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诺山河+番外 作者:不辞冰雪(晋江2013.7.21完结)
“这蘑菇的颜色怎么是紫的,可别是有毒吧?”
“嗯,那等会儿看我先吃,要是没毒死,你再吃。”景仁抬眸看她面带疑惑,不觉漾出一个浅笑。
“啊,那还是我先吃吧,要是天朝的亲王殿下被这山野的蘑菇毒个好歹,岂非惹人笑话。”馨儿扬眉笑道。
“放心吧,这东西没毒。”景仁摇头笑道,“这紫色蘑菇是贺兰山地道的鲜口蘑,煮成汤汁,鲜美非常,养人养颜,可是好东西。”
瓦罐中的蘑菇在煮沸的山泉中翻滚,鲜香之气立时从罐中冒出来,在山野清朗的空气中飘散开来。
景仁不时用木勺搅动,罐中的汤汁渐渐变得浓厚起来,纯白中泛起酽酽的青绿色。
景仁又在罐中放进一小块盐巴,那香气直直地便钻入馨儿的鼻子里,直下肺腑,挠得她五脏六腑都不安分起来。
景仁盛了一碗汤羹递给馨儿,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个纸包,那是进山前刚备下的牛肉和白馍。
“将就吃点,这山野里,也只能有这些果腹了。”景仁把牛肉夹进白馍里递给她。
“这,这怎么叫果腹,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馨儿喝了一大口热热的蘑菇汤,咬了一口夹着大块牛肉的白馍,嘴里满是食物哼哼唧唧地道,“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是吗?”景仁低头咬了一口白馍。
“可不是,你怎么不喝那蘑菇汤,这样干吃不渴吗?”馨儿看着景仁只顾吃那白馍。
“嗯,你爱吃就多吃点,我不渴。”
“那你怎么连牛肉都不吃?”
“留给你吃,我们在这山里还不知道要待多少天。”
“这个,不用这样吧,难道王爷不知道还有‘打猎’两个字吗?”馨儿咬了一口牛肉嗫嚅道。
“好好吃你的东西,说过不许再叫王爷,还叫!”景仁抬眼佯怒。
馨儿眉眼一笑道:“和你开玩笑呢,知道你心疼我,把好吃的都留给我。可是我心里过意不去,你还是吃点。”
馨儿说着便从夹在自己白馍中的大块牛肉上撕下半块,硬塞进景仁嘴里。
牛肉塞进嘴里的瞬间,两人同时微微愣神。
景仁想她还是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往他嘴里塞东西,馨儿则是想起了景晖。那一日,他撕了一片烤肉塞进她的嘴里,她也撕下一片塞去他的嘴中,她说:“小哥哥,你也吃。”
人生忧患识字始,她的烦恼则是始于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又渐渐明白了景仁和景晖对她的情意。
不想面对,但或许有一天终要面对,不想取舍,但或许有一天终得取舍。
馨儿缩回手,低头闷闷地啃白馍。
“多喝点汤。”景仁柔声道。
“嗯。这汤真是好喝,这鲜咸的滋味真是与众不同。”馨儿也努力打破一时的沉闷。
“山里的东西新鲜,还有,就是用了大夏的青盐。”
“大夏的青盐?这味道竟是比王府里的盐都要好。”
“岂止味道好,而且价格还比天朝的池盐来得便宜。”景仁笑着说。
“既然价廉物美,那为何我们王府都从未吃到这种青盐?”馨儿不觉诧异。
“朝廷禁销大夏的青盐,其实这场战争之前,大夏一直就想把他们的青盐销往天朝。只是盐业乃朝廷垄断之物,朝廷严禁销售,你自然吃不到。”景仁又盛了一碗汤递到她手里,馨儿接过了兀自问道:“这是为何,不就是一些食盐吗?天朝和大夏早有贸易往来,不也买大夏其他的东西。”
“你可别小看这盐业,这千家万户都用得着的东西,就可能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命脉。大夏的青盐价廉物美,一旦开禁销售,天朝的盐业便遭灭顶之灾。大夏既可用青盐换回自己想要东西,又能渐渐控制天朝的经济脉络。有时候商业和贸易要比战争更能影响控制一个国家。”
“没想到这盐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馨儿不禁咋舌。
“好了,别想那么多,吃饱喝足,睡会儿吧,明天还得继续找宝藏呢。”景仁取出一张大大的皮裘挨着火堆铺在地上,背靠山石坐上皮裘的一角。
馨儿也背靠山石坐在景仁身边,掀起景仁刚盖在她身上的大氅,覆上他的身子,“你不冷吗?一起盖吧。”
石头冰冷,硌着她后背有些不舒服。她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下姿势。
“白白空处这么大块干吗,你躺平,我还不困,我只盖一点就行。”景仁道。
馨儿实在是感到疲倦,便在皮裘上躺平了身子。景仁看着她又道:“没有枕头不舒服吧,来,把头枕在我腿上。”
“不行,把你腿枕麻了怎么办?”
“不会,你能有多重,真麻了活动下不就行了。”景仁扶起馨儿的肩膀,让她将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温暖结实有弹性,比枕着满地碎石不知要舒服多少倍。馨儿一时贪恋,侧蜷了身子道:“那我就睡一会儿,你腿麻了就叫醒我。”
景仁将大氅裹紧了她的身子,又将大氅的一角盖上自己的腹部,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馨儿只觉无比温暖舒适,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梦里翻了个身,一只手还紧紧搂上了景仁的腿。景仁看见,不觉爱怜地拂了她额前的碎发,将她身上的大氅紧了紧,无声而笑。
☆、第六十章
馨儿被一阵鸟鸣声唤醒,见自己还枕在景仁的腿上,忙撑起身子。景仁背靠山石睡梦正酣,他看顾了她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才沉沉睡去。
馨儿坐在皮裘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怔怔地看着景仁。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仔细看他,他的眉眼,他的鼻,他的嘴,还有他睡着时的神态。
他真是英俊的,某种程度上讲,他比景晖更具成熟男子的魅力。他们的五官细看其实很像,但景晖笑起来就像灿烂明媚的阳光,而景仁却鲜少有大笑的模样。他清俊的容颜上总是透着一种沉稳的威严,即使是笑,充其量也只能用柔和来形容。但是馨儿觉得,景仁其实如那冬日里温暖的晨曦,春日里和煦的轻风,夏日里漫天的星辰,秋日里朗朗的晴空,自己有幸沐浴其下,便得始终快乐舒适地成长。
他青黛色的剑眉下闭着黑亮的眼眸,浓密的睫毛垂下的阴影和眼下一小片淡淡的青黑重叠,显出一丝疲倦憔悴之色。自从她身世揭晓,大夏和天朝开战以来,他似乎一直就在奔波忙碌中殚精竭虑,心力憔悴。
馨儿怔怔地看他,鼻子竟有些发酸。他总是如此小心仔细地照顾呵护着自己,而自己却甚少考虑他的处境和感受,他对自己恩深情重,而自己对他呢?
从小到大,她一直把他当做威严的兄长,尽管他其实是这样地宠溺着自己,但是她总是更喜欢和景晖处在一起。再后来,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还顶着一个安乐王妃的头衔,如今两人相处,细微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颇为微妙。
还有景晖,虽还似从前般亲厚,可毕竟同以往不一样,感觉也有些奇怪起来。
那日景仁突然问她,心里喜欢的是谁,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若是十年前,她可以很自然地说都喜欢,抑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自然是小哥哥!”但是现在,她心里竟似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将大氅轻轻地盖上景仁的身子,景仁的嘴角漾起一丝似有还无的笑意。馨儿一愣神,仔细看去又似乎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刚才那般神态却真真是撩人心弦的。
景仁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升得很高,他竟闻到了鱼汤的香味。瓦罐里腾腾地冒着热气,馨儿正用木勺在瓦罐里轻轻翻腾着什么。
“醒了,快去山泉那边洗把脸,我也采了些蘑菇,还在山泉里抓了一条鱼。鲜鱼蘑菇汤,保证比你昨晚的汤还要好喝!”馨儿得意地冲他扬了扬手中的木勺。
景仁眼中满满都是笑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低头忙碌的身影。
“真没想到,还能喝到你亲自做的鱼汤!”
“可不是,连鱼都是我亲自下水捞的呢,这鱼可狡猾了,我捞了半天了!”
初夏的山里,夜晚还十分寒冷,但白天太阳一升上来,便有些炎热,馨儿忙了半天,脸上已挂了一层细汗。
景仁看了心疼道:“难为你了。”
馨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有什么,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再给你煮。”
“真的?”景仁若有所思。
“当然,不过你得准备好鱼,抓鱼是件难事!”
“好,每天都给你准备一条鱼。”
“好,每天都给你煮。嗯,但是天天喝鱼汤,你不腻吗?”
“我不腻,只是怕你腻了。”景仁似是自言自语,如果这一生能天天喝上她亲手煮的鱼汤,夫复何求?
洗漱完毕,景仁喝了一口馨儿端给他的蘑菇鱼汤,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鲜美的汤了。满满喝了三碗,顿觉神清气朗,心情无比畅快。
两人将鱼汤喝尽,又吃了点其他的食物,收拾了东西,熄了火,继续前行。
晌午过后,两人走至另一个山口,馨儿忽然指着一片山岩叫道:“快看,这岩壁上有画!”
她拿出地图,仔细看了会儿,惊叫道:“这里就是图上箭头所示的地方了,这些画会不会就是埋宝藏的线索?”
景仁来到岩壁前细细看了一阵,“傻丫头,这些画已经有几千年了,这就是有名的贺兰山岩画,多是游牧民族刻画的生活图景。这里应该就是贺兰口了。”
“可是藏宝图到这里就没有了,如果这里还不是埋宝藏的地方,那又会在哪里?”
“画图的人无疑是用了心思的,若是在图上标注太明,万一此图若入他人手里,宝藏就有危险。我只能说这里可能有和宝藏相关的线索,我们仔细找找。”景仁对着岩画细看道。不一会儿馨儿便听见他轻轻“咦”了一声,忙跑到景仁身边问:“发现什么了?”
“你看,这些岩画里有一些图案,虽然和岩画的内容一致,但是仔细看,刻在石上的纹路,风化的痕迹,却不一样。这些是新刻上去的,最多不会超过几十年。”
“那我们仔细找找,把那些新刻的岩画都找出来。”
两人沿着山岩一路向上寻找,沿途发现了几处新刻的痕迹,最后一处刻的是一个太阳神的图案,在它的下方还刻了一个像是卧钟的图形。再往上,便找不出任何新刻的图案。
“这说明什么?”馨儿一脸疑惑。
“太阳神,日出东方,东方?”景仁喃喃自语,忽然大声道:“东面的山头!”
景仁一把拉过馨儿,站在太阳神的图案面前,“站在这里,看东面的山头。”
馨儿顺着他的指向放眼望去,但见东面的一个山头映入眼帘,白云飘过,山头显出一片阴影,一处绿荫覆盖的形状,隐约就似那卧钟的图形。
“就在那里?”馨儿惊奇地问。
“对,就是那里!”景仁望着那一片山头,目光灼灼。
两人攀着嶙峋的山石,向东面的山头行进。日落前终于到了离山顶不远的地方。果然浓荫遮蔽处,竟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洞口。洞口被山间野草灌木遮盖,不仔细看不易发觉。景仁捡了根粗壮的树枝,撕下一幅衣襟绑上树枝的顶端,洒上些松油点着了,拉着馨儿走进洞去。
洞里蜿蜒曲折漆黑一片,火把的光亮照出了几米开外的视线。两人在洞里兜兜转转,越往深处越觉阴冷。就在火把快要熄灭之时,眼前豁然白茫茫亮成了一片,连燃着的火把都黯然失色。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山洞。洞外是炎炎的夏季,洞深处竟然呈现出一个冰雪的世界。
目之所及,洞中皆是一片莹白之色。到处是白色的钟乳,石笋、石柱、石旗、石带、还有遍地的石膏花,莹莹泛出亮色,似雪如玉,甚是奇特。
远处传来水声,循声而去,原来是一条水瀑由上而下,冲击着下方的一大片莹白色的钟乳石,一条地河自水瀑处向前延伸。向里走了一段,瀑布声渐不可闻,脚下的地河已平静无波起来。洞顶上不时有滴水落在水中,水滴声在洞中甚是清晰,水面上泛出几个大圈的涟漪,一层层静静地扩散开去。
登高而上,攀岩而下,地河尽处赫然是一个大池,迎面一面硕大纯白的玉石挡住去路,竟似到了山洞的尽处。
“这就到头了?”馨儿诧异,“那宝藏埋在哪里?”
景仁在近处转了一圈,伫立在池边,看着池水出了会儿神道:“这洞中山石还真是到了尽头,唯一还能探究一下的,便是这水下世界了。”
馨儿看着脚下的池水道:“你是说宝藏会埋在这水下?”
“不一定,你待在这儿,我下水去看看。”景仁边收拾边要下水,馨儿一把拉住他道:“我也去。”
景仁蹲下身子,用手试了试水温摇头道:“不行,这水太凉,你受不住的!”
“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