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禽兽录+番外 作者:关于款款(晋江vip2012-09-25完结)






  只是那些一起战斗的同伴们,还有自己爱慕的那个男子,他们还活着吗?

  那些一起战斗的同伴们,他们曾经一起发誓向陛下效忠;。

  那些一起战斗的同伴们,在明知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还是选择继续战斗下去;

  如今他们在哪里?碧落?还是黄泉?

  沉痛袭来,林若映抱住舒夜,很快就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容积不大,仅能容一人躺在。林若映躺在山洞里,舒夜并不在身边。

  她不知道舒夜去了哪里,她很想出去寻找伙伴们,可是手脚都断了,她无比痛恨自己的没用!苏安沅不是说过吗,说她是剑灵,拥有守护王朝的能力,为什么她做不到?苏安沅现在又在哪里?

  重伤之下,白玉的假面上都是干涸的血迹,而林若映也像支离破碎的木偶,很快又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又做起噩梦来,昏迷中隐约有人为她喝水,噩梦中所有的同伴都死了……她牙关紧咬,不住地发抖。有温润的物体碰到她的嘴唇,薄薄的两片,有甘甜的溪水流入她口中,明白了张嘴就可以喝到水的道理,昏迷之中嘴唇干裂的林若映贪恋地吮吸起来。

  那两片温润的物体一怔,然后低头更加紧密地深吻起来,像是饥渴的兽,将她吞食。

  明知道自己趁人之危了,舒夜甘之如饴。

  这个夜晚,舒夜坐在山洞之外,吹了一夜的冷风。

  等林若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颇为干净的房间里,窗明几净,床前有一张四方的桌子,摆着长条的板凳。窗户开着,窗外有胡杨的树影,在风中摇晃着。

  这间房间好像是在二楼,楼下窗外是热闹的市集,熙熙攘攘,有小贩卖奶油葡萄的叫卖声,远行的僧侣在谈论着佛经,古道绵长,驼铃悠扬,或有远道而来的传教士,唱诵着古老的诗篇……这是一方乐土。

  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视线转回来:床头坐着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低着头不住地打瞌睡。

  这是在哪里?

  林若映挣扎着爬起来,却忘了自己重视在身,痛得吸了一口气。

  床头的小女孩猛地就惊醒了,大叫起来:“爷爷!爷爷快来!她醒了!”

  不一会儿,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爷爷很快就赶了进来,十分年迈,胡子和头发都是花白,因为太年迈,并不讲究男女之妨,直接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给她搭脉,又换了药,点了点头。

  旁边的小女孩穿着小花的棉袄,脸上带着两块“高原红”,一双眼睛却明亮的不得了。说话的时候,两个小辫子不停的跳动:“爷爷!爷爷!小姐姐她好了吗?”

  “嗯!能醒过来就死不了,烧也退了……二丫,待会儿再帮这个小姐姐换药,知道吗?”花白胡子的老爷爷嘱咐道。

  “诶……二丫知道啦。”名叫“二丫”小女孩点了点头。

  老者收拾的医箱就要往外走。

  “老丈!留步,慢走!”林若映喊住老者。

  “请问,和我一起的那个人,他现在何处?”她问的是舒夜,醒来没有看到舒夜,她非常不安。

  “你说的那个人啊……伤的不比你轻,一大早的又出去了,真是不要命。”老者叹了一口气。

  “多谢了……老丈。”林若映朝着他点头相谢。

  “姑娘不用太客气,安心养伤便是,小老头姓李,姑娘叫一声‘李老伯’就成,有什么事情吩咐二丫就是,她是小老头的孙女。”老者显得热心祥和。

  “是的,小姐姐,你想吃什么就跟二丫说吧!”二丫笑呵呵的说,一双眼睛比天空还要澄澈。

  “劳烦了……李老伯”林若映再次相谢,“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张掖,此处是爷爷的医馆。”二丫送走老者,耐心的回答。

  “张掖……”那个河西走廊上的重镇,丝绸之路……林若映的思绪也有迷离,疲惫地合起眼睛:“如果他……回来了,记得……”

  最后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迷糊不清,二丫甚是机灵,将被子给她捂好,点头道:“小姐姐,二丫知道,等大哥哥回来,我就让他来看你。”

  林若映松了一口气,又昏睡起来。

  最后一次使用轻羽的时候,几乎让她用尽了全部力量,仿佛那把剑并不是什么神圣的上古神兵,而是吸人精力的妖邪……每一次的使用,都让她觉得实在透支生命,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难以得到恢复。

  睡梦之中,并不安稳,梦境里到处都是血腥、杀戮、断肢、战士的鲜血、濒死的惨呼、绝望的眼睛不曾阖上……哀鸿遍野。

  林若映不住的发抖。

  睡梦之中,有人坐在床边,林若映以为是二丫,那个人温柔地抚过她的脸,似乎知道她的梦魇,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这个人绝对不是二丫!。

  那双手一直没有温度,缺乏温度的人——。

  他是舒夜。

  林若映一下子清醒过来。

  窗内月华清冷,冷月如霜,真的是“疑似地上霜”,林若映有些思念家人。床前坐着的人是舒夜,左颊之上包着白布,那道可怖的伤口被遮蔽了。一双凤眼依旧凌厉,他看着有些消瘦,却绝不脆弱。

  这一场战争中,身为羽林卫首领的他,其实比他们任何人压力都大。

  没有想到林若映会醒过来,视线相对,舒夜的手一僵。很快缓过神来,替她拢了拢被子,低声问:“饿吗?”

  “大家呢?”林若映最想知道的是这个。

  舒夜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看他。

  “都死了吗?”她一贯为人清冷,这时候声音都在发抖,“舒夜你说话!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一贯是那样冷然内敛的人,这个时候流如雨下。

  舒夜没有回答。

  “都死了!为什么我还要活着?”林若映留着眼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和伙伴们一起战死……温柔的青圭,她总是欺负他,把他当做女人,叫他“美人”;爱笑的北辰,他那样爽朗大气,他不喜欢战争,他千金买笑,之前她总是嫌弃他市侩,又觉得他一根经;还有李大,那样忠厚老实,样样事情都为他们考虑,七夕那个夜晚,还被他们锁在柴房里;那个萧四,她原来并不熟稔,最近才知道他的地图画的那么好,她之前还想,应该把等高线的画法说给萧四听,那他作图会更加精准……那么多生动的人,还有她爱恋的男子,他在大战前一夜跟她说,他很累,希望能一起去南京生活……其实她那时心里很开心,她也想那样平静地和他生活下去……。

  她说等战争结束了……。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她痛,伤痛,心更痛。

  “林若映!你的命是我就回来的。你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暗夜之中,舒夜的声音冷漠无情,却是他一贯的语气——。

  “你不可以死,以后你的命属于我。陛下深陷瓦剌,瓦剌军队兵临京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能将这样温柔又霸道的话说的这样平淡的人,也只有舒夜了,他理所当然地说着——你的命属于我。


六十一章 恼人葵水

  夜间,林若映很快又睡过去,药中有很多使人沉睡的药剂,因为腿上骨头都折了,刀伤多的数不清楚,药力还没过过,都痛得厉害。

  即使在睡梦之中,也只是警惕地浅眠,睡得并不深。总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是三个人的声音。一个声音是舒夜,另外两个声音不曾听过,听上去一个较为年轻,另外一个较为年长,都是男子的声音。

  年长一人道:“已经打听清楚了,就在酒泉。”

  年轻的一人沉吟道:“可有办法混进去?”

  林若映想睁开眼睛,眼皮重的可怕,用尽所有力气也没有抬起,不一会儿又快昏睡过去。

  只听到一些含糊的词语好像是“舞姬、酒娘”什么的,林若映听得云里雾里,梦中不由暗暗吃惊,心想舒夜他们居然兴致那么好,居然要去找舞姬。又不由奇怪,这两个人是谁?

  这一觉睡到天明的时候,浑身痛得厉害,小腹也有些肿痛,像是身体有什么在变化,撕裂开来的疼痛,迷迷糊糊过了一阵之后,又有异物从腿间流出来。

  过了一会儿,二丫进来给她梳洗换药。突然尖声大叫:“姐姐你流血了!怎么回事?偏偏爷爷又出诊了!”小女孩急的跳起来,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血……难道是初潮到了?林若映计算着年龄,原本也做好了打算,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迎来自己的第一次月经。

  不一会儿,二丫拉着舒夜赶到了,焦虑地道:“大哥哥,我发誓我很仔细地照顾姐姐了,可是她怎么又流血了?”

  林若映已经醒过来了,现在却希望自己还是昏过去吧!这实在太羞愤了!

  幸而舒夜是万年冰山脸,看了林若映一眼,挑起被子,看了看床单上的血迹。

  林若映睁着眼睛,脸上已经红透了,声音暗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咬着嘴唇唤了一声:“舒夜……”

  舒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扣着她的手腕,似乎是把脉,对着二丫说:“是葵水。”

  二丫一脸的疑惑,小姑娘显然不明白。

  林若映也有些好奇,舒夜好像知道的还挺多的。

  面对疑惑的小姑娘,舒夜皱眉:“唤你母亲过来帮忙吧……”

  小姑娘脸上露出哀戚的神色,然后勉强地笑笑:“我娘已经过世了。”

  舒夜脸色一怔,难得的露出了表情,神情颇为难过,摸了摸二丫的脑袋,低声道:“对不住。”

  “没关系的,大哥哥。”二丫连连摇了摇手,显得很不好意思。

  “那你让隔壁的王婶过来吧……”舒夜有些疲惫,自己还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这里他还是排查的不够熟,连二丫母亲过世都不清楚。看来自己最近真的有疏漏。

  二丫很快小跑着小楼了。房间里只余下林若映和舒夜两个人,林若映脸红得眼睛盈盈含水,竟是说不出的羞愤。

  舒夜低下眼睛,眼睛的情绪都隐藏了,看不出他的情绪,他坐在床边,垂眸道:“别担心。”

  他说着寻常的话,话中却有着奇异的力量,林若映渐渐平复下心情来,眨了下眼睛,声音还是嘶哑的,像被火灼伤过:“昨夜的两个人是谁?”

  舒夜一怔,也没隐瞒,低声道:“鬼匠和顾齐,是我在河西的属下。”

  “舒夜,你究竟是什么人?”林若映愈发觉得舒夜深不可测,自己和他相识那么久,却越来越不了解他。

  病床少女叹了一口气,幽幽地伸出来手,想要触碰眼前这个人,想知道是否真实存在,还是影像?有时候他会觉得舒夜非常不真实,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

  那手是极其苍白美丽的,是林若映唯一可以活动的手,病床上的女子带着出尘的脆弱的笑意。舒夜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放回了被中,“我只是我,你想知道什么,等你好了,我都告诉你,这样好不好呢?”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林若映恍惚地看着舒夜,突然觉得心有点酸。

  王婶过了一会儿就来了,看见舒夜还坐在床边,笑着把他推了出去:“大老爷们儿不要留在屋里,会沾了晦气的!”

  舒夜脸上没有表情,依言走了出去。

  王婶细心的打理着林若映的身体,不住地称赞:“这么标致的姑娘,老婆子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林若映笑笑不说话。

  王婶说了一会儿见林若映并不说话,也自觉怪没意思的,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嘱咐了二丫,这才走了。

  二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若映小腹及腿间痛得厉害,一阵一阵,竟似比身上的刀伤还痛,冷汗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想喊什么,想抓住什么,想弯起身子弯成虾米一样,可是身上一动,就痛得厉害。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还吵得厉害,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林若映痛得哀叫起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想,她恶毒地诅咒着:吵死了烦死了!怎么不去死啊!。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安静了下来。

  一个小脑袋在门口一探,很快挨了一记打。小孩后面跟着一个老者,大约是舒夜口中的“鬼匠”,那人年纪颇老,高严威猛,押解着前面的小孩子。语言铿锵有力:“林姑娘,这小孩说是你的弟弟,追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