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善桐这才知道原来十三房隔墙是三叔三婶的住处。她心里有事,越发不愿说得仔细,只是随口敷衍,“还不就是老七房的来闹事……”
她话才出口,善柏已经露出恍然之色,拖长了声音,“哦,我就猜是这样。算着也是时日了!”
见善桐睁大了眼,他就压低声音和善桐说起了小话。“你也不是不知道,十三房家里有钱没有儿子。老七房呢,家里没有钱儿子又多,这不就打上十三房的主意了?唉,也亏他们想得出来的,轮番来十三房走动,这个装怪脸,那个就一团和气,就是要让人觉得老七房和十三房走得近……将来海鹏叔……”
善桐已是明白过来,不由得唾了一口,怒道,“无耻!”
善柏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又叮嘱善桐。“那我回去了,你在路上看到老七房的人,小心着别去搭话,那是一帮子穷鬼,仗着家里男丁多,横行霸道的。咱们犯不着惹这样的事!”
顿了顿,又道,“要是他们敢来惹你,你就和我说。”
善桐被他这么一说,心头倒是又有些毛毛的,她还要再细问几句,门帘一动,老太太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三妞?三妞?”善柏脖子一缩,就跑没了影。
祖母传召,那是肯定要进门的,善桐又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重复了几遍‘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也忍不得’,便挺直了身子进了里间,正好和鹏婶子擦身而过,又得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果然,老太太面上虽然还是一片慈和,可等到鹏婶子被张姑姑送出了院子,她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你娘上回罚你,我还嫌她罚得重了,”老人家脸一板,这多年来累积的威严自然放出,善桐一下就缩了缩肩膀,下一刻才又努力地挺直了身子。“可现在看来,她竟是被你闹得无计可施了。年纪小,胆子倒不小……温老三那个无赖,都被你冲了一跟头。你就不怕老七房说我们仗势欺人,说你这个官小姐四处摆架子?说你目无兄长。就不怕老七房从此对我们小五房生了怨气?”
她一拍桌子,一时已是疾言厉色,大喝道,“说!你错了没有?要有下次,你还敢不敢了!”
善桐反射性地一梗脖子就要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忽然又顿住了。
上一回她犟了嘴,娘是打了她一耳光的。
虽然,虽然是有几分打给二姨娘看的意思,可娘也说了,没有和长辈犟嘴的道理……和娘都不能犟嘴,更不要说和祖母了。再说,要是自己也惹恼了祖母,自己不得欢心不要紧,姐姐的事眼看着就要耽误了。难道真要盲婚哑嫁,说给个不知根底的人家?
还是要低一低头,再好好地认个错,事情过去之后,再为大姐的事用心才好。没得为了十三房的事,反而耽误了大姐。
可这一声‘我错了,下回再不敢’,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好像有千斤重,悬在善桐舌头上就是出不来,她张了几次口,都又闭上了,就好像有谁堵住了她的口,将这一声认错给堵在了嘴巴里,噎得她心口发沉,都没能吐露出来。
见祖母面色冷厉沉吟不语,只是等着自己的回话,她又再努力了一番,违心之言却仍然说不出来,索性屈膝跪下,将心一横,静静地说出了实话。
“孙、孙女儿错了——但……若有下回,孙女儿、孙女儿还是敢的!”
说完这句话,即使以善桐的胆色,依然不禁要闭一闭眼,这才慢慢地睁开眼来,预备迎接祖母狂风暴雨一样的怒火:她是见识过的,老太太气起来,就算是长孙善檀,她也要劈头盖脸地骂上一两个时辰——
不想这一睁眼,却撞进了一片温存之中。
老太太唇边已经含上了笑意,她缓缓道,“好,好,不想这满堂子孙,却是三妞最像我老婆子。”
迷雾
善桐眨着眼,还没有回过味来,尚且有些晕晕乎乎的,要不是听得真真的,她真想追问一句——“祖母,您说真的?”可没等她回过神来,老太太就又开了腔。
“可你毕竟年纪还小,行事还是失了分寸。”老太太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又嗯了一声,“还不起来说话?”
她略带心疼地责怪起了善桐,“要跪,也该跪到炕头上,那儿暖呢。这冰冷的地,把你的膝盖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善桐嗫嚅道,“我……我……”
见祖母没有说话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问道,“祖母,我错在哪里?”
老太太就欣慰地笑了。
说三妞像自己,真是不假。
满屋子的子子孙孙,自己最宠的那还是长房长孙善檀了,可就是善檀,自己一板起脸来,也是怎么说怎么是,决不会和自己犟嘴。背地里或者自行其是,或者听了自己的安排,总之是从不会在明面上和自己发生冲突的。
老太太心里也有数——这也是因为孙子孝顺,不愿在言语上忤逆了自己,让自己老了老了,还要生起闲气。连善檀尚且如此,老三老四就更不用说了。老大老二自己是用心教养的,对自己只有更尊重更敬畏,在这个家里,自己多年来是没有听到过一个不字了。
嘿嘿,可自己又不是圣人,就是圣人孔夫子,就没有错的时候了?
倒是三妞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别看年纪小,可那急公好义仗义执言的性子,竟是和她母亲她父亲一点都不一样。就是被自己吓成了这样,也不肯委曲求全,认了这不该认的错……
人心都是偏的,就算老太太从前看善桐,不过是看着一个可爱的小孙女,此时觉得善桐和自己的性子最是相像之后,她看善桐,就又多了三分亲近,与三分原本并不存在的期望。
孩子还小,行事难免有些不妥当,但心思是正的,这就很好。
她一时间就又出起了神,心不在焉地考虑起了二房的将来。
谁叫榆哥……总要把善桐调。教出来了,将来自己百年,才能放心撒手。
人老了心事就多,弯弯绕绕的利害关系,好像一张蛛网,张在老太太心头,她又出了一回神,在心中回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惊醒过来,有些自失地冲善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顶心,淡淡地道,“老七房那一窝无赖,打十三房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说这是他们两房的事,我们隔房的不好多管,还是要宗房发话,更加名正言顺。但不平则鸣,遇到这样颠倒黑白欺凌弱小的事,咱们小五房见到了就不能不管。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当年亲戚朋友们为咱们说话的好意?鹏婶子把什么话都和我说了,你做得很好,不愧是小五房的孙女。”
善桐小时候野得厉害,不大懂事,成天只知道傻玩。到了京城之后,虽然心智发展,渐渐的自然明白是非,但头顶有善榴这个老成持重的大家闺秀压着,王氏又是个严母,平时竟很少听到这样贴心的夸奖,一时间倒是有了几分羞赧,但她没有出声,而是眨巴着眼望着祖母,又等了一会,才听老太太续道。
“但你要记住,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小人。别看咱们家出了两个官,男丁也不少,在族里说话声音响亮。老七房是一个官没有,还穷得掉渣……但正因为他们穷,他们无赖,就更不能把他们往死里得罪了。凡事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出面呵斥善温,挑明身份把他吓走。已经为你鹏婶子分忧解难,又何必还要追出去扔药?这一下他面子是跌到老家了,心底对你的怨恨,也自然就更浓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要认真和你找起事来,虽然我们也不怕事,但终究是个麻烦。”
老太太的声音就渐渐地凝重起来,又慢慢地道,“祖母从来都把你当成个孩子,也没有教你为人处事的意思。倒真是有些老糊涂了,你人聪明又机灵,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懂事。祖母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句很软的话——做事不要做绝了,什么时候都放人一马,才是大家大族的做派。”
见善桐若有所思,却没有马上答话,老太太又是满意地一笑。
这么大把年纪了,眼力之毒无需多言,善桐一个小孩子,心里的弯弯绕绕,大略也瞒不过她。要是善桐顺口应了,老太太只怕还有些不高兴,现在她懂得寻思这话里的意思了,反而显见得是将这话给听进了心里。
“可……”善桐又嗫嚅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靠到祖母怀里伏了一会,才低声道,“可要是忍、忍不住呢……”
“忍不住也要忍。”老太太顿时板起脸来,“百忍成钢,人世间不平的事很多。今天老七房家里没有官,不得不受我们的辖制。如若今日老七房家出了一个大官,如若是小四房家中出了这么一个无赖,你不忍怎么办?到那时,你能忍得住吗?”
善桐寻思了一会,便点了点头,扳着老太太的脖子笑道,“忍得住,我都能向二姨娘赔不是了,还有什么忍不住的。”
“这就是了,你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能忍得住,为什么能够放人一马的时候忍不住呢?”老太太就柔声教导善桐,“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因为看一个人厚道不厚道,就得看他在能饶人的时候,到底饶不饶人。”
善桐一下就想到了王氏的话。
这样看来,得理不饶人,的确是失于厚道……
她又寻思了片刻,才认真地道,“祖母的教诲,三妞记下了。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儿,绝不会赶尽杀绝。”
真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老太太心中一片暖意,不由得就将善桐揽进怀中,喃喃地道,“若三妞是个男孩……”
唉,若善桐是个男孩儿,二房的路,就要顺得多了。
她断了话头,又搂了善桐一会,和她说了几句闲话,才问,“梧哥这一向在家,都做什么?”
善桐心中还回味着祖母的教诲,听到老太太这一问,不疑有他,便笑道,“三——七哥一向在家就是专心读书的,顶多是在小考前,会抓榆哥过来补一补功课。平时都很少出来玩,这一次腊月过后要进宗学,唯恐被先生小瞧,这几天都在家温习功课呢。”
老太太面色一动,“抓榆哥温习功课?”
善桐笑着点了点头,“要不然呀,我们家善榆大少爷上课也不听,回家也不读书的,又怎么能逃过夫子的戒尺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太太面色不禁又是一沉,静默了半晌,才淡淡地道,“你娘也真是心大,庶子们管教得那样严厉,唯独一个嫡长子反倒不管不顾的,由得他到处去野。”
虽说这语调是淡淡的,但个中不满,听在善桐耳中却无异于一个惊雷。她连忙为母亲分辨,“也不是不管,就是……就是哥哥又结巴,手又抖,小楷写得像草书,爹说这个样子,就算中了进士也不能当官。更别说……”
更别说榆哥看书久了,就头晕想吐,若要强迫他再读下去,是真的会呕吐出来。王氏在京城试过几回,又延请名医瞧过,也都束手无策,无计可施之下,也只有放任榆哥玩乐了。
当年那样聪明的孩子……
老太太干枯的手指,不由得又捏住了腕间的佛珠。她闭上眼不再说话,老半天才慢慢地道,“快到中午了,你叫善檀进来吃饭吧。吃完饭让你张姑姑送你回去,以后进进出出也别一个人走,毕竟年纪大了,身边带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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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中饭,老太太要歇午觉,善桐无事可做,虽然按例也都是回家去睡午觉和母亲姐姐闲话的,但今日闹出事情,她很怕母亲再行管教,因此磨磨蹭蹭的只是不愿意走。张姑姑却是也要休息的,等了善桐一会儿,失去耐心,便半是请半是拖,将善桐送回了二房院子里,紧赶着就回转小五房去打盹儿了。
善桐虽然想要直接回屋,躲开母亲可能的教诲与惩戒,但心中也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虽然一步一磨蹭,但毕竟还是进了堂屋东次间,站在门口探进头去,窥视着母亲的动静。
冬日天短,王氏又忙,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正和善榴两个人在炕上对坐着说话,见到善桐进来,两母女面上都似笑非笑的,倒让三姑娘心底有了些慌张。这探进了屋内的半边身子,又慢慢地往回缩了缩。王氏倒是一阵好笑,她不冷不热地道,“回来了就进来吧,这样扭捏作态,小家子气。”
善桐却熟知王氏的语气,深知母亲这样说话,多半是没有恼她。她一下高兴起来,奔进屋内就扑到善榴怀里,藏起半边脸看着母亲,笑道,“娘,你都知道啦?”
王氏没好气地看了善桐一眼,却没有搭理她。善榴便笑道,“傻丫头,村子就这么大地方,一传十十传百,闲话传得快得很。娘一大早都在走亲戚,还没走到一半,消息就长着腿撵上来了。你还当我们是活在什么地方,闲话都传不开的?”
善桐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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