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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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她一边缓缓走出,又打开手绢,让夕阳照在手中金玉之上。远处的马群里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倒是身边近处,白什长近前低声不悦道,“小姐,快回车里去,这里交给我们吧!”
善桐也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军爷,没有十分把握,不如破财消灾算了!”
如果什长有十分把握,早已经下令弟兄们出击了,他迟迟不肯下令,心中自然是有几分怯战的,见善桐神色清朗坚定,自己又已经把话说到位了,便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道,“也好,您们金尊玉贵,若是受到惊吓,宪太太要降罪的。”便伸手去接善桐手中的珠玉,一边催促道,“快进马车去吧!免得有事照应不到,那就不好了!”
此时众马贼已经鼓噪起来,似乎也正争执着什么,过了一会,便有人叫道,“对面是哪家的小姐,这样大胆?”一边说,一边都哄笑起来,见善桐不答,又有人笑道,“好!拿过来吧,瞧着你们识趣,今儿就这么算了!”
见白什长要动,为首的马贼又叫道,“不成,让小姑娘来送,不然我们不放心!”
一边说,身后一边又是一阵笑,那马贼回过头去怒喝了一声,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白什长待要说话时,善桐一咬牙也不多言,从什长手中又夺过了珠玉,往前走了几步,叫道,“那你也得下马来拿!”
她这是害怕自己被人掠上马去掳走,众人都能会意。何止对面马贼,就是这里的亲兵们,心中都不由得有了淡淡的佩服:这样紧张的时刻,这小姑娘谈笑自如不说,心思还这样灵动,真是难能可贵。
对面的马贼便也爆发了小小的争执,他们声音不大,纵使善桐侧耳细听,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却又都是她听不懂的腔调。她心下不禁有了几分纳闷,又有些隐隐的触动,正要细想时,那头领居然亲自下马,拍了拍腰间火铳,满不在乎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官道上,走了一半,却又不肯动了。
善桐知道他的意思,虽说身后车内不断传出轻响,却也无暇去看,她深吸了一口气,便发足缓缓地往前走去,因两边距离尚远,走到近前,才看清楚这头领其实身量纤长,虽说用黑布缠住了头脸,但隐约还能看见一双亮得非常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自然而然,便散发出了一股择人而噬的气魄,好似一头猛虎正张大了口,等着她过去。
虽说小姑娘胆子不小,但这也是生平头一回冒险,可不知为什么,心跳加速之余,她居然不觉得多么害怕,虽然心中不断揣想:万一他掳走我该怎么办,万一他要……但脚步却稳健得很,并没有丝毫迟疑。徐徐地近了那马贼,还有几步时,便将手绢打了个结做成个小包袱,抛给了那首领。
那头领自然一把抓住,他却没有就走,而是打开手绢仔细地检查起了内中的饰物,善桐伸手入怀抓住火铳,也没敢动——马贼们的火铳,如今倒有几柄是对着她的。她耐心地等了一会,才扬声道,“看过了,便可以行方便了吗?”
那头领抬起头来望了善桐一眼,声音里倒是带上了些笑意,道,“小姑娘,你胆子不小!你是哪家的姑娘啊?”
一边说,一边忽然身形暴涨,探手就来抓善桐。
他是江湖人士,身手非凡,善桐如何能够和他抗衡。但所幸她反应敏捷,身后惊呼怒喝声中,已是倒退了几步,飞快地抽出火铳来,一把顶住了自己心口,大声道,“你再近前一步,我就放枪自尽!拿我的命换你的命!”
那首领本已经握住了善桐一边胳膊,如今动作却只能僵住——他们两人已经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射程之内。在这个距离内,稍微有准头的射手,甚至可以直贯双眼,若是善桐活着,还能当个人肉靶子,使人投鼠忌器。但善桐一旦放枪自尽,则自己也必无幸理。这个道理,众人也都还是明白的。
一时间,官道上的气氛俨然已经紧张到了极处,那头领还要再说什么时,身后传来了几声粗野的喝声,他便渐渐松了手,高举起胳膊,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善桐见他这样,便往后慢慢倒退了几步。
那人忽然又问,“喂,说真的,你叫什么名字?”
他此时话中已经没有一点恶意,原本凶神恶煞的气质,也早已经不翼而飞,话中居然多了几分惫懒。懒洋洋中,又透出一股颐指气使的意思,善桐看了他一眼,还未答话时,那人又道,“你不说实话,我就派人跟你到你家去!”
“若我说了实话,你不跟到我家,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说实话?”她没有多想,就紧跟着反问了一句。
不想那人居然一笑,摊开手道,“你说了,我就当你说的是实话。”
善桐转了转眼珠子,一边退,一边拉长了声音,慢慢地道,“我叫——我叫——”
她本待敷衍过去,可见那人双目灼灼,望定了自己,不知如何,又有些胆怯,到底还是说了个名字。“我叫杨善槐。”
那头领眼睛一亮,他压低了声音,不使对话传得太远,“既然你姓杨,今年明年,我们总能再见!”
没等善桐回话,他便一转身,发足奔回了马贼群中,只听得一声唿哨,这一群胡子顿时又进了青纱帐里,伴着晚风吹过那悉悉索索的草叶摩挲之声,似乎一转眼就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善桐茫然回身,自然有人上来将她一把抱起,回车阵中安顿,又有几个兵士驱马近前,一脸戒备地侦探起来。善桐这时候才觉得脚软,攀着那四五十岁的中年什长到了车前,王氏也顾不得避嫌了,早扑出来将女儿抱进怀里,只是发抖。众人难免劝慰了几句,白什长又道,“恐怕他们又杀个回马枪,也是难说的事,还是快走为上。”
便不再耽搁,匆忙又动了身。善榴便不肯孤身坐车,母女三人挤在车内,王氏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紧搂着善桐。善桐也是浑身无力,正好就做了个听话的,才要说话,见姐姐手心一片血肉模糊,便问,“怎么,姐,怎么伤到了手?”
善榴瞥了她一眼,声音犹带颤抖,“你就这样跑出去了!娘要下去追你,要喊……全靠我死死抱着,没能乱了局面……”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也滴下泪来,打了善桐几下,“你怎么就这样大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正说着,王氏搂着善桐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善桐才要措辞宽慰母亲、姐姐,只听得身后极远处,数声悠长而凄厉的惨叫同时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密集的砰然之声,与牲口嘶叫奔跑的声音。
西北地平,声音往往能传出几里开外,马儿受到惊吓,脚步都不由得一顿。善桐更是一个机灵,掀开帘子就探头望了出去,想起了在午饭时遇到的那一队行商。王氏却又把她拖了回来,自己掀开帘子,沉声吩咐催车夫道,“时辰不早了,还是加快脚步吧!”
车外头,白什长也叹了口气,扬声道,“走了,还磨蹭什么,明儿到了宝鸡,还得把耽搁的时间给赶回来!”
刚才正面遭遇的时候,就已经投鼠忌器,顾忌着对方的火器,没有敢正面硬拼了。现在就是鼓足了勇气赶回去,又能来得及吗?
这一层道理,再愚钝的行伍也都想得明白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几个士兵没精打采地吁了一声,便纵马跑到了队伍前头。善桐只觉得车身一动,车夫挥鞭声中,车子也走动了起来。
她巴着窗边,探出头来,犹自有些不死心地回望,只盼着能再听到些声音。可除了方才那一阵骚动之外,远处居然已经寂然无声,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只有天边一轮新月,在车辙上洒下了冷清清的光芒。
王氏本待让善桐坐好,可善榴却道,“让妹妹吹吹风也好!”她便不再说话,只是按着善桐的肩膀,似乎只要一松手,女儿就将不见。
又过了一会,远处再又有了些动静,似乎有女子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又有男人粗野的笑声,但终究是离得远了,善桐就是再用心,也都听不清了。她想问母亲和姐姐听到了没有,可一回头又问不出口:这两人面色木然,除了母亲的手捏得更用力了一些之外,连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就是听见了,又能如何呢?
可善桐犹自不死心,又听了很久,直到更无一丝响动,这才慢慢放下帘子,让车内又重新沉浸在一片昏然的沉默之中。
寂静就持续了很久。
直到前方传来了隐隐市声,又有朦胧的灯火隔着树林透过来,王氏才动了动,她摸着黑从车中小柜里取出火石,点起了一根细细的牛油小蜡,低声道,“不要再想了!”
在黑暗中,她清秀的面容似乎也隐隐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黑气,死死地咬着细白的牙齿,一字一句地道,“须是怨不得咱们,要怨,就怨这人吃人的世道,怨这老天爷吧!”
善桐忽然就想到了桂含沁的话。
“这是在顶牛呢,就看谁先顶不住了,谁就输。咱们老百姓算什么,人家才不在乎。”
一股酸涩顿时就从心底涌了出来,直直地冲进了小姑娘眼中,她热了眼眶,却哭不出来。似乎有一把刀捅进了她脑门内肆意搅动,疼极了,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她好像又长大了不少,又看清了很多,又明白了一些说不出的道理。
再没有什么比生死之际,更催人成长。
一时间又想到了那马贼漫不经心的嘟囔。
“今年明年,咱们总是要见面的。”
她忽然害怕起来,细细地颤抖着偎进了母亲怀里,可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74、饥荒
王氏一行人遇险之事,自然是瞒不过家里的,这件事在小五房激起了轩然大波。
老太太就严禁一家人出门,“好么!连王法都没有了,光天化日,才出了西安城多远!以后没有事,连凤翔府也别去。”
榆哥去定西寻医的事,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这一次是三妞临危不乱,你们身上又带了钱财,还有二十多个军爷跟着,也都是人高马大,兵强马壮的。若不然,怕是见不到你们了。榆哥要是遇到一样的事,折损在半路上了,那可怎么是好?”
有了路途上的一番惊吓,王氏也不能再坚持己见。也的确,以如今的局势来看,恐怕榆哥出门,也实在是让人无法放心。便只得自我宽慰,“先写信给你爹,让他在定西相机寻找,再好言相求,请先生到杨家村来也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这也不过是空话罢了。神医权仲白身份贵重不说,行踪更是飘渺,性子喜怒无常。就算二老爷能抛下公务全心寻找,人家来不来还是两说的事呢。就是不来,二老爷还能逼着他来不成?
再说,没有多久,往定西的音信都不通了:这一场冰雹影响了整个陕南,北戎当然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如今乘势来攻,可谓是意气风发。整个陕甘战线竟是全面开花,如此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有谁敢来往于前线送信?更何况夏收之后天气更冷,想要套种一季杂粮也几乎没有可能……世道是眼看着就乱了起来。
这时候就看出世家大族的好来了。自从下了冰雹,宗房就召集族内各耆宿商议过了,等善桐回到杨家村的时候,村墙已经立了起来,还要比往年更加高了。密密实实地将整个杨家村围绕得风雨不透,杨家村倒有几分像是杨家寨了。十多名铁卫又分了组上夜值守,就是平时要进村的百姓,也得详加盘问。等善桐诸人带回了差点被劫道的消息,善桐又言明劫匪有来年再见的言语之后,生面孔更是一个都不肯放进村里了。虽有几户宵小也远远地隔着河岸探看过动静,但毕竟没有再出什么事。
和如今动辄传到耳中的‘某某人又当道被劫杀’、‘某某村饿死了若干人’相比,村内的日子虽有些艰难,但总也还算是过得下去的。今年既然大家都没有收成,家贫无存粮的人家,宗房也都有打点粮米送去,倒是那些个依附杨家村居住的外姓商人并奴仆繁衍之辈,因年成不好,十成里散去了九成。也让村子里有了少许萧条。
这一日早上,善桐黎明起来,先在院子里习练了一套防身用的女子长拳,打出了一身热汗,翻身进屋又梳洗过了,见天气还算晴好,便吩咐六州道,“你一会同娘说一声,就说我先过主屋去请了安,就去跑一跑马。”
六州应了,又笑道,“您也不喊着大姑娘一道,仔细她又数落您呢。”
自从遇匪一事之后,王氏的思想竟发生了很大转变,本来她对善桐骑马,总是不大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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