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西北一场大战,真是耽误了。”他淡淡地道,“要是都在京城,和你哥哥们一起上课,没准我们善桐也是个小才女呢……”
善桐看了父亲一眼,大胆地道,“才女不才女的,其实都是虚的嘛,过日子最要紧还是实在。能把家当好就行啦。”
果然是母亲身边调教出来的女儿家,对于京城里那些精致的讲究,并没有多大兴趣。虽然生得漂亮,但一开口就是朴素的西北腔调,踏踏实实的也没什么不好。二老爷抚了抚善桐的额发,想了想,也觉得其实在西北长大,没什么不好,选秀那样虚无缥缈的事,索性就不要去想,也省得善桐活泼调皮的性子,进了宫也是受气。
再说,还有西域那边那一段无妄之灾呢,将来要是被有心人叨登出来,不大不小是个话柄……
“说得是。”他难得温和地道,“还是三妞朴实刚健,看来,你祖母没白疼你。”
便命善梧和善桐挨着他坐了,还惦记着。“樱娘今天不得闲?”
善桐小声说,“她跟着大伯母学刺绣呢,前几天又病了,功课拉下太多,就不好和我一样脱空跑出来啦。”
“那就算了。”二老爷一缩脖子,罕见地露出了些打趣,“要接她过来,转头大嫂知道了,难免又要数落我纵宠你们。”
他清了清嗓子,又回复了正经的严父样子,拿出一本杂记来翻开了,指着道,“前回和你们说到哪里了?那还是在京城吧?《徐霞游记》说到第几卷来着?”
没等善桐、善梧回答,又自言自语地道,“嗯,是说到了柳州卷。”
虽然时隔多年,但然连页数都还记得分毫不差似的,翻了几页,便续道,“如今你们都大了,妞妞儿也能自己啦。就和你草草把柳州卷说完了,余下的你自己看吧。”
善桐想到在京城家中,往往晚饭过后,二老爷便手持一本杂,将自己搂在怀里,除了早早就寝的善樱之外,余下的兄姐们都环坐膝下,听父亲一边读,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中故事的场面,心头陡然就是一酸,她还和小时候一样,把脸埋到了二老爷怀里,不依地道,“我就要听爹说嘛!自己,有什么好玩?”
二老爷呵呵一笑,一时也不禁感慨,“老了老了,再过些年,就要你们读给爹听了。你看这才几年,你大姐连外孙都生了,三妞出门子也就是一转眼的事。还有榆哥、楠哥、梧哥你们三个,中了进士娶了媳妇……想听爹读都没那份闲心啦!”
善桐身子却是一僵,进士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肉刺,才刚被母亲掘动,二老爷无心一触,就让她痛彻心扉。
她的不对,自然为两个男丁注意到了,善桐在父亲温和的询问眼神中,有意无意,也就泄露了少许心事。“爹您提到大哥……唉,我想他了!”
梧哥面上顿时也蒙上了一层关切,他注视着父亲,诚恳地问,“大哥上回来信,已经有两三个月了,爹有没有收到那位权先生的消息?不知道大哥的病情恢复得如何了?”
兄友弟恭,的确让二老爷甚为欣慰,他按了按梧哥的肩头,语带玄机,“好,你心里能惦记着你大哥,这就是好的。内宅妇人们,守着井口大的天地,心胸狭窄,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咱们不能和她们计较,却也不能跟着她们去学……你只一心好好读就是了,内宅的事,再别多管。”
这话一出,两个孩子顿时都红透了脸。善梧一心的羞耻,满得都要滴出来了,他看了善桐一眼,见善桐多少有些茫然,心底更觉无地自容,竟是离座起身双膝落地,含着热泪说了一句,“爹,二姨娘不懂事,这些年来里里外外,给娘添了不少麻烦。娘一人支撑家里,大不容易,父母之间的事,做儿子的本来不应置喙,但……”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连连磕头,泣不成声地道,“儿子可以作证,母亲素来严正大度,对二姨娘素来优容。请爹严加管教姨娘,不使她、她、她再丢了咱们家门的脸面……”
善桐赶快站起身来,她几乎不忍再看下去,恨不得能夺门而出: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更看不过眼了。怎么说二姨娘都是梧哥的生母,梧哥是要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不得不说出这一番话来。
忽然间,她也不再有底气把自己已经准备好的一席话托出,而是忐忑不安地看向了父亲,指望从二老爷面上看出些蛛丝马迹,但心底却不是不绝望的:自己都看出母亲的手段了,父亲和母亲结缡十余载,又是个心机深沉的官场能吏,他能看不出母亲在背后玩弄的手段?简直笑话。
而以父亲的性子,如今眼见了这纲常倒悬的一幕,怒火自然难免,善桐更恐惧的还是他一气之下,索性挑明了母亲玩弄的心机。如此一来,梧哥和王氏之间虽不说水火不容,但要回到从前那水乳交融的一幕,那也是万万不能了。
忽然间,她觉得母亲的计策实在是蠢到了极点,甚至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然而望着满面痛苦的梧哥,她又有了一丝惘然:时至今日,二姨娘和梧哥之间已经划下了一条深深的鸿沟,随着梧哥知达礼,渐渐成为一个君子,他和二姨娘之间的鸿沟也将越来越深。二姨娘根本就不明白,她越是想要和儿子亲近,想要争取自己应有的地位,就越是背道而驰……
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场戏也始终至少要有两个角色才能唱起来。她已经不能明白这件事究竟应该归咎于谁,是二姨娘的愚蠢和狂妄,还是母亲的细密心思,又或者是父亲对二姨娘或许曾有过的姑息与纵容——
但这些都可以之后再想,现在她最担心的依然还是那点,究竟父亲是否会真正和母亲撕破脸皮,戳穿母亲的计策呢?
善桐心底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其实这件事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大椿和母亲之间的那点联系,纯属心照。就是父亲要说,也拿不出让梧哥心服的证据,恐怕梧哥也未必相信,就是闹到了祖母跟前,都不是不能翻案的。
她便小心翼翼地望了父亲一眼,果然见到二老爷一脸五味杂陈,愤怒、无奈、感伤、矛盾、后悔……无数的情绪都拥挤在了一起,使得她也不能完全分辨。
只是到底,终究,二老爷还是上前一步,他扶起了善梧,低声道,“我说什么来着?内宅妇人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知道你母亲的辛苦,日后有出息了,就多孝敬孝敬她吧!”
善桐一颗心顿时落到了肚里,她打从心眼里叹出了一口气来,也掏出帕子,往梧哥手里塞,一边觉得自己实在虚伪,一边也细声细气地说,“二姨娘是二姨娘,三哥是三哥,长辈们的事儿,咱们就别管了……”
作好作歹,梧哥才收了眼泪,但欢快的气氛,也随之荡然无存,二老爷读了几句徐霞,便也失去兴致,打发梧哥,“回去好生读,把你的也理一理。等到了西安,就不能这么轻省了,非得悬梁刺股不可。这一科虽然不说中个举人,但也不能在蒙试里就落了马。”
等梧哥出了屋子,就也嘱咐善桐,“你在家里要好生服侍祖母,什么事,多听长辈们的话。得了闲,多和你二姐、大伯母亲近亲近,都是名门出身,规矩上再错不了的淑女。你什么都好,就是野了点儿,将来出门子之后要也这样,终究是难免吃亏。”
见善桐俏生生立在当地,虽然面上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桃花眼内雾气弥漫,很有了些捉摸不透的韵味,在心底不禁又叹了口气,便伸出手来,拍了拍女儿的脸颊,低声道,“好啦,别担心,我和你娘没什么事儿……家里的事就是这样,琐琐碎碎的,有些口角也是常事,过一阵就好了。”
提到王氏,语气不免又冷了几分,看来对王氏的做法,二老爷是真的有了几分齿冷。
姑且不论对错,善桐几乎立刻又为母亲担心起来:到了西安,那就要和大舅舅一家常来常往了,让父亲带着气过去,言行举止之间要是泄露出来,母亲就等于是在娘家人跟前丢了面子。
她难道还不懂母亲吗?一生最是要强,本来娘家倒了,就已经够落魄的了,要再不得丈夫的喜爱和尊重,岂不是要和大舅舅一家牛衣对泣起来?
但父亲总算还没有把一切说破的意思,也不能说是不体谅母亲了。休妻一词,多半只是气话,自己要把什么都挑明了,反而容易再度激起父亲的性子……
“您们是为了什么拌嘴儿,我还不懂呢。”善桐就握住了父亲的手,眼神一闪一闪,望着二老爷为母亲求情起来。“但娘的确是太不容易了,战乱时候,家里什么事都指着她……”
“嗐,这些我还不懂吗。”二老爷不禁露出冷笑。“要不是因为这样——”
他勉强又捺下了话头,只是见善桐面露不解,又不得不略露玄机,“你娘补贴你大舅舅一家,补贴得过分了……”
才一出口,又觉得失言,只好补救了一句,“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万不能往外去说,更不能对祖母提起,知道了?”
善桐听话地点了点头,她乖巧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对谁错,我不知道。可您就多让着娘些嘛……娘一辈子命苦,眼下还巴望着大哥能够被权先生治好……”
她不用做作,已经流露出了哽咽,“一想到大哥回来的时候娘要有多失望,我就……”
二老爷顿时就怔住了,他望着善桐,眼中复杂之色闪过,却又被浓浓的怜爱迅速取代,立刻伸手揽过女儿,低声哄她,“乖三妞,咱不哭,不掉金豆豆了。啊?没事儿,没事儿,都会过去的,咱们眼光放长远,放长远些……”
这个对家人永远十足严厉的中年人,在怀中小女儿细细的颤抖中,似乎也终于不禁流露出了一丝软弱,他将额头搁在了善桐头顶心内,蹭着女儿纤细的发丝,声音也有了一丝模糊,“你放心,爹什么事儿都能安排好。你哥哥就治不好又怎么样?一世富贵无忧,难道不好?一辈子就你们六个孩子,哪一个爹都不亏待……”
善桐抽搐着肩头,不知为什么,她虽然很有泪意,但眼眶却干涩得很,只是空洞地酸着,却并无一点湿润。
想到善梧方才面上的痛苦,想到二姨娘,想到母亲,想到大姨娘想到善樱,甚至想到了那大伯房内素未谋面,便已经被下了绝育药汤的通房……无数的面孔在她心头打着旋儿,又快又急地绞着漩涡,漩涡底心有一句话慢慢地浮了起来。
善桐想,家规真是一点都没有错,以后我的夫君,除非我自己没法生育,不然,我也决不让他纳妾。
她又闭上眼睛,将面孔往父亲肩上,埋得更深了些。
发作
夫妻之间毕竟没有隔夜的仇,有了善梧一心一意为王氏背,善桐又口口声声抬出榆哥来为王氏求情,又过了两天,二老爷和王氏双双带了儿女们来请安的时候,王氏眉宇之间就见了笑模样儿,话也多了,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二老爷已经足足有两三年没有片刻休息了,这一次调任陕西巡抚,赴任期是给得很长的,多少也有体恤大臣,让二老爷好生休息一番的意思。更重要也有前任擦擦屁股,将场面敷衍得好看一点的用意。二老爷自然是心领神会,索性就在杨家村内安稳住,每日里早上给老太太请安都是一丝不苟,“宦海沉浮,一转眼近二十年没有侍奉过母亲起饮食了。”
老太太也不是不开心的,小五房本来就已经够显赫的了,如今二老爷又升任了陕西巡抚,虽说这个巡抚,上有刁婆婆下有恶媳妇,与其说是一方父母,倒不如说是单单为了牵制桂家捧出来的菩萨,但至少品级放在这里,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论是在村子里还是在村子外,小五房的面子显然又大了几分。
再说,二老爷又深知母亲的心意,这一个多月以来,不是和王氏起,就是自己住在房内,偶然进一进大姨娘的屋子,却是绝没有宠幸过二姨娘。老太太这才信了从前二房里传回来的耳语:这位二姨娘因为自己资质愚钝,在老爷跟前都是不大受宠的。
“也不是说就没有受宠过。”老太太就和王嬷嬷闲话。“当时颜色新鲜的时候,恐怕也红了几年,现在儿子都这么大了……嗐,红颜未老恩还先断呢,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呀。”
王嬷嬷家里到底是开粮号的,西北饥荒虽然闹得大,但对她这个老太太自然是丝毫影响都没有。几年过去,虽然已经是满头白发,但依然红光满面,透着硬朗。她盘坐在炕上吐了几个烟圈,“毕竟善梧天性聪颖,很有出息,恐怕二太太还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平时多容让着生母呢。”
老太太就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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