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这几年来家里手头就算再紧,给善桐置办首饰也是毫不手软——在婚事这样的大事上,明知道善桐素来也很有主见,她又怎么会不听听小姑娘自己的意思呢?
善桐扇了扇睫毛,倒没有搭理六丑的话头,而是站起身道,“我胸口闷得很,出去走走——”
门才一打开,隔着窗子望见善桃在对面东厢里低头做着针线,她又废然坐到炕边,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道,“算啦,大伯母说的对,女儿家也不能太野了,成天到晚想着出门逛,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该有的念头。”
或者是因为一天比一天更大,现在她不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已经算是成人。这两年间,善桐每一天都要比从前更感觉到规矩两个字对自己的束缚,曾经她倒也习惯了规行矩步的生活,只是在西北乡下礼教相对松弛的地方生活了几年,又赶上了乱世事急从权,小姑娘却几乎是被自由给宠得坏了,等到大伯母回了村子,才过起了正宗的官宦小姐生活。——而随着年岁的长大,不要说和桂含春这样的外男见面了,就是含沁私底下要和她说点话,在大伯母的照管下,那都是难之又难。而人心也就是这样,从前生活在平民圈子里的时候,善桐从未想过自己和桂含春互相之间的好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说句老实话,西北私定终身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还少她一个?
可现在,随着一年多来拘谨的生活,她也渐渐地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而二品人家的小姐,不要说和别人私定终身了,就是同外男说两句话,那都极不体面呢。
她本能地觉得这想法极为不近人情,可又无法具体地描绘出究竟不近人情在什么地方。心中只是模模糊糊地倔强想着:我也没有做错,连姐姐那样规矩的姑娘家,都是凭着自己的心意选择了姐夫,轮到我头上,我就错了?
可,毕竟不论是为了自己考虑,还是为了姐妹们考虑,私底下再见桂含春的事,是想都不能再想了。长年累月不能见面,只能互通几句简短的消息,才是让善桐心绪渐渐低沉下来,最主要的原因。
只是长辈们的反对,她并不害怕惊惶,两家怎么说都是门当户对,只要能把自己的婚事再拖一段时间,小四房那边彻底回绝了桂家,两人婚事,是指日可待。但她……她的心就好像被谁吊了起来一样,随着音信的生疏,脑海中桂含春形象渐渐的淡薄,善桐总不禁怀想:他心里还有我吗?这都几年没见面了,他还喜欢我吗?我、我……我还喜欢他吗?
要说喜欢,的确她也依旧惦记着桂含春,可感情已经不如数年前那样炽烈而真诚,终究是有些疏淡了。善桐又觉得这也的确是人之常情,却也又觉得自己比不上故事里说的那些个贞节烈女。才几年没见,她怎么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心了?
这份心事,也就只能和含沁说了,可沁表哥然也是个男人,今年说来也都十六七岁了,两人也不能和小时候那样,说见面就见面……
正是心事重重时候,外边王氏又叫她出去见,原来是小二房主母带着善婷,也正好进城走亲戚。因亲戚家中屋舍狭小,便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到巡抚府来落脚。
像这样接待族人,不要说是小住,就是常住都是常有的事。小二房和小五房之间不说交情深厚,但也总算没撕破过脸皮。王氏就显得很气,还特地让善桐挪去和善樱一道住,把屋子让给善婷起。小二房的刘太太就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善婷和我睡一床就得了。”
又道,“改明儿吃过寿筵就回去了,一两个晚上的事,也不用多麻烦。”
王氏看了善婷一眼,见她手里笼了个金镯子,看成色倒是全新的,做工也细致得很,恐怕价格不菲,心中自然有数,面上便笑道,“何必这么慌张,难得进城一趟,好歹多住两天嘛!过几天就是桂家老九房太太的生日了,和我们一道吃寿酒去,也赶个热闹!”
刘氏几番气,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王氏又叫过善桃来,让她带着善婷同妹妹们一道刺绣写字。
善桃素来是光风霁月,从来不去评论他人举止的,倒是善樱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若有所悟,到了晚上非得拉善桐去她屋里,和善桐咬耳朵。“恐怕也是来给善婷姐相看人家的吧?顺着杆子往上爬,真是讨人厌!”
按善樱的身份,也就只有她会这么在意了……也难怪这个绵羊一样驯善的妹妹,第一次这么急切地露出了对同龄姐妹的厌恶。
善桐毫不在意,“人家又不和你抢,西安城里人家多了,你怕什么?难道三品、四品的人家,还会看上她吗?”
善樱这才放下心来,她靠在姐姐肩头上,似乎有些尴尬,便喃喃找补了一句,“我也不是怕她和我抢,就是……就是看不上她!我看姐姐也是一样,对谁都挺和气的,就是不给她好脸色看……”
如今小五房正当红,小二房自然频频示好,善桐想一想,自己和善婷见面时,话的确也从来不多,但仔细一想,其实善婷为人活泼大胆,虽然有时轻浮了些,但略无城府,好似一条看得见底的消息,这几年来年纪渐长,更是显得眉清目秀,从谈吐到外表,都没有什么特别令人讨厌的地方。但……她甚至只是一想到善婷而已,心里就是一阵膈应,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谁叫当时她对姐夫眉来眼去地来着?人家又不喜欢她!规规矩矩的姑娘家……”
抱怨到了一半,善桐又自嘲地一笑,她不说话了——在这件事上,她可没有多少底气去嘲善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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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哟,这一屋子四个姑娘,真是如花似玉的,叫我看了哪一个心里都喜欢!”
卫太太还是老样子,热情健谈,满口都是甜言蜜语,偏偏又夸得真诚,一见面第一句话就夸得众人面上都浮起笑来。她一边落座,一边就同王氏感慨,“我自己是没有女儿,偏偏又爱女儿,娘家那个外甥女,也是当作眼珠子一样疼的。还是妹妹有福气,被这一屋子的眼珠子包围,要是我,每天饭都多吃几口。”
“牛大姐这就气了,我们家这四个女儿,就是全磊在一起,我看和琦玉也比不了。”王氏一边笑,一边随口就问,“小姑娘现在还在老家?善桐昨儿才到,知道您今天过来,紧着就问了琦玉呢。几年前看就出脱得超逸得很,现在长大了,只怕更是漂亮得不得了啦。”
“她前年就回老家去了,预备着选秀的事儿。”卫太太面上闪过了一丝阴霾,淡淡地道,“不巧,继母去年又没了,也没参选。这刚出了孝期,在家住得怕也不大舒服,我就打发了麒山兄弟去接她过来。怎么说也是在身边养大的嘛……前两天刚动的身!”
她又立刻换了脸色,精明的眼神在四个姑娘身上扫过了,又停在善桐身上,用神看了一刻,才满意地笑了,指着善桐道,“从前见三姑娘,就觉得人品超脱,别看琦玉生得美,要我说啊,和三姑娘的气派一比,可就被比下去了。”
便笑眯眯地让善桐坐到自己身边来,“挨着我,我真能多吃一碗饭!”
善桐被卫太太看得浑身都不舒服,看母亲眼色,却只能依言坐到卫太太身边,轻声细语地回了几句卫太太的答话,她有意答得简短和含糊,不想卫太太反而更加满意,“要比从前更娴静得多了。”
就连善桃、善婷和善樱三姐妹都看出来卫太太的意思,虽然没有一语明说,但善婷先就背着身子,冲善桐刮了刮鼻子,就是善桃,也不禁对妹妹莞尔一笑,倒是善樱咕嘟着个嘴,似乎有些淡淡的失落。但目光偶然和姐姐一碰,立刻又露出笑来。只有善桐本人,一想到卫麒山那飞扬跋扈的性子,和满口里的拿战俘练功,就觉得这一顿饭真是怎么都吃不香。好容易等送走了卫太太,她在净房里洗漱预备和母亲就寝,二老爷在外头和二太太说话时,又偶然听到父亲似乎提起卫家,小姑娘便忙不迭地飞到门边,竖起了耳朵。
“卫太太看来是一门心思认准了善桐了。”二太太也有些哭笑不得,“对善桃就只是看了几眼,夸了几句而已。从小就喜欢三妞……今天几姐妹站在那里,就看了一眼,便盯着三妞看个不停……”
话里自然也不是没有微微的得意,二老爷听见,也不禁微微一笑,他看了净房一眼,便将夸奖的话压了下来,轻描淡写地道,“毕竟西北人丁稀少,偶然来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家,就都当作宝贝了。要是在京里,大户人家一多,也就显不出女儿来啦。”
榆哥、梧哥,那是没有得比了。可王氏自负自己两个女儿,是稳稳要压小五房这几个孙女一头的。她面上的不快一闪即逝,正要说话时,见二老爷指了指净房方向,才会过意来,也是忍俊不禁,片刻后才和二老爷商量,“既然善桃那头不成了,卫家的事就不必和老太太提了吧?他们家虽然这几年也冒得快,这边是牛家的亲戚,那边是桂家的老下属……现在怎么说也有正四品的功名了,但四品官不说多如牛毛,也绝不稀奇,配三妞,还差了点儿。”
“几年前你不是还提过,说卫家不错?”二老爷戳了妻子一下,也道,“倒不是说门第相配不相配,只要人家正派富足,孩子过去了不会吃苦,就是官衔再低也是能嫁的。就是卫家呢……功名心急切了一点,现在两边抱大腿,看着似乎如鱼得水,可将来要有一天两家彻底撕破脸了,他们难做的日子在后头呢。”
不论是出于门第方面的考虑,还是对政治前途的担忧,看来父母是并不大看好卫家了。善桐不禁松了一口气,又听父亲嘱咐母亲,“桂太太的寿筵,你还是着重打扮善桃,别私心疼爱三妞,让妹妹抢了姐姐的风头……”
接下来的话,她就没有什么兴致去听了,一边径自走开梳洗,一边又不禁惦记起了桂含春:虽然说这样想一点都不娴静,虽然说这不该是大家小姐的念头。
但,她也有几年没见到桂二哥了呀……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一转眼就到了桂家寿筵当日,一家老小自然是齐齐出动,就连善婷刘氏母女,都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身极为体面的头面衣裳,站在盛装打扮的王氏身边,竟是丝毫都不逊色。善桃姐妹自然也都再三打扮——也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自然而然,王氏虽然落意打扮善桃,但也赏了善桐一对新耳坠子,待得到了桂府,自打一下车,这同属杨家女,身份却又各不相同的四姐妹,立刻就吸引了各色人等的眼球。王氏环顾女儿们一眼,尚未说话时,远处就有一位打扮富贵的太太笑着对王氏点了点头,缓步踱了过来,和气地道,“杨太太,这除了你们家的樱娘之外,三个姑娘都看着眼生呀?”
王氏不敢怠慢,忙笑着将三个女儿家都介绍了一遍,又道,“让肖太太见笑了,家里女儿都养在老家,没怎么见过世面。”
这位肖太太,自然就是陕甘总督肖家的主母了,她半合着眼,似乎似听非听,等王氏说完了,才含笑抬起眼来,逐一和女儿家们拉手问好,先握过善桃,又握了善桐时,握住就没有放手,一双略略带了肿的金鱼眼睛眯得更小,专注地盯着善桐直打量了半柱香时分,才松开手来,笑着说了一句,“不愧是杨太太调。教出来的闺女……”
到了这个地步,善桐就是再傻,也都知道自己无意间终究还是抢了姐姐的风头,她略带抱歉地瞥了善桃一眼,刚想说话时,就见远处人影一闪,似乎是有个男丁转过了院角。
真相
桂太太平时的作风再潇洒,到了这种大场面,男女眷之间自然也是慎之又慎,不至于乱了礼教大防。除非是主人家自己,否则成年男人要在内院出入,今日里自然是纯属天方夜谭。就是男主人自己要进内院来,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善桐不过是惊鸿一瞥,要再看真时,那人却已经去远了。她心下不免犯了少许猜疑,却也不再深想,随着母亲一道,和平素里相厚的人家打了个招呼,肖太太又招呼王氏一道,携手进内堂给桂太太道喜。
这是摆明了要炫耀两家交情深厚,连太太们都是手帕交了。王氏虽然有心避嫌,但奈何肖太太热情,无奈之下,也只好同肖太太一起进了里屋。肖太太还和王氏感慨,“前头两个女儿都出门了,今日看着杨太太带了四朵鲜花过来,倒是让人觉出了生女儿的好。好比现在,要是桂太太身边有几个女儿陪伴,也就不至于如此忙于应酬了。”
这摆明了还是在暗讽桂太太自重身份,不肯出门来迎接她这个总督太太。善桐虽然这几年来久村中,但也不是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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