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想到这里,善桐不禁就烦躁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看,这个走私的事情,必须想个办法,把手尾全了结了,免得今后这几十年,有个什么事就着急上火的,真是人都短命了几年。”
说出来,又觉得自己说得也是废话,现在这个样子,桂家还有谁不知道当年饮鸩止渴,如今毒瘤是慢慢肿大起来了。且不说眼下的麻烦,往后这‘里朝廷’要有什么事令桂家去做,桂家是做还是不做?总之敌暗我明,桂家就因为这件事,已经是被慢慢地绑到了这伙人的战车上。到时候他们要干什么事,桂家该怎么办,那都是难说的。
含沁看着倒是很镇定,“这种事是肯定要去做的,但现在也只能先把牛家的出招给推回去再说了。你就放心吧,这件事贝先生已经亲自去办了……我们倒是觉得有意思。从前双方通消息,其实都是在西北接头。一度我们还以为他们老巢竟是真在西北,今天这事,看来可能还不是从西北方面得到的消息,而是在京里听见了。要传信到西北接头又怕来不及,这才现给我们送信……这人就不能慌,也许一慌就露出破绽来了。”
这意思还是寻根究底,想要把里朝廷给挖出来,至少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被动了。善桐却觉得很悬:桂家在京中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不论先代人出于什么想法,从未派人进京,几乎是有意识地避开了这个政治中心。现在后代人都在为这个愚蠢的决定付出代价,就凭含沁那点浮面人脉,和自己那些靠不住的友谊,平时无所求就只是快活度日,那没什么问题,可要办事,凭自己两夫妻和几个心腹幕僚?简直比登天还难。恐怕要到近十年之后,等郑姑娘过门当了主母,生儿育女,两亲家渐渐往来亲密起来了,这才能稍微改变局势而已。
“就先说这栽赃的事该怎么办吧。”她便转开了话题。“难道我们就这么由着牛家闹下去?”
“这自然是不能的了。”含沁冲她一亮牙齿,“你就没想过,我明明说了让罗春闹出点乱子,现在西北却还风平浪静的,很有些不对吗?”
这善桐是想过的,她其实都不敢去问,根本不知道罗春要怎么闹点动静——总不可能是去冲击边防和桂家自己的子弟兵打吧?而不论怎么说,罗春一闹腾,肯定就要流血,就有伤亡……
见含沁神色笃定,她心中猛地一动,便试探着道,“你意思是说——商队?”
“嗯,不给这些商队背后的掌柜们提个醒,他们还真不知道西北是姓牛还是姓桂了。”含沁冷笑起来。“黑吃黑,官面上是闹腾不出多少动静的,就这两个月,罗春起码吃掉了七八支私队,本来天气冷了,他们多少都要过来打草谷过冬,边疆一定是有几场小战的。现在这样好了,今年边关太平,倒大霉的另有其人,大家都开心。”
大家都在一个地方经营,彼此之间肯定免不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善桐现在也明白过来——只凭常理一想,便可以知道新达延汗、罗春和桂家之间,肯定存在微妙联系,大家不可能老打,总要过日子。桂家希望罗春和达延汗两支势力尽量衰弱,可这两支势力又要一边互相削弱,一边也不愿对方完全衰败,免得少了牵制对象,桂家就要冲幸存者动手……罗春固然不是桂家的爪牙,桂家指哪打哪,但有了桂家送出的消息,吞并几支走私商队,那是皆大欢喜的事,他为什么不做呢?
“那倒简单了!”她不禁道,“留心这支商队的踪迹,明察暗访,总是能找出来的,到时候——”
现在提到人命,她没有和以前那样不忍得了。或许是因为这支队伍本来就是对付桂家的利器,几乎可能危害到善桐安身立命的根本,又或许是因为这些人她根本就不认识,提到自己不认识的人命,那就好像只是数字而已,很难激起善桐更多的情绪,反而令她有几分爽快,就像是这一番计划真只是斩断了各家人想要伸到西北来和桂家作对的手一样。可就在说出这话的当口,善桐又觉得似乎有一小部分自己已经慢慢地从自己身上剥离开去了,这种空虚感令她不禁微微发了个寒颤,可含沁已经接口说道,“到时候这家商队到底是姓牛还是姓桂,我看也就不是不能商榷的了。”
这是栽赃变作了反栽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但损,而且还充满挑衅意味。善桐不禁微微一笑,道,“你也真是……”
但这主意也的确不错,含沁也不过是告诉她一声而已,具体事情自然是已经有贝先生安排去做了,他又略略安抚了善桐几句,善桐只沉吟道,“要是能一劳永逸,那就好得多了。”
不管局势再紧张,日子倒是要过下去的,两夫妻又谈了谈,便回了内室准备就寝,善桐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来来回回,反复寻思了一天,还是四红姑姑来找她说话,她才回过神来和老人家谈天。
对桂寿安这个名字,四红姑姑也是有几分嗤之以鼻的,只是她毕竟是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没这名字,还是叫大妞妞。“大妞妞这一番周岁倒是热闹,连平时没什么来往的人家都跟着送礼了,今天又来了几户人家打发送礼,都很客气。因我见您有心事,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心腹媳妇,就都推说您出门去上香了。”
一边说,一边将这两天过来补送礼的人家说了一番,善桐听着也吓一跳——倒都是名门世族,连许家都再送了一份。她寻思了片刻也就恍然了,“都是皇后娘娘给我做面子。”
不过得了许家这双重礼,善桐心底也更有数了:这名贵的西洋音乐盒,只怕还真是世子爷私底下送的。他和含沁虽然很有交情,彼此帮扶,但这份关系在平时倒似乎是不大张扬的——就只是不知道含沁是如何说动平国公为他写信提亲的了。
“我想着也就是这样。”四红姑姑说起来也是一脸容光焕发、与有荣焉。“这么多诰命太太,就您一进京就得娘娘另眼相看,说起来也真是福缘。”
对四红姑姑来说,生活自然是顺风顺水、顺心如意的,可在善桐这些人眼中,富贵下深藏的却是危机。善桐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个豪门主母,往往面上罕见欢容了,她心不在焉地微微一笑,“其实娘娘日子也不大好过,烦心事多着呢……”
便和四红姑姑说些宫中琐事,一时又拆开桂元帅信来看,和四红姑姑商量着在京城采买家具的事。“婶婶来京城一次,眼界倒是见长,说是不喜欢西北的木匠,叫在京中寻访几个匠人,或者送到西北去,或者就在京里先做好了送回去,预备着也给元帅府换换装潢了。”
正说着,四红姑姑也想起来,“前回郑家还捎话过来,让我们往回送东西的时候帮着问问新房尺寸,她们要赶着打家具。”
两人商议了一番,等含沁回来,善桐便将几户补送礼的人家告诉给含沁知道,因道,“人家主动示好,我们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含沁皱着眉挑挑拣拣,指示善桐道,“这几户日后回礼就是了,这几户最好择日上门道谢,和女眷们认识一番,日后也好往来。不过不必着急,等有了由头再说,我们也不用失了身份。”
因见许家也是榜上有名的,他便看了善桐一眼,善桐冲他微微地笑,含沁摸了摸后脑勺,也傻笑起来——有些事夫妻两个人彼此心中有数,倒不必说穿。他合上礼单,沉思了片刻,便说,“从前不来往,是没什么来往的由头,我们也不必过分热情,免得被人说嘴。其实你们两个又是亲戚,现在又有了这一茬,许家主动送礼了,你也就上门问个好吧。只不必太热络了,也不要提起他们家三少爷的事。”
这事关许家自己的斗争,含沁不便明说,这已经点得很明白了:交情是有,但世子爷还没变成国公爷呢,什么事都低调一点,免得引来国公爷的怀疑,又生风波。
善桐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我就想呢,你当时是怎么说动的国公爷来做这个大媒!”
含沁便不肯答她,只是为微笑,两人又闹了一会,也就各自睡了,第二天善桐起来,果然派人去各府上道谢,又特别问许家世子夫人好,世子夫人也知情识趣,去请安的婆子回来,就带了世子夫人的帖子——是亲笔写就的,请她过两天去许家坐坐。
256会面
虽说两人自从脱离了孩童时代;便只是在许家寿筵上匆匆一会;连话都没有多说两句;但这位世子夫人在善桐心里却始终有个情意结在,从小到大,这个杨家七姑娘;她可以说是久闻大名。从许家世子爷开始;小四房二太太也好;甚至是桂含春也好;都或多或少提出过这位“实在是聪明得不得了的七姑娘”。以她出身;其实大有可能同小四房其余几个庶女一样;无声无息地也就嫁入了一般人家,就好比善樱一般;自己家里人自然忘不了这个妹妹,可外头人说起巡抚府的闺女,自然不是说“诸家大少奶奶”,就是说“桂家十八房的少奶奶”,只有亲近人家,才记得住还有一个嫁进县丞家的六姑娘了。
可这位世子夫人就不一样了,固然她是小四房独子的双生姐姐,可要不是她自己有本事,也难以被这么多人记挂在心里。善桐曾经是带了几分妒意,觉得她似乎活在一团无限的好运里。身边什么人都是极好的,嫡母心慈,又有个双生弟弟,家境富贵不说,自己还受宠,身为庶女,却能说给她当时倾慕的桂二哥……又曾经有一度,她——还是带了隐隐约约的妒意,觉得她活得也没有自己想得那样好,也许嫡母的心没那么慈,也许本人除了聪明伶俐以外,还和他们家二太太暗示的一样,‘从小就坏心眼’,要不然,她能这样一步一步走得出来?可到了现在,这些曾经有过的情绪又逐一淡去了,她再不像从前那样在意这个七堂妹了,虽然有那样多的不利因素,她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桂家——可又因为变故,还是没嫁进桂家,而善桐也没想到自己非但没和桂二哥在一块,现在还要进京给他张罗媳妇儿……虽说年纪还不算大,但善桐回首前尘,也不禁觉得命运弄人之处,实在是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要是当时前头那位世子夫人多熬些时日,又或者小四房提早回绝了桂家……是否两个人的人生路,都将完全不同呢?
可这一切,想来世子夫人定是浑然不知的,就是善桐现在想想,除了感慨之外却也没有丝毫悔意。这个曾经承载了她少年时期无限憧憬,似乎活在梦中一般的形象,终究已经随着她身份的变化而渐渐地淡化成了一个影子。世子夫人的日子过得如何,对她来说倒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这一次到许家,她心中想的更多的,还是即使不能和世子夫人交好,多少也要维持住双方善意,毕竟按世子爷和含沁的关系来说,两边你好我好,那是最好的事。两个人守护了一个共同的秘密,要是反而互相疏远、互相猜忌,惹来了世子爷的忌惮,很可能会给小家庭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世子夫人似乎对两个小家庭的特殊关系一无所知,待她一如往常——她未住在许家那负盛名的小萃锦之中,而是在正宅西翼的明德堂内居住,从院落格局来看,世子爷在许家的地位可说是稳若泰山——这里和东翼相对着的那个院落,应当算是许家最重要、规模最宏大的两处院子了。。善桐心里倒是更看重这件事,对一路进来的奢华装饰,明德堂里里外外的富贵氛围,反而更不在意了:这个身份地位的人家,在这种事上是大差不差,离不了格儿的,得意不得意,开心不开心,也并不看这个。
顺着两位老妈妈的带领,她进了明德堂院子,在这里就又换了两个面含微笑的大丫头带路,一路直进了东侧两间屋子,世子夫人便从炕上起身,笑着和她互相见了礼,善桐自己随身带了两个服侍的丫鬟,此时给主人见过礼,便下去由许家下人陪着招待,她自己和世子夫人寒暄了几句,世子夫人便笑道,“上回见面,因我忙得很,倒是怠慢了族姐,前几日家里有事,也不能亲自前往祝贺令千金满月,这里给族姐赔罪了。”
她虽然生得不比宫中宁嫔美丽,但眉眼秀丽温婉,长得却也不差,尤其是说话声音玲珑清脆,仿若山泉滴石,带了清冷余韵。这面对面交接,只几句话就显出风韵,同那等受惯了三从四德、女诫女训教育,除却温婉两字之外,简直面目模糊的大家小姐不同,却是令人对她的灵巧已有深刻印象。善桐心中不禁暗暗点头,忖道,“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得了几乎所有人交口称赞,除了她嫡母之外,无人口中带出一句不好了。”
从前小时候,还觉得这是世子夫人身遭众人都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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