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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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多天来连续不断的大会小会,远离实务,倒是养回了二老爷一点元气。他面上重新现出了血色,脸颊上也多了一丝肉影子,不再瘦得怕人,再算上嘴角蕴含着的安详笑意,当年那极修边幅的翰林老爷,似乎多少又在这个干瘦憔悴的军官身上现出了一点神韵。见到含沁和善桐并肩从里间出来,二老爷面上有讶色一闪即逝,随即便放松了神态,含笑指着含沁道,“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在这里偷闲喝茶,你叔父问你来呢。”
含沁扮了个鬼脸,满不在乎地道,“二表舅你就诓我吧,叔父日理万机,开不完的都是会,哪有心思问起我来。我算得准准的,他少说也要到晚饭时分才想得起我来——哎呀,还没恭喜二表舅高升了!”
二老爷升官的消息,出来不过两天,也难为含沁才回来就打听清楚。——才四十岁刚出头的年纪,就一跃由从四品升迁为从三品的转运副使,彻底把粮草工作抓在了手心,也算是摸到了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的边。想必战事结束后,再有封赏,努力一把,在三品、二品的位置上退休,也不是不可期望了。
只要不和小四房的杨海东大爷比,善桐的父亲也可以说是西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又因为是多年来杨家第一个在本土附近任职的军官,将来是有望回西安驻守,在陕西就近照顾族人的。善桐都可以想象得出合家上下该有多高兴欣喜,想必小五房在族内的分量也将更重得多。因此含沁才提到二老爷升官的事,她唇边不禁就含起微笑。二老爷倒嫌她城府还不够深,扫了她一眼,便冲女儿使了个眼色。
含沁这次过来找父亲,肯定是有事情要商量。善桐得了眼色,便知道自己不适合旁听,忙站起身来,和含沁打了声招呼,又寻了个借口,退出帐篷去,把空间让给父亲同表哥密斟。她自己在雪地里站了一会,想到含沁说得有道理,展眼过了年,自己满了十三岁,就不好随意游荡了。一时间静极思动,再想到善榆的邀请,就觉得到权仲白的帐篷里站站,也是极富吸引力的消闲了。转过了年,就得回村子里自我禁闭,乖乖地做个淑女啦。
想到这里,善桐便下定决心,又戴上了风帽,将脸儿遮掉了半边。袖着手轻快地在发黑泥泞的雪地中穿行,不过一盏茶工夫,便进了权仲白的帐篷。和权仲白的小书童打了个招呼,笑着问,“我哥针灸完了吗?”
善桐的女儿身份没能瞒得过权仲白,小书童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冲善桐友善地笑了笑,才要说话,面色忽然一动,反而望向了帐篷外头。善桐正在诧异,只听得刷地一声,帘子被撩了起来,一个头戴大风帽,身量高大的汉子一弯腰就进了帐篷,善桐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后来就觉得不对了:权仲白住的这帐篷,周遭是很安静的,刚才她进门的时候,小书童都打着帘子等着她半日了。可见得此人耳聪目明,至少感应是很灵敏的。可他却是直到这大汉都近了前才听到动静——要不然就是他功夫内蕴,行动习惯轻巧,要不然,就是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故意放轻了脚步。
她也算是反映敏捷之辈了,这复杂的思绪,不过是一瞬间就已经想得明白。便不禁度了那大汉一眼,见他不肯脱下风帽,越发有些好奇,只是碍于女子身份,非但也没脱下风帽,反而当前掀帘子进了里间,却并不远走,只是靠在帘子边上,听小书童问那人道,“是哪一营的好汉?寻医问药要去军医营,我主人已经出门几天了。”
以权仲白的身份,不如此托词,根本就挡不住潮水一般汹涌的求医人群。那大汉却不吃这一套,他哈哈一笑,声音却并不高,“出门?好不容易溜出来见他一面,他就是出门了也得给我飞回来!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出门!”
他是否拉下风帽,让那小书童看到了自己的长相,善桐当然是看不到的了。但此人一开口,她却已经是浑身僵硬,差一点惊呼出声,心中旋即又无奈地大叹了一口长气——
就有这么巧,这个罗春难道见天都在后营闲逛的?怎么自己真的十几天才出门一次,直娘贼又碰上他了!
她没敢多想,听脚步声近了内帐,转了转眼珠子,忙又溜到了第三重帐篷外头等着:权仲白的住处也经过扩大,除了入口处权充待客室的小帐篷之外,善桐现在所处的则是权仲白平时吃饭读书起居的地方,再往里又分出了两个小帐篷,一个是他施针施术用的,还有一个就是神医的卧室了。至于那个不设炭火的解剖帐篷,现在是要从起居帐篷的第三道门里钻出去,才能越过院子走近这间神秘的小屋。——这也是因为不管怎么说,把人割得那样七零八落的,终究是骇人听闻,就算以权仲白的身份,善桐想他也不得不掩人耳目。
果然没有多久,那叫当归的书童便掀帘子进了起居室。善桐忙冲他嘘了一声,又指了指诊疗室,意思权仲白还在施针容不得打扰,连她都还候在外头,却是一脸的无辜天真,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出来罗春的身份。
当归显然也根本没有起疑,他略带歉意地对善桐一笑,低声道,“小少爷,外头来了个要客,恐怕得请您暂且先回避一下了——”
回避倒是没有什么,善桐也巴不得回避得越远越好,可罗春人在外面等着,要出去就得和他擦身而过。善桐却是真怕自己又招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到时候,她可是跳到黄河水里都洗不清自己的闺誉了。好在她越是这样的时候,脑筋就转得越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想出主意来,笑道,“我来找哥哥的,不过是因为权先生在里头,我才不方便进去,外头又冷——现在要是权先生出来,我就进去和哥哥呆在一块吧。”
因为榆哥针灸必须脱衣,就算是再要**,也不可能把他扔进冰天雪地里,诊疗室里有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当归略作犹豫,便又绽开一笑,低声道,“是男客,少爷可要注意避嫌才好。”
便先轻叩帘子,得了权仲白一声清越的‘进来’。便掀帘而入,在屋内低语了几句,权仲白果然大步出了屋,连帘子都是自己掀的,软绵绵的绸子,都被他掀出了唰地一声脆响,虽说面上神色看不出多着急,但真实心情如何,却是不问可知。
他扫了善桐一眼,却又住了脚步,略作琢磨,才轻声道,“小姑娘,怎么哪儿有麻烦,哪儿就有你?快进里屋陪你哥哥吧,我没出声,你们不许出来!”
善桐绝不敢怠慢,只是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便一头钻进了里间,又将帘子拉好。也顾不得善榆面上的讶色,冲他使了几个眼色,便又凑在帘子边上,偷窥外头的景色。满心中渐渐回过味来,她开始诧异了。
——罗春找权仲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难道私底下也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她想到权仲白的身份,忽然又有些不寒而栗。再望了浑身插满银针,一脸不解望着自己的善榆一眼,一道明悟,终于升上心头。
就因为和皇上一样,都是血瘀在脑。或许哥哥虽然还没有功名,但他俨然已经完成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或者尚未自知,善榆已经被卷入了大秦最上层的斗争之中,
碰面
善榆虽然思维并不敏捷,但行动还是沉稳的,得了妹妹的眼色,虽然大有好奇之态,但并未鲁莽出声。善桐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微微地掀起帘子,又将呼吸声压到最轻,她静候了一会,果然远远地听到说话声近了,罗春和权仲白一前一后地穿过门口,进了里间,罗春口中还道,“不愧是大秦,就连个营地都这样富裕丰饶,真想放一把火,趁火打劫,把你抢回我的王帐里去。”
这个人怎么见到一个风姿卓绝的人物,想的就是把他收集起来。善桐不禁有几分啼笑皆非,在心底安慰自己:封子绣也好,权仲白也罢,都是惊才绝艳,风度超卓之辈,自己能够和他们一样得到罗春的青睐,说不定多少还是说明她也生得并不难看,说不定还真个有几分脱颖于众人的意思呢。
封子绣没有把罗春的玩笑话当真,权仲白自然也不会为此动怒,他似乎还被罗春的直接大胆所取悦,笑声很是真挚,“你们草原上信回教的牧民恐怕不少吧,把我抢回去,你不怕治下众民造反?”
罗春已经把缠头解下,露出了他白皙而俊秀,充满了异域风情的面容,因为从后头门口再穿出去,又得经过一段露天的土地,他便在门口站定了,一边草草围着缠头,一边从那一大块布料里和权仲白斗嘴。“我又不信回回教,胡大可管不着我。不过子殷兄弟,我是看中了你的医术,可没看中你的脸蛋儿。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难道贵朝上下,南风盛行到这个地步?”
他以一介化外之民的身份,不但大秦话说得这么利索,甚至连官腔都会打,又偏偏五官深邃俊朗,也并不缺乏草原男儿的爽快与鲁直,这两重矛盾的特质混合在一起,反而使得罗春充满了一股莫测的魅力。但善桐仔细一想,又不禁暗暗心惊:一个草原上的可汗,精通汉学到这个地步。没有事的时候,那是心向教化。可有了什么事的时候,就是虎视眈眈,欲分一杯羹的野心了……
不过又不由得为罗春的调侃稍微莞尔:西北民风淳朴,和东边、南边都不一样,福建那一带盛行的契弟,京城胡同里遮遮掩掩的南风馆……都和西北阔朗的天空没有半分关系。不过,罗春倒是懂行得很,居然还懂得用权仲白的长相来笑话他。
权仲白嘿嘿一笑,居然依旧不曾生气,善桐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从语气听起来,对于这样过分直白的对话,权神医非但不觉得粗俗,反而似乎很欣赏罗春的坦然,甚至大有投机之感。“南风盛行不盛行,罗春兄弟他日入京纳贡的时候,可以自己带眼睛去看。不过罗春兄弟也说得对,我这是自己卑鄙委屈,看什么,都把格调看低了几分。”
先弹了罗春一句,暗示他的势力和大秦那庞大无匹的疆土相比,始终有主从之分。随后又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失误……要不是场合上实在不对,善桐简直要觉得权仲白的所作所为,竟似乎很有侠气了。
她没能再听到什么,罗春已经和权仲白掀帘子出了帐篷,进了院子。这本是善桐溜出去的大好机会,可她想到榆哥病情中的委曲,未免不大放心。又虑着父亲实在忙碌,况且和权仲白又并不熟悉——越发说破了,由父亲出面,那就是一个家族对上另一个家族,多少有些过于郑重其事的意思。因此左思右想,还是留了下来,只低声对榆哥解释了几句原委。又道,“咱们不用害怕,他这次过来,肯定是掩人耳目,不敢被大家知道。因此不能久留,恐怕事情办完了就走。但是看他行径,也就是瞒着大伙儿,上头的老帅们是瞒不过去的,因此被我们撞见了,也用不着担心太多。”
榆哥头插银针的时候,反应似乎要比平时更快得多,要追上善桐思维的速度,竟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善桐才一说完,他就眨巴着眼睛道,“也对,要是真想掩人耳目,就不会在这时候过来了。权大哥的帐篷里,热闹的时候可是有几十个人等着求诊,他就是蒙面,也少不得要惊动几个人的。我看,这件事上头的贵人们,心中都有数得很。”
眼珠又是一转,便兴致勃勃地问善桐,“你说,他来这里做什么?”
善桐才要回答,心下又是一紧:罗春过来这里,她觉得十有**,恐怕还是为了皇上的病情。权仲白亲口说过,他过来是要亲身为皇上采药治病的,可是双方大战,道路不通。而再想到皇上的病情一旦危急,甚至不治身亡,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以及含沁对她推测过的——罗春手下武装上的火铳,恐怕是由晋商走私而来。
再联系到西北粮荒时,晋商手中握有大批粮食,却坚决不肯合作……这群山西老抠儿听从的是谁的号令,虽然善桐未能握有真凭实据,但她也是十拿九稳:罗春和大皇子之间暗通款曲这个猜测,早在半年前已经有了一定的雏形,当时含沁不置可否含含糊糊,其实是相当于默认。而到了这时候,善桐已经很肯定,虽然今年已经就藩,甚至人都不在朝中,距离陕西更是千里迢迢的鲁王,依然透过种种手段,试图操纵影响着西北的政局。而罗春这一次过来谈判,恐怕背后也不是没有鲁王一系的影子。
只是他们所图的是什么,就不是善桐可以完全猜测得透的了。说实话,她的确也漠不关心——杨家最关心夺嫡胜负的,当然是小四房大爷杨海东,那也是因为他到了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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