,揭穿了泼皮侯三的阴谋。她就挨挨擦擦地靠拢王二实,捡起地上洒落的东西递过去,又拧了湿帕子交给他。顺口就称赞他刚刚好神勇!王二实挠挠后脑瓜,一张黑红黑红的脸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接下来也就没有拒绝春巧的询问。
  原来二少爷从山庄回来路过济世医院时,侯三才刚刚闹起来。他是何等人物?见是侯三在闹,先就心里打了几个问号。于是他立即派王二实快马去侯三家查探,另派一个手下去自己的乐仁堂请老大夫,自己则奔至梅园通报慧珍。望着慧珍一行人出发了,就在后面紧跟着。等王二实飞跑来告明事情缘由后,他就令二实再返侯家接老头,自己则“锵锵锵”登场了。
  慧珍不明白兰轩为何此次转性,反过来帮着自己。难道他要化干戈为玉帛,不再对付自己?不管怎样,这回二房的确欠了二少爷一个大人情!慧珍不愿对他有所亏欠。她急于找到二少爷,要正正式式地答谢他!
  可是,二少爷兰轩过着他行踪不定的日子,多半又跑到林城那边的山庄去了。慧珍找他不着,心里面如有所失!
  每次经过兰园时,慧珍都不由放慢脚步,悄悄往里面张望。只见兰园里面窗明几净,整整齐齐,但却是树影寂寞,围栏孤独。自从佩云走后,园里就剩一个老妈子和粗使丫头兰香了。二少爷因为常常不着家,已遣了几个走。现在园子里一片清风雅静,只有风扫枯枝落叶的噪声。比起原先的热闹,让人不由一阵莫名惆怅,心情低落。
  日子一天天在张望中走过去,在期盼中走过去了,在失落中走过去!
  慧珍每每这样举动着,不自觉中,她日日都要想起二少爷几遍。她竟是有些想念二少爷,期望能在兰园中看到那熟悉的高大身形!哪怕他还要露出那样可怕的邪笑,对她讲难堪的言语!
  春巧发现小姐有些不对劲!她还是那样忙忙碌碌,干劲十足。但是有些时候,她忙着忙着就楞在那儿,眼神不知瞟到什么地方?魂都好像不在身上了!小声唤慧珍,她听不见;嗓门一高,又要把她吓得一抖擞。接下来,就低头微红着脸找借口溜掉。春巧迷糊了,不知道是哪股水冲了哪座庙!

  苦心谋划

  这日傍晚,大少爷梅鑫把慧珍唤到床前,嘱她躲到格子间里去,千万别声张!一会二少爷要过来和他叙话。
  慧珍好生诧异,却也只能乖乖听着,不情愿地藏了起来。
  一会儿,那熟悉又陌生的脚步传来。二少爷兰轩进了房。他弄不懂梅鑫书信他来何事?不过绝不会怀有善意,无疑是场鸿门宴。二十七年的手足了!两人没有像今晚这样单独面对面地说过话。
  他冷冰冰地瞄着躺在床上的大哥,看那个人差不多成了一把骨头!
  “二弟请坐。”
  “不必!大哥有话请讲。”
  “二弟才智过人,蒋家今后就全仗二弟了。”
  “兰轩自知,不劳大哥提醒。”
  “梅鑫拖着这天生的病身子,此生可惜了不能与二弟一较高下啊!”
  “诚然可叹。不过,二弟没有闲暇来听大哥抒发心意!”兰轩作势要离开。
  慧珍躲在里面,听这兄弟二人你来我往,自是万般感慨。
  “二弟别忙!大哥还有重要之事。是——慧珍的事!”梅鑫眼见留不住兰轩了,就一口把主要抛了出来。
  兰轩停止步子。里面慧珍也屏息立耳。
  “为兄活不过三两日了。你也如愿了。所以二弟住手吧!”
  “兰轩不知所谓!”
  “二弟是人中龙凤,风姿卓绝!连为兄也暗暗赞叹,更不用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了。你要勾引大少奶奶,使她沦为娼妇,实在是易如反掌!”
  “兰轩因何勾引大少奶奶?”兰轩仰头大笑一声,“兰轩要女人,遍地皆是。岂会把她放入眼中?
  慧珍偷听到此,心里没来由地一痛,如那铁锯来回割拉。
  大少爷继续道:“生意上败于你。我甘服。但是你不该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坏她名节,毁我声誉!让梅鑫埋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
  兰轩被大哥的话激得怒火狂飙:“哼哼!你要求安宁?何必当初?我恨不能将你恶母千刀万剐,以消我心头恨!儿早亡、媳妇失节、家产被灭,这些都是你们二房罪该应得,不为过也!”兰轩暴戾冲天,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你太狠毒了!我母亲不过是薄待了你,也不至于要逼她到如此境地!”一口污血从梅鑫口里猛然涌出,衣被即刻被沾染得鲜红一片。他也顾不上擦拭,费力地抬起手,抖抖嗖嗖地指向兰轩。他终究没再说出一个字,颓然倒翻在床上。
  兰轩见此惨状,心有不忍。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后面格子间跌落出一个人,趴在地上。那是慧珍在里面听得如五雷轰顶,只道魂魄已脱离了肉身,飘到三尺半空,悲悯地俯视着这个石雕一样的身子。她双腿撑不住,便滚了出来。
  兰轩见状大惊,心里连道大事不妙。他要紧赶上来搀扶。却见慧珍发丝零落,脸颊绯红。一排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她一对怒目圆睁,恨恨地瞪着他,似要扑将上来把自己活剥了。
  兰轩内心十分懊悔,情急下也不知作何辩解。而那地上的慧珍,也是眼白一翻,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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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中,一轮明月散发出纯净的银光,眼见着就快变成一个浑圆的玉盘了。中秋佳节又快到了!蒋府的空气里飘着一股黏腻的甜香之气。那是佣人们在忙着炒香芝麻、核桃、花生等坚果,和了红白砂糖,要做月饼。
  三奶奶好莲想着要把一大家子召集起来吃顿团圆饭。自从老爷去世分家后,大房和二房斗过来斗过去的。好莲看着心里很是难受。分家不能把血脉亲情都分掉啊!所以她预报了各房,八月十五一定要到堂屋正厅里聚一聚。
  八月十五晚,看着三奶奶的面子,众人都到齐了。
  大圆桌上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本该令人食指大动,一大家子却无心下筷。这济济一堂的场面宛若昨日,可是其间流动的气氛却截然不同。人是多了,却没有增加一点热闹反而有些冷场。只有珠儿张大嘴巴,“吧唧吧唧”津津有味地啃着小手里的月饼,吃得小嘴乌黑带油,成了小花猫。
  三奶奶好莲见状,忙举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来。还没有开口,门丁却进来高声报:“二老爷到。”众人都奇怪,这个二叔稀有来府,就仅仅在老爷去世的时候来过一次。这回不晓得那股水把他冲来。不知是好是歹。
  蒋呈荣这回倒打扮得人模狗样。他身着金黄铜钱图案绸衫,腰里垂挂着一块碧玉翡翠,瓜皮帽的顶端也缀着一块巨型红宝石。看样子他是发了横财了。
  不过就算他穿得跟皇帝一样华贵,也改不了贼眉鼠眼的模样。他一边走着,一边眼冒精光地观察着这大宅。分家后,蒋呈锦愣是把这宅子扩了有两三倍大。都有些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二老爷蒋呈荣在酒席上坐了下来,仆人加了碗筷酒杯。他打开提来的缎木盒,里面尽是些珠玉。他抬头翘尾如一只大公鸡,一一分送给了在座的人,个个不落。二奶奶丽娥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