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诺山河+番外 作者:不辞冰雪(晋江2013.7.21完结)
“哦?何罪之有?”
“她是汉人俘虏,是我没有如实禀明父亲,舒戈特来请罪。还请……还请父亲饶了她!” 舒戈一脸焦急之色落入舒齐放眼中,舒齐放轻轻一笑道:“戈儿,你先起来,请来公主殿下,你功劳不小!”
“公主殿下?”舒戈懵懂起身,一脸彷徨。
景晖满心疑惑,不觉吃惊地看了馨儿一眼,恰恰对上馨儿略有歉意的眼神。她没告诉景晖自己的身份,下意识里,她于他不想再有当初面对景仁般的尴尬。
“父亲,这……”舒戈看着架在馨儿脖颈的利刃,依然搞不清楚状况。
“戈儿,坐下看着,自然会明白。”
舒戈坐定身躯,景晖持剑站立在他身后。
“张寨主,想好了没有?”沉默半晌,舒齐放看着张枫淡淡开口。
张枫看了一眼馨儿,嘴角抿紧,突然道:“好。”
“不行!”馨儿狠狠瞪了张枫一眼,“这是我玉真国王室宝藏,你有什么权利把它交出去?”
“公主……”张枫看着馨儿艰难地张了张嘴。
“公主殿下,你就当体恤一下臣下,为了光复玉真国,张寨主殚心竭虑,费尽心机。你是玉真国的公主殿下,难道竟不想光复昔日之家国?”舒齐放一笑言道。
“不劳舒丞相操心,玉真国早已灰飞烟灭,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公主,请舒丞相不要再以此相称。”馨儿冷冷道。
“公主真是气量大,还是在安乐王府里待得太久,认仇为亲了?公主国破家亡全在天朝二帝之手,难道竟一点都不想报仇?只要公主交出玉真国的宝藏,我大夏百万铁骑,必为你踏平中原,直取江南,还你一个昔日的家国。公主殿下,你看可好?”
舒戈和景晖现在终于弄明白了馨儿的身份,两人心中俱是吃惊,景晖更是惊讶。他从小便知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有几次好奇问起景仁,景仁也只是含糊作答,只说她身世飘零,是被人遗弃在王府门前的弃婴,要他像亲妹妹一样好好待她。没想到十六年来一起长大的她竟是这样的身份!昔日的敌国公主,手下还有心心念念想着复国的孤忠臣子,欲和大夏联手对付天朝,还有那个颇为神秘的玉真宝藏。千头万绪,景晖心中乱成一片。
“再怎么样,这也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不劳您大夏丞相操心劳神了!”馨儿说完对着张枫一字一句道:“我不许你交出玉真宝藏!”
“何苦?”舒齐放叹了一口气,两柄明晃晃的剑锋已在馨儿嫩白的脖颈上划出一丝红印。
张枫看了一眼馨儿,站起身来跪倒在她面前,低声道:“公主,恕张枫……不能从命!”
“你……”馨儿气得一闭眼。
舒齐放仰天大笑,“有这样一个处心积虑为公主殿下着想的臣子,实乃殿下之幸!张寨主,给你七天时间,取来藏宝图,七天内公主殿下,我代为照顾。七天以后……”
“不用……藏宝图就在我身上。”张枫打断了舒齐放的话。
舒齐放甚是惊讶,藏宝图居然就在他身上。真是没想到,这样重要的东西他竟随身携带。原本以为他会穿岩凿壁,把它藏在玉枫寨某个角落,要是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他身上,一早便可动手,还用等到现在!
“公主,恕张枫……不得已。”张枫叩首至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筒,站起身来,转身面对舒齐放。
“好,张寨主痛快!交出藏宝图,我对你昔日的承诺也不会食言!”
舒齐放一使眼色,侍卫忙收回架在馨儿脖间的宝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张枫手中那个小小的纸筒之上。
“等等!”馨儿喊住迈步朝舒齐放走去的张枫,“它是我玉真国的宝藏,历代先王所留,再让我看一眼藏宝图。”
“是,公主。”张枫转过身,跪地高举藏宝图,递到馨儿面前。
馨儿接过藏宝图,手中微颤,心潮起伏。
她打开纸筒,慢慢展开一卷图纸,把图上的内容看了又看。按图索骥,此宝藏当年若为玉真国所用,可能换得玉真国几年时间苟延残喘。今日若为舒齐放所得,大夏的铁蹄必将踏过黄河,扫平中原,越过长江,荼毒江南。
江南,江南!她的故国旧家园。她此生还未踏上过的土地,还未亲眼领略她的风姿绰约。张枫和她说过的那个青山绿水白墙黑瓦杏花春雨的江南,那些诗词歌赋里情致风流的江南,她梦中所见氤氲依稀的江南,便要被蹂躏在大夏的百万铁蹄之下了吗?她只觉那还未踏上江南的铮铮铁蹄,已然狠狠践踏上了她的心头,碾得她心口剧痛,艰于呼吸。
她仔细地将手中的藏宝图看了又看,站起身来,慢慢向舒齐放走去。
“汉上繁华,典章风流,江南人物。绿窗朱户,歌楼舞榭,十里银钩。又怎堪刀兵举,旌旗拥,长驱入,百万貔貅!舒丞相,给你宝藏……除非我死!”
语音未落,馨儿一扬手,已将藏宝图奋力向舒齐放身后燃着的壁炉中掷去。
青烟卷起,炉中立时火舌升腾。
厅上众人俱是大吃一惊。
舒齐放拿着侍卫从炉中抢出来的地图一角,更是惊怒交加。
这个小丫头,真是找死!她以为他不敢杀她吗?侍卫蜂拥而上,拔剑围住馨儿与张枫。
舒齐放眼底闪过一片冰冷,一把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指向馨儿。剑锋甫出,却已有人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臂。张枫则一步上前,挡在了馨儿的面前。
“你干什么?”舒齐放怒视从椅子里跃起,握住他手臂的舒戈。
“父亲,息怒!不要,不要……”舒戈看着舒齐放低声急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景晖的手早已握在剑柄之上,刚才他差点拔剑挺身而出,却没料到舒戈竟比他还快。
“给我一个理由!”舒齐放看着舒戈,眼神凌厉。
舒戈不由低下头去,却依然紧紧握住舒齐放持剑的手臂不放。
“我……我喜欢她!”舒戈低声道。
众人又都惊讶。
“你喜欢他?”舒齐放看了一眼舒戈,似乎并不甚惊讶。如此美貌女子,儿子喜欢再正常不过。他慢慢地看向刀剑中傲然而立的馨儿,半晌,轻笑了一声,转回头对舒戈道:“她可喜欢你?”
舒戈不语,她多半不喜欢他。至少现在是这样。
“父亲,我只求您高抬贵手!”
舒齐放并不想当众驳了舒戈的面子,他已拟好新的征战计划,这个儿子,还要他领兵出征。看来他是真的喜欢眼前的这个玉真公主,大庭广众,怎能驳了他的面子,伤了他的心。
“把他们先带下去。”舒齐放慢慢放下手中的剑,侍卫押着馨儿与张枫离开。
景晖看着馨儿的背影,心中涛起云涌,百味杂陈。
朔风阵阵,风刀割面。今年大夏的冬天甚是寒冷,外出的人们,不得不用厚重的冬衣把自己裹个严实。
馨儿身着单薄的罗衫,双手被缚,赤着双脚,在寒风里冻得直打哆嗦。地上冰冷的寒气从脚心直冒上头顶,冻得人灵魂也快出窍。
“怎么样,公主殿下,想好了没有?天这么冷,大家何必这样耗着!”舒齐放坐在貂皮覆盖的椅子里,手捧暖炉,神色慵懒。
“是啊,这么冷的天,我脑子早就冻僵了,不知道该想什么。”馨儿冻得牙关打颤,身上的衣裙被寒风吹起,颤颤如风中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这么冷的天,舒齐放故意让她身着夏衣,光着脚站在室外的冷风里,无非是要用寒冷来摧毁她的意志。不过想来他打错了算盘,倔强如她,怎会向他低头?
舒齐放有自己的打算,她始终是他拿到玉真国宝藏的筹码。虽然藏宝图被毁,但是张枫和她都看过此图,尤其是张枫,十几年带在身边,对图上的内容应该早已熟透,完全可以凭着记忆再画一张,或者亲自带路去寻宝藏。可是馨儿不松口,张枫死也不肯再画藏宝图,但是舒齐放知道,馨儿又是张枫触碰不得的软肋。所以,缺口就全在她的身上。
“小哥哥,我好冷啊!”
馨儿瑟缩在冷风里,心中不住地默念。她很想景晖赶来救她,但又不想他真的到来。真的暴露了身份,连他都会有危险。可是她觉得自己真是冷到了极限。往日她最讨厌舒戈出现在她眼前,可今天竟然有些盼望他能出现。无论如何,此时此地,他是能救她的最好人选。可偏偏他今日一早就去了校场练兵,看来舒齐放是故意挑了这个时间来要藏宝图的。
馨儿没想到,不用棍棒刑具,身上没有一丝伤痕,舒齐放照样能把人折磨得痛苦不堪。
太冷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在风里冻得生疼,疼到麻木。寒气沁入五脏六腑,在体内肆虐。馨儿冻得嘴唇青紫,一脸苍白。
她忽然很想念安乐王府的温暖。寒冷的冬天里,她的屋子却总是暖暖的。在她开始有记忆的时候,一到冬天,景仁便会把她裹得像个粽子般严实,然后不时地过来摸一摸她温暖的小手,满意地离开。
她喜欢在下雪的黄昏,和景仁、景晖一起围坐在桌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涮锅。她也喜欢在寒气逼人的夜晚,和他们一起围炉煮茗,在茶香和氤氲的热气中,笑看景晖答不上景仁询问的功课,低着头受着景仁颇为严厉的眼神。转过头来,景仁却总是用温和的目光看她。虽然她心里立刻七上八下地想着先生留给她背诵的那些个诗文,但景仁总会让她先喝一口热茶,慢慢想。有时候她灌下两杯茶去,却还是答不出景仁问的功课,景仁也就默默地喝茶不语。彼时,景晖总是嫌怨地看着他俩,眼神里尽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馨儿看着景晖这样的眼神,忍不住便笑开了花,景仁也笑出声来,只有景晖忿忿不平地生着闷气。她总会过去把他也逗乐,然后三人继续闲适惬意地围坐品茗。她捧着杯子看窗外飞雪飘落,一树梅花净白。
清新的茶香,氤氲的热气,温和的笑颜,汇成一片暖意盈满一室,将窗外漫天的寒冷阻隔成两个世界。
不能想了,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落下。原来这个天底下,最温暖的地方就是安乐王府,最温馨的时光就是有景仁和景晖相伴着她的日子。
“公主何必这样硬撑!”舒齐放看着在风中瑟瑟发抖的馨儿笑道,“别和自个儿的身子骨过不去,公主不顾念自己的身子,可自有人会心疼啊!”
舒齐放一挥手,侍卫押上张枫。张枫一眼瞥见在风中犹如夏蝶的馨儿,心头立时被狠狠揪成一团。
“舒齐放,你干什么?”张枫怒视舒齐放。
“看,我说有人会心疼吧!” 舒齐放一笑说道,“不干什么,张寨主再给我画一张藏宝图,我便不让她这样站在冷风里。”
“藏宝图原本就不是我画的,我画不出。”张枫一口拒绝。
“别和我说你画不出,也别故意画张错的给我。她还在我手里,你心里明白。我们本来就是盟友,又何必闹得不愉快。”
盟友?张枫真后悔自己一时怒起,竟自投罗网。舒齐放是怎么样的人,他不是不清楚。可是光复玉真国,是他这一生过于热切的愿望。为了这个愿望,即使失了底线又当如何?他为了它而生存,也愿意为了它拼尽自己的一生。只是故国安在?也只有眼前的这个公主,让他还能看到故国残存的一些影像。有了她,他便觉得君还在,国可复,一切的追寻还来得及,所有的付出都有意义,虽然这个公主殿下,似乎总也和他想不到一块儿。舒齐放料得不错,她还真是他不能触碰的软肋。眼见她被舒齐放折磨,他早已心痛如麻。
“不许给他画!”馨儿怒视张枫大喊了一声。
“那你画。”舒齐放对着馨儿笑道。
馨儿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当真不画?”舒齐放停了半晌,像是再等最后的机会。
“舒齐放,你做梦自己去画吧!”馨儿看着舒齐放,冷冷说道。
舒齐放无奈叹气,一挥手,立时有侍卫走上前去,一把将馨儿推到在地,紧接着数桶冰寒刺骨的冷水尽数倾倒在她的身上。
血液瞬间冰封,心脏也仿佛骤然停止了跳动。馨儿只觉一霎时已被窒息,不由得竭力地喘息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全身肌肤如被针刺般剧痛。风寒水冷,迅速带走她全身剩余不多的热量。她不由蜷缩起身子,却冷得连颤抖都没有了力气。她觉得自己快与大地结成一块寒冰。
张枫在她面前跪倒,嘶声道:“公主,我不能看着他们这样折磨你……”
“你……闭嘴……还当我是……公主……就不许给他画……”馨儿好半天牙关轻颤说出一句话。
“公主,我……该死!”张枫一闭眼,泪水溢出眼眶,滑落面颊。
舒齐放看得有些不耐烦。
侍卫拉开张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