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虽然半含了戏谑,但话中赞赏之意,却还是被善桐给品了出来。她心下不禁一宽:看来刚才自己的表现,还并不曾太过不堪,至少桂元帅是没往心里去……
子绣打量了善桐一眼,弯起眼来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只是冲两位元帅道,“虽说杨姑娘灵动机智,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恐怕还是要将她提到的善温、海明两位请到何家山来一同辨认,要更稳妥一些。若是两位老帅能放心子绣,这件事,就交给子绣来办。”
他的声音也同人一样,清脆而且静谧,就好像一股山泉水,缓缓自涧中流过,一句话而已,都说得格外沁人心脾。即使善桐已经有一定准备,依然不禁微微一怔,险险心思又要被这声音带着流走,听至痴了。
两位元帅对视了一眼,平国公先冲善桐挥了挥手,冷冷地嘱咐了她一句,“既然你聪明成这个样子,想来也甚为知道轻重,这件事要是泄露出去么……”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许凤佳的傲气,决不是其来无自。善桐不禁一翘嘴角,似笑非笑地就要顶他一句,可桂元帅忽然又握起拳头,笑眯眯地咳嗽了一声,她便中途转了口风,安详应诺。“是,一定谁也不说。”
子绣冷眼旁观,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变化,他忽然一翘嘴角,仿佛被善桐逗乐,这一笑顿时又逗得她心旌摇动,暗道罪过之下,也不再敢多看多听,忙又冲三人略微福身行礼,这才转过身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很不好意思地问桂元帅,“请问世伯,我含沁表哥的帐篷在哪儿呢?”
提到桂含沁,桂元帅微微一怔,面上讶异之色一闪即逝,但他似乎很快想到了善桐一家和含沁的亲戚关系,眉宇顿时又舒展开了,索性领着善桐走开几步,指着帐篷区一角道,“我想想……他应当是和粮道上的官儿们住在一处的,和你们住的那一片帐篷隔得不远,从这儿过去,再向西转,向东走两条巷子,再问问人,就准能找见了。要找不见,你就再问问人。”
虽然平国公和子绣就在身后等着,但桂元帅的态度依然不骄不躁,大有温厚长者风范。可善桐想到桂含芳和含沁一般年纪,已经可以上阵领兵,含沁身上还有世袭的千户功名,却迟迟没有相应的功绩,还要跟着粮道上做事,说起来,是靠了自己父亲的提拔……虽然二老爷提拔含沁,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更是举手之劳,但她心中依然不禁大有不平之意,扫了身后两人一眼,见他们站得远了,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在桂元帅眼中会是个怎样的姑娘,不管不顾,就抬头笑道,“多谢世叔,还想问问桂二哥住在哪里,我叔叔说,想着要过去道谢呢,可桂二哥又没说自己住在哪一片,也不敢乱闯。”
桂元帅眼中戏谑一闪,他笑眯眯地道,“嗯,他和含欣、含芳兄弟都住在一块呢,不过今儿个要出去巡逻,人恐怕不在,我先告诉你在哪一块,回头让你叔叔自己到了,再问一问。”
他将叔叔两个字咬得很重,戏谑之意,不说也是分明,善桐却没有脸红,等他指点完了,暗暗记在心中,才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和桂元帅笑道。“说起来,含沁表哥虽然是出继到十八房,因此和我们才有了亲戚关系。但昨儿偶然遇见,似乎您手下的大叔们,看他也还是那样的亲近,一口一个‘四少爷’、‘四小子’,我就有些闹不懂了,含沁表哥是过继出去了呢,还是族谱上没写过去。也不怕您笑话,这亲戚可不能随便乱认,要是认错了,可不就是笑话了?”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按含沁身份,要是出继到了十八房,族谱上却没有写清楚,那老九房谋夺十八房家产的嫌疑就更重了一分不说,杨家也等于是乱认了一门亲戚,将来要是叨登开了,那是要惹人笑话的。但善桐此问却不是这个意思,桂元帅先不疑有他,笑着说了半句,“真是孩子话,小姑娘,你放心,含沁已经写过去了。我那几个老兄弟,是从小看他长大,一时改不过口来……”
他渐渐地就笑不出来了,扫了善桐一眼,眼神中竟带了一丝凌厉,一丝恚怒,一时间竟有霸气隐隐露出,善桐心知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却是理直气壮,夷然不惧,心中想道:要么你就别生,生出来了,过继到别房就算完了?哪有这样当爹的,就算是庶子,偏心成这个样子,也太不像话了。
她非但不为桂元帅气势所慑,反而刻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天真笑道,“瞧我这脑袋,可不是瞎担心了?化不开是一滴血嘛,沁表哥虽然过继了,但还是您的子嗣,叫声四少爷又算得了什么?我不懂事,世伯别和我计较!”
本待一不做二不休,还要再提一提桂含芳的差事,但想到桂元帅何等精明,自己只是略提了一句,他就意会过来露出不快,若是点得太透,只怕过犹不及、适得其反,善桐便不肯再说,只是对桂元帅粲然一笑,便转身小跑几步,灵动地钻进了帐篷群中。
#有了桂元帅的指点,不多久善桐就寻到了含沁落脚的那一带帐篷,这里和她居住的那片区域相比,显然要嘈杂得多了,眼下正是早饭才过的当口,太阳渐渐地升上来了,各个帐篷之间均是大龄军人来回走动,时不时还有小卒奔来报信,动辄口称,“某百户,某某将军立等着要见你。”
善桐看了这番热闹景象,心中对桂元帅的怨气无形间倒是减弱少许:不论如何,粮道总也是一桩美差,并不算是辱没了含沁的身份,要能办得好,将来一份家事是稳稳能够落下的。或者含沁身上这份粮道的差事,也有桂元帅居中出力呢?
可想到含沁半年前送粮过来时和她谈起:“去找叔父等差事”之时,面上难得划过的那一缕天真的憧憬,再想到如今他虽然面上还老笑嘻嘻的,但却罕见当时那真心的向往,善桐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她挺起脊背,似乎是要为自己打气,深深吸了几口气,便把刚才的事放到了心底,刻意放粗了一点声音,问了个路过的兵士,得知含沁帐篷就在拐角处,便一路寻了过去。
却见得帐篷帘子低垂,门口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通报,因善桐与含沁已经熟不拘礼,她便在外头喊了一声,“沁表哥在吗?我进来啦。”
过了一会,见无人应声,善桐又觉得身上冷起来了,她便大胆地掀开帘子,探头进去一望时,却见帐内还黑乎乎的,连透光的天窗都没有打开,中间床上隐约一个黑影隆起,还能看见一把头发露在外面,善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便放大了声音喊道,“喂,多会了,你还赖床呀!”
含沁身子一弹,迷迷茫茫地抬起头来,含糊道,“三妞?”却是一瞬就认出了她的声音。
善桐被他逗得一阵好笑,哈哈笑道,“不是三妞,是四妞——太阳都晒屁股啦,你还不起来!”
正说着,又怕自己看着,含沁不方便起身,便又钻出了帐篷,不想一偏头却坏了:她眼力好,心中又有事,一眼就已经看到了远远的一个清俊少年正缓缓走来,时不时还左顾右盼一番,一看就知道是来寻人的,这不是榆哥又是谁?
因帐篷左右都有栅栏围着,围出了一个空间来给人囤货喂马,要进去,不是要翻越栅栏,就得把栅栏搬开,动作都大了些,善桐恐怕引起榆哥注意打草惊蛇,又不敢绕到帐篷背后去——左绕右绕更怕被榆哥看见,前思后想之下,只好一咬牙,又掀开帘子轻声叫,“表哥,你起来了没有!”
含沁估计还以为自己正做梦呢,蒙着头竟又赖了起来,听到善桐声音,才掀开被子惊疑道,“真是你——三妞,你来干嘛?”
善桐记得直跺脚,只好掀帘子进了帐篷,低声而紧迫地道,“一会哥哥要请你送信,你先答应着,但千万不能送去,等送走哥哥,我和你说!”
才说完想要退出去时,一掀帘子,见榆哥已经到了近处,此时出去势必被他撞破,只好又退回来,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帐内陈设简单,左右都没有藏人的地方,正是急得火烧屁股的时候,看到含沁床上除了他自己盖的那一床被子,还有个硕大的被垛,一急起来,也顾不得这样多了,连拉带扯把含沁拽起来了,自己将被垛一推,便钻进去藏在了两床被子中间,才钻进了半身,又顾虑着自己没有脱鞋,只好又翻出来弯腰脱了鞋,见帘子动了,慌得连鞋子都没藏,就钻进了被子里,只从被垛的缝隙里露了半边眼睛,偷看着外头。
果然她才藏好,那边榆哥已经探头进来,结结巴巴地问,“是含、含沁——哎呀,我没找错,真是这儿。”
一边说,一边就进了屋子,善桐看着床前自己的麂皮小靴子,正是急得不可开交时,含沁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一边嘟囔着,“是表哥呀——真见不得人,连日来奔波劳碌,早上就睡得晚了些,这才刚——刚起。”
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呵欠,又弯下腰来穿鞋——乘着帐内黑,不知不觉,就把善桐的小靴子塞到了床底。善桐这才安下心来,才嘘了一口气,又见含沁把脸凑到被窝前头,冲她扮了个鬼脸,竟差一点失笑出来,好在含沁也不再逗她,只是站起身来,同善榆交接了几句,果然善榆是来请他送信的,含沁自然是满口答应,才接过信来要说话,外头又有人招呼问,“含沁,你在帐篷里呢?”
正说着,帘子又起,善桐透过缝隙,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一时真是头大如斗——居然是桂含芳同卫麒山两个小煞星联袂而至。
耸动
虽然桂家、杨家不是没有来往,但榆哥从未到西安走动,既然遇见了,含沁免不得互相介绍一番,桂含芳倒是没有对榆哥摆什么少爷架子,就是卫麒山,也不过是目光闪动看了他几眼,便露出笑脸来,亲亲热热地道,“善榆兄弟,既然来了军营,得了闲也和我们拉弓射箭,比比马力吧。”
“去你的。”含沁笑骂了一句,“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监军的?大家都忙成这个样子,就你还有闲心拉弓射箭比马力!卫叔叔知道,不罚你射一千箭,那都是他手下留情了。”
他和卫麒山显然极为熟稔,卫麒山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嘿嘿一笑,指着含沁对榆哥道,“你看看,你看看,善榆兄弟,你这个小表弟呀,五行天生欠打!家里老夫人那里,你可要好生劝说一番,让老人家不要心疼,还是以多打,狠打为宜!”
几个人说笑几句,榆哥因有些怕生,说话又结巴,就更不喜欢说话了,只是抿着唇在一边笑,还是含沁和卫麒山又斗了几句嘴,这才回护善榆道,“我送表哥出去吧,免得表叔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也该、该回去了。”榆哥就讷讷的接了话,又和含沁抱怨——他看了含芳一眼,便继续道,“善桐又和我闹起别扭,也不知回去后会不会又吵起来。”
桂含芳是知道善桐陪着哥哥过来求诊的,自然不为所动,倒是卫麒山神色一动,脸上顿时也挂起了几分不以为然,他张了张口,虽然没有说话,但善桐透过被子缝隙,都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一个小姑娘,兵荒马乱的时候到最前线来,这无疑是给家人添乱。
其实这一次过来,善桐也渐渐觉得自己越来越大,不像从前还小的时候,禁忌还少了几分,其实出来行走已经很不方便。毕竟她虽然希望可以任性而为,清者自清,并不顾忌那些个三姑六婆的嘴巴,但总不能不为善桃、善樱等姐妹考虑,更别说杨家全族的声誉,也需要每一个杨家人的自觉维护。从前年纪还小,扮了男装跟着父亲四处出去见识,倒还不算过分,现在也还勉强沾了孩童的边,等到十三岁、十四岁的时候,一旦发身长大,来了天癸,恐怕就不能再和现在这样,随意跑到军营里来了。就是这一次,为了处处照顾到她的名声,其实榆哥和四叔都要格外用心……
一时间,她居然不合时宜的怀念起了远在江南的檀哥,要不是檀哥不在,哪里轮得到她这样勉强地出门,檀哥只怕老早都把事情包揽下来了,办得还要比自己更稳妥十倍……
善桐这一走神,倒是错过了含沁送善榆出门,她回过神来时,还是听到了桂含芳啧啧连声,感慨道,“这个老四!赖床赖到这时候不说,连被子都不叠!”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过来,往善桐身边一坐,似乎大有为桂含沁整理被褥的意思。
其实就是他没有动手,光是这一坐,善桐都要吓得浑身绷紧,此时更是心都要从口中跳出来了:她真恨自己居然这样鲁莽,一个人在军营中乱跑不说,为什么还为了躲避哥哥,居然这样轻率地钻到了含沁的床上!
自然,她和含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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