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诺山河+番外 作者:不辞冰雪(晋江2013.7.21完结)
“姑娘不妨陪小王爷多说上两句。”李天泽道。
说话可以略微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李天泽边说边已慢慢将磁石推向景晖胸前的天池穴,经天溪穴后又缓慢移动到腋下的极泉穴处。手上共有六条经脉,李天泽选取了内侧的三条。磁石沿着景晖的手少阴心经,厥阴心包经,太阴肺经一路而下,到达手腕处,李天泽道:“小王爷,现在请忍住疼痛尽力运气,馨儿姑娘可住一臂之力。”
李天泽将磁石移到景晖的劳宫穴处不动,景晖屏气凝神,忍住掌心剧痛,尽力运气。馨儿也一掌覆在景晖的肩头,助他真气运行。景晖青白的脸色渐渐泛起红晕,李天泽已将磁石移到景晖的指端。景晖满脸的汗水,脸色渐渐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他低吼了一声,小指、中指和拇指瞬间沁出血珠,李天泽将磁石快速地一带,三枚带血的银针破指而出,尽数吸附在磁石之上。
李天泽低喘了一口气道:“很好,继续。”
如是几次,终将景晖体内的银针尽数吸出。李天泽长吁了一口气,拭去自己额上的细汗,立刻开了一张温补调养的药方,让人尽快取药煎好给景晖服下。
“殿下,休息一下吧!”舒雅进来看着李天泽渐已转成苍白的脸色不安地说道。
“没事,我还要去看看安乐亲王。”李天泽抑住几声轻咳,转身往安置景仁的房中而去。
彼时景仁已无生命危险,李天泽先前粗略看过他的伤势,如今再仔细查看后,他觉得景晖体内的银针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便不是什么难题,倒是景仁手脚处的伤势分外棘手。他膝盖处的髌骨与小臂的尺骨、桡骨皆是碎裂严重,倘不修复完好,将来势必终身残疾。便是修复完好,手脚的功能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也不能预料。可是要将那些碎裂的骨头一一修复,无论对医者还是伤者,都是一件艰苦卓绝的事情。
于医者而言这需要极细致的耐心,于伤者而言更需要对疼痛的极致忍耐,而这种忍耐过于漫长,所承受的痛楚令人无法想象。李天泽想了又想,决定冒险一试。他要用忘忧之毒麻痹景仁手脚处的神经,但是下毒的分量需精细控制,而且必须事先预备忘忧的解药。
李天泽先替景仁开了七日调养的药方,没有强健一些的身体,怕是不能挺过这医治的过程,随即又命侍卫即刻去寻忘忧花及解忘忧之毒的草药。
馨儿递上了一块腾着热气的手巾道:“殿下,辛苦你了!”
李天泽接过擦了擦脸和双手,放下手巾唤住转身欲走的馨儿,“馨儿姑娘,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李天泽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狭长小盒,递到馨儿手里。馨儿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支碧玉的簪子,翠绿浓郁,玉泽如水般通透,一看便是玉中的极品。簪子的顶端精工细雕着几朵舒卷有致的梅花,那碧玉花瓣,莹莹泛着柔光,似要滴出水来。
“这……”馨儿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李天泽。
“馨儿姑娘,有人托我务必将此物交予你手中,希望你能喜欢。”
“是……舒戈吗?”
李天泽点头道:“玉本无价,心意亦是无价。他还有一言让我转达……”
“什么?”
“情深不悔种相思,他希望你每一天都能快乐。”李天泽看着她,悠悠道出一句。
馨儿攥着手中的簪子,那碧玉摸上去如此温润舒服。喉中有些哽咽,一时竟是无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是他请殿下专程赶来医治的吧,他人呢?怎么不同殿下一起回来?”
李天泽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回不来了。”
☆、第七十二章
舒戈快马直奔天都山的目的是为了找李天泽。
他不愿馨儿痛苦,不愿看到她流着眼泪凄惶无助的模样,那么她在意的人便不能有闪失,而唯一能够医治好景仁和景晖的大夫,舒戈想大概只有李天泽了。
他只知道李天泽因王妃被害闭门在天都山行宫养病,他却不知那只是李天泽金蝉脱壳的一个借口。一路上,舒戈想着该怎样避开自己的父亲去请李天泽施予援手。他知道李天泽因伊丽尔被害一病至今,如今却要他带病赶去医治天朝汉人的两位王爷,舒戈觉得这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但他知道李天泽对苏瑶的情意,或许看在她的面子上,愿意随他走一趟也未可知。
他快马疾奔,一路风尘,汗水几度濡湿了衣衫。他不时地用手摸一摸藏在怀里的那个小木盒,木盒里是他前两日便叫人做好的一支梅花碧玉簪。他希望这簪子能在那绿鬓如云的发间有一席栖身之地,就如那柄梅花剑,成为她对他的一点念想。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点执念。只是他没料到事情会变得如此惨烈,他急欲延医,走得匆忙。他想还是回来后找个机会再把东西给她,现在的她,一定也没有这些个闲情逸致来接受他的这番心意。
舒戈日夜兼程赶到天都山下,却忽然又茫然无措。他该怎么进行宫?他自是可以报上名号求见李天泽,可是这样岂非一样要惊动身在行宫的大夏王和自己的父亲。这事儿摆不上台面,放不到明处,要进行宫,就只能暗闯。
掌灯时分,偌大的天都山行宫随着夜色的降临而益显冷清。大夏王独坐在软榻上,拿起刚送上的一碗汤药,手微微发颤,差点将碗里的汤药泼洒了出来。
许是挂念独子的缘故,身体一向强健的他竟然小恙不断。他来天都山行宫本是为了疗养身心,不知为何,几付汤药下去,却越发觉得力少气短神情倦怠大不如前。他越来越牵挂身在泾原路上千里作战的李天泽,唯一令他欣慰的是泾原路捷报频传。他完全想不到,自己文文弱弱的儿子,初上战场,竟也能所向披靡,一路无人能挡。最后的那份捷报来自定川,他知道突破定川,渭州便在眼前。拿下渭州,大夏与天朝的拉锯几可转向胜利的方向。只是渭州绝不会轻易被拿下,果然,他已经好一阵没有儿子的消息了。
“大王,舒丞相求见。”内侍进来禀报。
“宣。”大夏王放下药碗,振了振疲倦的精神。
须臾,舒齐放进内欲行君臣之礼,大夏王一摆手,“免了。”
“大王是君,齐放是臣,礼不可废。”舒齐放还是跪下身去恭恭敬敬行了叩拜的大礼,心里却暗道:“这恐怕是你受我的最后一个君臣大礼了!”
舒齐放站起身来,上前几步端起桌上的药碗,奉到大夏王面前,“请大王先进汤药,凉了不好。”
大夏王端了药皱眉道:“不知为何,这药喝了有一阵了,孤却一日比一日神思倦怠。”
“大王,病去如抽丝,身体需要慢慢调养,日久便会见效的。”
舒齐放看着大夏王将那一碗汤药尽数喝下,嘴角漾出一丝笑意。
“大王,不知天泽殿下的身体如何?臣来行宫这么久,一直也未见到殿下,心里甚为挂念。臣今日想去见一见殿下。”
“难得丞相这么关心泽儿,他自小体弱,如今又因着伊丽尔的事太过伤心,一直闭门静养,谁也不见。丞相,随他去吧。”
“哦,怪不得臣来行宫这么多日,一直都没见到殿下。臣还疑惑殿下是否已不在行宫。”舒齐放看了一眼大夏王,大夏王低头不语,似已陷入深思。
“大王……”
“何事?”大夏王抬头看舒齐放对着自己轻轻一笑。
“大王和殿下既然都抱恙在身,如今大夏与天朝的战争又如此激烈,大王有没有想过就此让贤?”
“让贤?”大夏王怔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地看向舒齐放。
“丞相此话何意?”
“大夏王位,能者居之啊。”舒齐放一笑道。
“丞相!”大夏王勃然色变,“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舒齐放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准备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而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他觉得自己再也等下去了。
大夏与天朝的这场战争历时一年多,这一年多里,他已把原本独握在大夏王手里的兵权渐渐握在了自己的手上。大夏王摆驾天都山行宫带了三万亲兵,这三万亲兵早就被他的心腹宁令暗中调来的八万人马控制。三天前他说要加强行宫的安全,实则却是将行宫里的一干守卫换防成了自己的亲信。唯一令他不安的是,泾原路上的这支夏军,不是由他手里派出。这十万大军里有大夏的猛将萧合达,萧合达不是他的心腹,而主帅又秘而不宣。李天泽称病在天都山行宫休养,久未露面,他渐渐猜想到了这个神秘主帅的身份。这次大夏王摆驾天都山,他主动提出随侍左右,便想来天都山行宫证实一下他的猜想。而且他觉得这也是他实现多年愿望的一个机会。
果然来天都山月旬,他一次也未见到过李天泽。虽说他伤心至极闭门静养,但是大夏王摆驾行宫,他这个做儿子的绝没有不来请安问候的道理。那么泾原路上这一支夏军的主帅,除了他还会有谁?
舒齐放原本没把李天泽放在眼里,虽说他是王子,但他从小体弱多病,在自己眼里,他一直就是那个被大夏王室万般宠溺娇生惯养弱不禁风的孩子。虽然李天泽和他也有过几个回合的明争暗斗,但始终都处于下风。可是如今李天泽竟也有兵权在握,而且还是大夏的精锐战骑。泾原路上所向披靡,一路战绩辉煌,若是此次连渭城也拿了下来,以王储的身份而功勋彪炳,他便有些难以应付。不如就趁那十万夏军耽搁在渭州,自己早一步下手,抢得先机。刚才那些问候之语,无非是动手之前的最后确定。
“大王,若是你连这逼宫都看不出来,那这大夏王的位置真是早该让贤了!”
“舒齐放,你,你竟敢谋逆!”大夏王绝想不到他一向最为信任的臣子,竟然毫无征兆地前来逼宫。不,也许是有征兆的,只是他没有在意。天泽不是没有提醒过他要防范舒齐放。
“谋逆?”舒齐放哈哈笑了两声,“你以为只有你是先王的儿子,我难道不是?我根本就不该姓舒,我和你一样也姓李!谋逆?我才是先王的长子,这么多年究竟是谁抢了谁该有的东西?”
“舒齐放,你,你疯了不成?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我一句也没有胡说。大王,不,王弟,这才是我该对你的称呼。我姓了这么多年的舒,这根本就是我的耻辱,也是我母亲的耻辱。”
“舒齐放,你究竟在说什么?”大夏王只觉耳中嗡嗡一片,舒齐放的话对他来说句句都是霹雳。
“你的那个父王,当然也就是我的父王,他做的那些事原本就是无耻!他本是去将军府慰问远征归来的爱将,却一并慰问了将军过门不久的新夫人。他毁了我母亲的名节,有了我,但是却敢做不敢当,让我一直不明不白姓着别人的姓。你们一家在王宫里快快乐乐生活的时候,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母亲含着怨恨,从小就不待见我,我虽然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却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我名义上的父亲,舒大将军,知道了我的身份,他自然不敢把我怎么样,也没有把我母亲怎么样,但却宁可一个人戍守边防,捐躯疆场,也不愿活着回来见到我们。我八岁的时候,母亲就抑郁而终。临死前,她才肯哭着看我一眼,摸一摸我的脸,然后告诉我这一切。我一个八岁的孩子,她就忍心让我承受这么多不能承受的东西。我不知道她心里究竟爱着谁,但她心里的怨恨我知道。你和你父王在王宫一家团聚快乐无忧的时候,可看到我凄风苦雨的生活?虽然他打着抚恤功臣忠烈之后的名义,日日年年对我赏赐不断,恩宠有加。我年纪轻轻,他就让我入阁拜相。别人只道他对我极尽恩宠,只有我知道,他连一个我该有的身份都不肯给我。说我谋逆,我谋逆了又怎样?我是他的长子,你也不是嫡出,凭什么你该为王,我就只能一辈子是你的臣子?”
“你的身份,孤王早有怀疑。父王临终前虽未明说,却再三叫孤眷顾着你。这么多年来,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王和孤给你的地位权势荣华富贵,难道还不够吗?你可对得起孤王对你的信任?”
“纵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我到底还是君臣,我见了你不一样要叩拜?你想让我死,我难道还能活?地位权势,荣华富贵,那些原本就该是我的东西。你信任我?你大权在握,兵权独揽,若不是这次因着诺尔的死,你伤心过了头,才决意让我儿子领兵和天朝开战,你会放出一点兵权在我的手里?”舒齐放的眼中满是冷冷的嘲笑。
大夏王怔了一怔,猛然醒悟,“你,你是说这场战争,完全是你,你……”
“没错。若是没有这场战争,怎么会有今天我有能力对你逼宫?你那三万亲兵,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