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谋 作者:小襄(晋江vip12.9.19完结)
季采女冷笑一声:“至圣十六年,皇后生了眼疾,宣贵妃常常让那昌邑公主到皇后宫里陪着皇后说话,过了没几个月皇后就故去了,我总是疑心那昌邑做了什么手脚,无奈没有证据。皇后故去了以后没多久,宣贵妃就命人将七殿下接到了自己宫里抚育,没过多久,那鄱阳王与镇国公,便是你的祖父,他二人联合朝臣进言立六殿下为太子,之后我便被发配在了这永陵。”
灵儿心中不解,鄱阳王或许与宣太后交情匪浅,但自己的祖父为何会帮着太后说话?
正思量着,只听一声脆生生地埋怨声响起:“小姐,您怎么一个人扫起来了,也不叫我!”
正是青葛,她上前来便夺了灵儿的扫把,边埋怨边扫了起来。
抬眼望了望天,已然是东方发白了,灵儿笑着与青葛共同打扫,季采女无事也留下来帮忙。
灵儿在永陵里日日辛劳,那后宫里却也暗潮涌动。
夏璇玑的兴庆宫此时沐在一片初春的朝阳里,寝殿里弥漫着烧了一夜的香料发出的香气,此时她斜躺在床榻之上,一旁矮凳上坐着的却是苏琳琅。
琳琅轻轻为璇妃捏着腿,一边细声说着:“我着人去打听了,太后娘娘虽将她打发到了永陵,可也没叫人管着她,她若是日日偷闲怎生是好。”
璇妃闭着双目懒懒道:“终归是到了那活死人的地方,一辈子关在那里也出不来,管她偷闲不偷闲呢?”
琳琅摇摇头道:“那岂不便宜了她,若是圣上又想起来她那可怎么办。”
璇妃听到这心中一跳,睁开眼道:“说的是,夜长梦多,圣上心意不定的,若是哪天想起来,怕连太后都拦不住。”
琳琅点点头道:“说的是,咱们怎么都得想个法子。”
璇妃发愁道:“我哥哥过几日便从北疆回来,听说真的要送一名公主过去,还不知送谁呢。我叫人通知了我父亲去弹劾谢灵儿的父亲,只是我父亲却迟迟未有回音,当真叫我着急。”
琳琅眉心一皱:“她父亲到底是无辜的……”她一咬牙又道,“她母亲生出这样的女儿才该死。”
璇妃看了琳琅一眼,不解道:“你对谢灵儿恨之入骨,怎地不恨她父亲恨她母亲?琳琅沉默不语,过一时才道:“没什么……现下得赶紧将谢灵儿收拾了,否则她哪一日回了宫,你我都不好过。”
璇妃闭上双眼,口中道:“你瞧着办吧,需要银钱就从我这里舀。”
琳琅点点头,又道:“那苏娆娆呢,她如今也算安分,日日守着谢灵儿的麟趾宫不走动,但就怕哪一天她博了圣宠。”
璇妃一笑:“你没瞧见那九殿下因了她是谢灵儿的金兰,百般护佑着她,前些日子皇后说要将麟趾宫的宫人散出去,九殿下还给拦下来了,将那些宫人都给了苏娆娆。”
琳琅恨恨道:“这九殿下真是瞎了眼了,竟会对她好。”
璇妃睁开双目瞧着琳琅笑的讥讽:“倒是你,听说你几番讨好圣上都未有成果,如今怎么打算的。”
琳琅涨红了脸摇头道:“璇玑莫要误会,我也只是想在宫中不受人欺负才去讨好圣上的……”她说至此声音已然低了下来。
璇妃瞧着她笑:“你跟着我自然没人欺负你,奉劝你一句,莫要打圣上的主意,如今圣上是我的。”
琳琅忙不迭地点头:“那是自然。”
璇妃一扬手,唤身边的宫娥道:“去舀些银钱给苏贵人。”一旁的宫娥领了命,领了苏琳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中年月长,一日的时光漫长的像是过了好几日,转眼间,灵儿已然在这里过了七日。
这七日里,不顾着身子孱弱,灵儿日日天未明便去清扫那八百八十一级通天接地的永阶,那永阶尽头是祭殿,日日夜夜点着数以千计的白色膏烛,而那永陵之下则是长长的神道,两旁列着松柏翠林、白玉雕的麒麟貔貅神像及石柱石碑。
初春的夜有些冰凉凉的,瞧着窗纸上隐隐透出的月光,耳听得那一两声夜枭的鸣叫声,灵儿轻轻将衣物穿戴齐整,悄无声息地拾鞋下床。
给一旁睡的正香的青葛裹了裹被子,看着她皱着的眉头,灵儿笔头一酸,竟有些想掉眼泪的冲动,她与青葛自来到这帝陵,那司焕陵官和蔼可亲,平日里在这西陵宫四处巡查,倒从不为难灵儿与青葛,她二人有时清扫那永阶实在累了歇息一时,他瞧见了也从不多言。只是那管理西陵宫永陵妾的王尚宫却有些苛刻了,第三日上,瞧见了灵儿与青葛坐在那里歇息,便领着三四名陵女上前对着她二人便是一顿斥责,斥责之后便是令人看着她二人打扫,这也便罢了,还声称,若灵儿与青葛每日不及时将这八百八十一级永阶清扫干净,便会罚那西陵宫里的三十一名永陵妾不许吃晚饭。
灵儿为怕连累那永陵妾,每天天一亮便去清扫,青葛不愿灵儿拖着病体,总是做的格外卖力些,这几日也是累着了。
只是说来奇怪,这永陵向来人烟稀少,永阶更是经年未有人前往祭殿,至多有些灰尘落叶罢了,可是这几日那阶梯上常常有很多脏物,煤灰、香灰、数不胜数,这让灵儿与青葛头疼不已。
现下才寅时二刻,想着让青葛多睡一会,灵儿便提前起了身,就着床头一盏小灯的弱焰,将披散身后的长发轻轻束起,给青葛掖了掖被角,便将门闩轻抬,悄声出了竹林别院。
沿着两旁栽种的松柏的神道缓步而行,将明未明的天色有些微雨,这是今春的第几场春雨了,灵儿从没数过,细雨绵绵地浸在衣上,寒气逼人,灵儿有些微微发抖,她想起从前与娆娆在秀船上说起的,母亲们坐月子没坐好的后遗症。
那时的她们从来想不到命运是如何安排她们的,一个在忐忑中受尽宠爱却又一夕跌落,一个心系他人不愿承宠避宠至今。娆娆,那个惊采绝艳的女子,到底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不似她,摇摆来去,失去了所有。
空中弥漫着柏枝和翠松的苦香,有鸟儿地鸣叫声在林中寥落,灵儿慢慢走着,待走近那永阶,眼望着那高高的阶梯,灵儿一阵苦叹。
沿着永阶一层层地上去,还未走至尽头,却远远地听见两名女子的说话声。
这时辰会是谁?
在宫里的日子让灵儿学会了谨慎,停住了脚步,静立在阶上。
“这些香灰炉灰真让人厌恶!日日都要清扫出这三大包来。”说话的是一名语音略显嘶哑的女声。
“别埋怨了,这几日都轻松多了,撒一点儿漏一点儿的,最后拎过去也不过一小包而已。”此时说话的女声声音清脆了些许。
“昨天我远远地瞧了一眼那扫永阶的两人,听说是宫里撵出来的。”
“大约是吧,不过咱们这般撒漏,她也着实辛苦。”说话人略有些愧意。
“咱们这般境遇,活好自己才是真的,管不了别人许多,她辛苦了,咱们就轻松了。”
灵儿听她二人这般说话,心下一片冷然,怪不得她与青葛这几日清扫永阶,发现每日扫的干净的永阶上,第二日一来总是香灰炉灰地从头洒到尾。
实在有些气不过,灵儿轻咳一声,往上走了几级台阶,便瞧见有两位女子着陵园里的宫服,一青一绛,正抬着一包炉灰往下走着,而那炉灰包的口子俨然还开着,正往下漏着灰。
那二人乍见灵儿,略略有些惊讶,青色衣衫的女子看着面前的灵儿素衣裹身、瘦骨伶提的,愕然道:“你是……”
那绛色衣衫的女子大约是晓得了灵儿的身份,有些不屑,口中道:“别理她,咱们走。”
灵儿轻声道:“二位姐姐将炉灰香灰撒在这永阶是为何故?”
青色衣衫女子略有些结巴,道:“只是漏了一些……”她话音还未落,一旁绛色衣衫女子便截住道:“撒在这里为的是吸永阶上的水气,你瞧这雨下起来,有了炉灰垫着就不滑了。”
灵儿听她这般狡辩,不缀道:“敢问是哪位公公吩咐你们这样做的?”
那绛色女子不理她,仍旧催促着青衣女往下边走边抬,嘴里说着:“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左右自己不过是一个宫里撵出来的弃妇罢了。”
灵儿皱着眉头道:“若是如此,那便请陵官大人过来瞧瞧罢。”说着转身便欲往下走去。
那绛色女子和青色女子对看了一眼,绛色女子狠狠地将炉灰往永阶上一放,一把抓住灵儿肩头,口中道:“你敢去试试?”
灵儿被抓的肩膀生疼,停住脚步道:“我为何不敢去?莫非这位姐姐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那绛色女子冷笑一声道:“你若敢去,我就将你从这永阶上推下去。”
灵儿回转身子,盯住绛色女子的眼睛,淡淡道:“你推便是。”
那女子瞧着灵儿眼睛凝视着她,无端地觉得一股寒气,到底是莫不清楚灵儿的底细,便有些不敢了,悻悻地一松手,回去抬那炉灰包,仍一路往下一路漏洒着。
灵儿下了几级台阶,堵在她二人身前,口中道:“先前漏洒的也便罢了,还请二位姐姐将袋口扎紧,莫再撒漏了。”
那青衣女子小声看着绛衣女子道:“萍姐姐,罢了。”
那绛衣女子回身看了灵儿一眼,心中哪里肯,翻白眼道:“你闪开些,莫耽误我们姐妹做活。”
灵儿仍堵着不让路,淡淡道:“还请二位姐姐将袋口扎紧。”
那绛衣女恼了,将那炉灰袋一扯,顿时整包炉灰都撒落下来,尘烟弥漫地将三人都呛的咳嗽起来。
灵儿躲闪一旁,咳嗽着说:“你怎地这般不讲理。”
那绛衣女双手叉腰,愤恨道:“我瞧你今日怎么扫干净。”说着一扯青衣女,青衣女不敢看灵儿,随着绛衣女一路而下走了。
灵儿气的往地上一坐,瞧着那一地的炉灰发愁,好在有些雨丝,那炉灰过了一会便不再弥漫。
长叹了一声,舀起手边的扫把,一路往最高层走去,自上而下一级一级地扫下来。
还未扫几级,便见下面哼哧哼哧地上来一个宫服女子,口中道:“娘子。”
灵儿抬眼一瞧,正是那日她与青葛照顾的季采女,她月事已过,今日瞧上去脸色倒好。笑着冲她点点头,她回礼之后瞧着台阶上都是炉灰,诧异道:“这是?”忽的想到什么,愤恨道,“方才我见萍儿和木蔷跑的慌张,还问了几句,她们也不说什么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想必到这里来欺负你来了。”
灵儿心中气愤,手上动作不停,道:“她们是什么人,怎么这般嚣张?”
季采女叹了一声,舀起旁边的一把扫把,帮着灵儿扫阶,慢慢说道:“也不是嚣张,娘子知这里是永陵,向来没什么人烟,除了我们这一群活死人陵园妾,便是一些看守陵园的宫女,她们都是在宫里犯了事的或者是被发配的罪臣之女,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被放出去,每日也就做着重复的活计,那些尚宫们管的也不严,她们也就松散些。”
灵儿叹气道:“不过是每日清扫三大包祭殿的香灰炉灰,她们也能想出取巧法子来偷懒。”
季采女见灵儿额头已有细汗,面色也有些苍白,关切道:“娘子身子孱弱,我那日就瞧出来了,若是休养不好的话,怕是会留下些毛病。”
灵儿停住了手,直起身子呼口气道:“没法子,若到晚间清扫不干净,西陵宫的各位都吃不得饭。”
季采女愤愤道:“那王尚宫在这西陵宫里待着无事,就会想着折腾别人!”
灵儿苦笑:“原就是我应该做的。”
季采女看了灵儿纤弱柔美的脸庞,迟疑地问道:“我一直不敢问,娘子到底因了何事见罪于太后的?”
灵儿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往那台阶上轻轻坐下,脑中想着太后足底的一颗红痣,百思不得其解,听见季采女这般问,苦笑道:“若是一个人不喜欢你,你怎么做都是错的。”
季采女若有所思,口中道:“说起来,我从前在宫中的时候,若服侍的是现今的太后,怕也活不到现在。我如今满打满算三十四岁,光见着与我交好的姐妹们的尸体就见了十几回,万幸我随的是王皇后,便是如今被发落在这永陵,也总比宫里好。”
灵儿听她说着尸体之类的,有些发懵,想着宫里的丑恶事迹,只觉恶心极了:“我的姨母究竟是怎么薨逝的?”
季采女冷笑一声:“至圣十六年,皇后生了眼疾,宣贵妃常常让那昌邑公主到皇后宫里陪着皇后说话,过了没几个月皇后就故去了,我总是疑心那昌邑做了什么手脚,无奈没有证据。皇后故去了以后没多久,宣贵妃就命人将七殿下接到了自己宫里抚育,没过多久,那鄱阳王与镇国公,便是你的祖父,他二人联合朝臣进言立六殿下为太子,之后我便被发配在了这永陵。”
灵儿心中不解,鄱阳王或许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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