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这些年来,二房在任上的出息不多不少。二老爷手并不很长,不过到底是做过一任亲民官的,在京城也是头面人物。冰敬炭敬不说,值钱的还有做亲民官时王氏入股的几门生意,送了一半回家,瞒了一半回来,在昭明十八年,就已经有了二三万两的积蓄。夫妻两人商议一番,索性把钱挪用了一部分进王氏自己的嫁妆名下,扩张了几间分号,王氏又颇善于经营,这几间铺子财源滚滚,小家庭的私房钱颇有欣欣向荣之势。
只是昭明十八年那场风波,王家为了保住王光勉,已经是竭尽全力,哪有心思顾及王光进。福建省远在千里之外,且当时人心惶惶之下,就是要出脱产业变现,也都没有人愿意接手。送给连太监的五万两银子,倒有一多半是二房出的。那之后王光勉被贬西安,娘家的情况一天坏似一天,王氏就是要开口要债,也都要不出来。更别说她根本也没有这个意思,于是这里吃亏一笔,再加上京中产业受王家倒台连累颇多,货源供应跟不上了,也就是勉强经营而已。这一次来西安,又贴了两千银子给娘家,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买粮花销,还要给善榴压箱底的嫁妆钱,因此王氏算来算去,就觉得手紧了。
“索性出脱一间分号,变出二三千两银子的现。”她就和善桐商量,“横竖我们现在回西安了,京城的生意,怎么说都要渐渐收歇的。不然年年来回算账也是麻烦——”
善桐虽说也意识到了自己一家处境并不大如意,但却从来没有这样贴近家中的经济账,此时在心中一算:家里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要各自嫁娶的,不管公中怎么出钱,私房也要贴一部分。爹爹在定西一年了,似乎也没有捎带银两回来,家里是有出没进的,而且看着大舅舅的样子,只怕还是要补贴进去……
一时间,她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依我看,倒不如变了两三千银子的现钱出来,我们和含沁表哥合伙做粮食生意算了!”
王氏顿时板起脸来,瞪了善桐一眼,“我说他带坏你,你还不信!我们能和你嬷嬷奶奶抢饭吃不成?就是要做,也得和丰裕一道做!”
她见善桐不大服气,顿了顿,又点她一句,“你以为开粮食铺子要靠什么赚钱?良心么?开粮铺,那是最损阴德的事。在现在的西北开粮号,更是八辈子的荫庇都得赔进去了,这样的绝户生意,做不得!”
善桐待要反驳,仔细想了想母亲的话,不禁不寒而栗,心中对桂含沁那说不出的亲近感,也为陌生感取代了少许。她想:“开粮号靠的就是囤积居奇,低买高卖,含沁表哥明明深信西北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要来了,可这时候还盘下一间粮号,号里有还有好些粮米……难道他也要囤积居奇,借机抬价不成?可这挣的都是人命钱啊!”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商人逐利,本来任何货物的价格也都是随行就市,似乎乘机抬价也不能算错……一时间思绪纷乱,过了好一会,又听母亲道,“说他厉害,就是因为他的厉害你根本都看不明白。你看这事情办得,他是两面落了好处,落了人情,还落了间铺子。怎么说他是老九房出去的人,就是陕甘总督要拿不听话的粮号开刀,也决不会找到他头上。这一场战争财下来,他怕不是要发了十几万两银子?可你得记住,三妞,有些钱咱们能挣,这种钱却是决不能挣的。祖宗都在地下看着呢,咱不能让祖宗也戳我们的脊梁骨!”
善桐就不吭声了,半晌才道,“您又用着表哥,又防着表哥的,似乎也不大厚道……人家未必就会那样做呢?也就是咱们干猜猜罢了。”
这是变相地承认了含沁的心机,却还有些不服气了。
王氏扫了女儿一眼,待要再说几句,却也看出了她隐隐的不耐烦。她心中一动,便不再往下训诫,而是转了话题,又和女儿盘算。“出脱京城那几间分号,也不是因为急着要变现。从来事情都是这样,人走茶凉,我们现在没有亲戚在京里,生意只会越来越难做的。倒不如捏着现银……也不买地了!”
“这里这个样子,买地也没什么用。”善桐低声附和母亲,“我看还是做生意赚钱……您说,要不咱们和祖母说说,到江南去看看?再怎么说,小四房大爷在呢,就是看在他面子上,咱们也不能受到多少刁难。再说了,还有外祖父一家,虽说现在也不大得意,可根基到底还是在的……”
王氏本来心中倒很是茫然,没有多少思路在的,听女儿这样一说,便低了头只是筹划。半日才道,“也好,横竖你和你哥哥娶亲出嫁都还早了,家里也不着急等钱,我看这样,回去就派张看到京城去。铺子盘走一半,盘出一两万银子来,尽够榆哥治病的了,若还有多,便带到江南去,请十七房的嫂子带着,跟你小四房大伯母打个招呼,看看能有什么商机没有。”
其实权仲白身为一等良国公之子,又哪里会是在乎钱的人,就是这几天听说了他的事迹,善桐也丝毫不认为能用银两打动他。而按当时物价来说,榆哥就是要用百年老山参,东北血鹿茸,医药费也根本上不了五千两银子。一两万银子就预备着治病,其实颇有过分谨慎的嫌疑。她想要劝母亲几句,可看了看母亲的神色,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不管常理如何,做家人的总是希望能有个完全的准备……
两人一路盘算,王氏一路和善桐说些节制下人经营生意的诀窍,又教导她道,“有些事固然可以放手底下的掌柜去办,但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的,别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上下情弊可就大了。虽说只是小小一个家,可权衡之道,也和朝堂一样。避嫌、制衡、后招、敲打、立威,都是学问,你平时瞧你祖母管家,似乎什么都是含含糊糊的,其实老人家一搓麦穗就知道今年收成怎么样,心底清楚着呢。生意上的事就更不含糊了,看账算账都来得。只是尊重账房掌柜的,等闲不挑错儿……”
说着,太阳已经上了中天,虽说出门得早,可因为一路车行不快,又有个小插曲,打尖吃午饭的时辰就晚了。到了半下午,善榴又晕车闹得吐了,众人又耽搁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将晚,离一行人来时投宿的小村庄还有一段路,王氏便有些不安了:这一片村庄还算稠密,因已经靠近宝鸡,人口是多的,土壤也不算太贫瘠,就是官道两边,都种上了高粱。
她就亲自掀开帘子,问过车夫,知道恐怕还要走一个时辰才能落脚,不禁就看了看天色,皱眉道,“恐怕太阳落山了也未必到得了呢。”
善桐也有些畏惧,她握着腰间的火铳,心思倒慢慢地宁静下来,又弯下腰去,从包袱里拽出了漆盒抱在怀里,一边安慰母亲,“没事儿,就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呢……你看,咱们还有二十多个兵爷护卫着,一般的小蟊贼看了也不敢出来。”
王氏见那二十来个侍卫果然前后扈从,虽说神色惫懒,但也是披甲之士,远远望去,都能看到甲片上的反光。心下也渐渐安宁下来,才说了一句,“路上人也实在是少了,你看除了刚才经过的那几辆驴车,一天都没见到多少光鲜的行人了……”
正说着,只听得远处一阵风响,高粱丛一阵乱抖,众兵士们忽然精神抖擞,往三辆车前聚拢了过来,各自都擎出了兵器。
王氏心下一突,面色顿时已经大变,紧接着就见得青纱帐里也跳出了一群人马来,却是都拿黑布蒙了头脸,远远的也不近前——因车边的兵士已经张弓搭箭,也早瞄准了这一伙强人。两帮人马一时间倒是谁都没有乱动,只是遥遥对峙,竟成了僵持之势。
就算生平已经见识了无数场面,但却也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惊惶,王氏险些就要掉下泪来,看了女儿一眼,又强屏住呼吸,只是一把拉过善桐搂在怀里,又担忧地望了身后一眼——善榴还在后头那辆车内,便低声安慰善桐,“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人多……”
善桐却是个遇事反而兴奋的性子,当此时,心思转得要比平时更快得多,她掀开帘子,从窗缝儿内看了看外头的动静,一边就抖着手开漆盒,摸出了一粒弹丸塞入火铳内压实了,声音都有些发颤。“没事,娘别怕,我们也有火铳!”
正说着,外头已有人悠悠地搭话了。
“道上的朋友,吃的是谁家的饭啊?”
王氏面色又是一变,她紧紧地握住了女儿的手,和女儿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说的是道上切口,这显然不是没饭吃的刁民,而是聚啸绿林,专业打家劫舍绑票勒索的土匪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看这一次是怎么脱身的(我想应该没有人以为三妞会就这么挂了或者是被抢回去做压寨夫人什么的了吧。
话说,忽然间好想改文名!很羡慕什么金玉满堂啊,满庭芳啊,满堂娇啊,这样有文化的富丽书名,觉得成长实录好寒酸噢……结果想来想去,就想到一个超级无聊的画屏暖——而且还不知所云,嫡女风云,更不知所云……555
73、惊险
顺带护送杨家小五房回宝鸡,只是这一队兵士行的方便罢了,他们乃是回西安休整疗伤,又携带了许多卫千户点名要的精锐装备等物。因此自己也是有几辆车的,此时车夫们倒也老道,随着士兵的示意,慢慢地将车子聚拢起来,将小五房三母女围在最中间。善桐胆子大,掀开帘子跳下车去,不多时便将善榴带进车中。大姑娘饶是素来镇定逾恒的,此时也不禁吓得面色发白,缩在王氏怀里,微微有些发抖起来。
这些太太小姐,平日里自然是娇生惯养,纵然是经过风波,但这样和土匪面对面的时刻,一生中是从未经历过一次。就是王氏一时也都没了主意,母女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外头亲兵什长——姓白的道,“吃的是胡虏肉,喝的是匈奴血,打的是桂家旗,前头是哪个山头的朋友,亮一亮万子吧?”
他这一说话,上弦声紧跟着就响了起来,善桐掀开帘子往外看时,只见暮色里那群土匪居然一点都没有惧色,心中便是一沉。紧接着果然就见对面的马队也都从腰间端出了黑乎乎的火铳,隔得远了上了膛,也都瞄准了这边。
那火铳样式虽然老了,但声响却极大,一旦击发出来,别的不说,要惊了马,这里就必定是一阵混乱。可这边的利箭也不是吃素的,一旦开打,第一轮箭过后,对面至少也要倒下几个人的。也就是因为双方都心知肚明,谁都不可能一举致胜,是以虽然你来我往暗藏机锋地对答了几句,但都却也都没有谁轻举妄动。
善桐得了这点工夫,倒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前思后想,心中倒是有了主意,将头上的簪环先都取了下来,又低声对王氏道,“娘,值钱的首饰都给我!”
王氏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想做什么?别轻举妄动,咱们听军爷的!”
“军爷们心里也没底呢,”善桐深吸了口气,尽力压抑着心跳,对王氏道,“要是有底,早就打起来了。他们有火枪……不是一般的土匪,人又多!恐怕硬拼起来,我们是要吃亏的!越是这时候,他们就越不能示弱……这样僵持下去,万一真打起来可怎么办?还是破财消灾算了!”
王氏还没说话,善榴已经将簪环卸下,拿手绢包了送到善桐手上。王氏左思右想,也只得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将头上的一对金钗,并金玉团花给摘了下来,又开了随身的小妆奁,取出两个硕大的金镯子放到善桐手上,为难道,“可让谁去送呢?”
这就等于是要从中说和了,万一送过去的时候被对方劫持为人质,能不能保住命,都是难说的事。这等送死的活计,就是吩咐下人们,怕是也无人敢去。善桐撩开窗帘,大胆地望了外头几眼,见几个小丫鬟同车夫等都缩在车边索索发抖,心中不由得一叹:可惜张看望江夫妇是押送着粮食先回了宝鸡……
“我去!”她振奋起精神,将首饰一捏,火铳往怀里一塞,也不等母亲姐姐回话,便一掀帘子跳下车来。
这跳下车来就看得清楚了,当时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漫天红霞照耀之下,二十多个兵士手里都拿了武器弓箭,将车队团团围住,同远处的土匪遥遥对峙,其实防卫也甚多空当,善桐见此,益发下定决心。见白什长吃惊看来,便冲他摇了摇头,朗声道,“前头的好汉,我们乃是自西安探亲回家,与这一队好心的军爷搭伴,身边未带多少银两。车内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尽其所有,不过这一包金玉,所值大约也有千金。愿意献上作为买路善款,请好汉们怜我母女孱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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