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推高分vip2012-10-21完结,种田、宅斗)
好在里里外外都乱成了一团,也无人留意到善梧和二姨娘的这一场小冲突,善榆、善桐都站在屋门口和张看说话,善梧捞了一眼,见那火铳还是挂回了善桐腰间,便知道大哥到底是不肯配着,善桐没能拗得过哥哥。他心下又酸又苦,一时却也顾不得计较,只是听张看道,“还没有打起来!其实说起来,我们又有井,又有粮食,还有村墙……左近就是河,要放火就得过河,一过河就能射死,火铳又越不了河。两百多人冲几次怕是就散了,看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刚才我去看了看——好家伙,都已经宿营休息了。”
这说的都是实话,别看村子里闹得不像话,其实杨家村毕竟是百年望族。河深墙高,兵雄器利,别看这村墙一夏天挡了多少风,可此时此刻竟成了全村人最大的屏障。众人都稍微安下心来,各自吃了饭,又都和衣睡下,以防不测。这一夜也不知多少人家都没有睡好:毕竟全村上下,能和小五房一样还有余力养马的殷实大户,也就是那么几户了。没有马,徒步能逃出多远?几乎是肯定要和村子共存亡的。
或许是因为如此,族人们的士气都很锋利,第二日早上起来,便有不少人拎着家中的铁器出来,要加入村兵去。还是族长、宗子并宗房等诸位青壮出面分头安抚了一番,众人才各自回去做事。不过村兵们倒是个个都摩拳擦掌,只等着对方来犯,就要扑出去杀敌了。
不想接连过了三天,胡子们都没有进犯的意思,村人们渐渐地就犯起了猜疑:一般的胡子,来去如风,取的就是个快字。不论事情成不成,都不会在一地逗留太久,都已经三天了,难道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又不肯知难而退,所以才滞留在当地不成?
又过了三数天,消息传开来了:胡子们的确是不想硬打,和当时的诸家村一样,他们是来收“平安粮”的。
“一共一万石,一石不多要,拿了就走,也绝不多留。”来传话的是个长相斯文的中年汉子,要不是一身的腱子肉,看着倒像是个读书人。也不敢走近,就在桥中央远远地站着喊了话。消息顿时就传了开来,众人反应不一,也有骂的,也有怦然心动的,更有人要开门出去擒下那人进来审问,却为铁卫所阻。由得他回身去了,才把消息报到了宗房那里。
宗房反应很快,迅速就又叫齐了一屋子的人来开小会:兹事体大,即使是宗房也不可能独力拿定主意。不过会上依然是众说纷纭,外九房是力主破财消灾的,十六房、老二房等,却顾忌着西北局势不知何时才能好转,连一斗粮食都不愿施舍给胡子们,只是要打。双方相持不下,族长也难做决断,过了半晌,还是把眼神落到了小五房老太太身上,思忖着就问,“您的意思是——”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地都看向了小五房老太太,都道,“您也说两句,您说的话一向是最在理的,俺们都服气!”
“就是,要不是您做主留下了这许家的兵爷,眼下只怕是早就家破人亡了。您高瞻远瞩,俺们都听您的。”
众人七嘴八舌了一番,倒也都服气这位饱经风霜老谋深算的老太太。虽说腊月借粮的事是她一手操办,不过留下许家铁卫,又关切族库虚实,还有那真真假假的买粮匀库一事,如今回头看来竟都是透着睿智的老成之举。更别说老人家不肯离村,和族人共存亡之举,早已经不知不觉收拢了不少人心,只是要顾忌着宗房的脸面不敢说话,如今族长开口了,十个人里倒有八个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本来不欲说话,此时见众人都看过来了,方才咳嗽了一声,慢慢地道,“我老婆子没见过世面,也不好瞎说……要是依我,最多三千石,能打发走就打发走吧。不用见血,毕竟是件好事,要再多了,承受不起呀……”
在座的也都是当家人,对于粮食,心里是有一本账的,听老太太这样一说,各自掐指一算,对于宗房的库底倒是影影绰绰算出了个数来。十六房老太太的脸色先就沉了下来——她是最不愿意给粮的,倒宁可打了。知道族库所剩无几,更是连三千石都不愿出了,心中一阵肉痛之下,竟向着外九房道,“大侄子,我看老嫂子说得在理,要是三千石不能下来,族库里补不出九千石,你是个财主,不如你出了?”
这话近乎无奈,饶是老九房房主杨海和素来和气,此时也不禁眉立,毫不客气地堵了嘴,“我看命比看粮食重些!老婶子家里没有人在村兵队,嘿嘿,难免是看粮食比看命更重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发闹得不可开交,善桐冷眼旁观,都觉得一阵阵的烦闷直往上冒,恨不得现在就纠结一班人马杀将出去,分出个死活胜负来。吵了小半日,还是族长定了个两千石的数目下来,众人方才不说话了,又商量着要派人去和胡子们讨价还价。现请了许家的铁卫来说话。
这十一名铁卫,隐隐然是以一位王队长为首。此人沉默寡言,对于村中事务几乎不肯过问,就是方才的族会也不肯列席,直到大家有了答案,要选人出去递话了,才出了个主意,“这件事还是要选个言辞便给的人去办比较最为合适,最好是许以重赏。毕竟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我们弟兄也不是不肯冒险,但毕竟不是族人,不好擅自做主。”
这是铁卫自己不肯出人了,族长不禁有些不快,但见小五房老太太不吭声,也无可奈何,便又传下话去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许了十亩地、一百两银子的重赏,不想至晚只来了几个言语木讷的老实人,还有一个杨善温也是愿去的,众人又很不放心善温的品行,正是为难时,宗房四子杨海明便自告奋勇,“村里有事,自然是宗房担着,还是我去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禁面面相觑,老太太目光闪动之下,才要说话,十六房老太太已经拍着大腿,感慨了一句,“还是海明担得起事情!”
屋内便响起了一阵附和之声,老太太和孙女交换了一个眼色,又道,“既然如此,有海明出面做主,也不好寒了大家的心,善温不是自告奋勇吗?他又是村兵的人,让他做个海明的保镖也好!”
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有人来驳老太太的面子,一屋子人又对海明、善温面授了一晚上的机宜,第二日清早,便开了村墙的门,放二人出去谈判了。
身为族内耆宿,老太太才吃过领来的早饭,就带着善桐坐到了宗房的厢房内,不多时一屋子人又渐渐地聚拢了,老族长也没摆架子,心事重重地盘腿坐在炕前,一碗接一碗地喝着白水,不时同宗子窃窃私语一番,过了半日,又寻出一串佛珠来捏着。
十六房老太太倒是很掌得住:或许是因为两千石这个数字比她想得还要再低一些,成不成都遂了她的意。因此虽然担忧,却还能绷得住脸。其余人就没那么洒脱了,或者望着窗外出神,或者袖着手吧嗒着嘴,等了一个上午,善桐站起来又坐下去几次,才等回了这叔侄二人。两人的脸色却都极为难看,众人还不及细问时,只听得外头又是一阵哗然惊呼之声,又有人奔走进来道,“来了好多胡子!”
这一下连族长都坐不住了,一行人你扶我我扶你,跌跌撞撞地近了村墙,围观的村民们面上都有惶然之色,见族长来了,便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让这一群耆宿透过墙上的瞭望孔往外看。连善桐都不禁好奇地凑上了一边眼睛,却是一看之下,就倒抽了一口气。
仅仅是一水之隔,河岸对面整齐地陈列了数十个方阵,一色一样都拿黑布缠了头脸,骑的是高头大马,和寻常乌合之众的马贼有极明显的区别,更可怕的还是人数——前几天最多才是两三百的马贼群,如今看来,竟是有五六百人上下。
只看马儿们精神十足、训练有素的列队,就能看出这一批马贼的棘手……人数又多——只是顷刻之间,强弱之势已经翻转!耳边又传来了一阵参差不齐的惊呼声,善桐回头看时,却见是族长晕了过去,老人家年岁大了,这一下哪还得了?众人忙又张罗着要抬着他就近放下捏人中喂水。善桐惦记着祖母,怕她也受惊晕倒,正要去寻时,却是一阵大力传来,自己身不由己便被拉到了一根巨木边上,惊呼声才要出口,又被捂了回去。
“你快回去牵一匹马,从山上走!”她只觉得耳边一阵温热,汗臭扑鼻而来,正要挣扎时,善桐又听出了是温老三的声音。对方语气竟是她从未听过的紧迫,也不等善桐回答,就又急急地道,“他们足足有五百多人,我们肯定是打不过的。不但要粮食,瓢把子还点了名要一个叫杨善槐的姑娘……偏偏这次是老四出面!快走!不然,你就完了!”
86、绝处
话才说完,温老三也不等善桐反应过来,顿时就闪身出去,回了那一群闹腾得正欢的族人身边,哭天喊地地就掺和起来了,“伯爷你可不能倒哇,倒了您咱们一村人可该怎么办!”善桐待要去问时,才一伸头出去,就看见宗房四爷在温老三身边站着,面色沉肃若水,正扫视着周围人群。
她就是再不机灵,此时也意会过来,温老三是怕被宗房知道了自己通风报信,行事这才闪闪缩缩的。善桐一缩头,又藏到了大柱子后头,无数个想法刹那间都浮上心田,她自己都有些惊讶:除了一开始回不过味来的那一点惊异之外,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害怕慌张。思绪条理分明,没多久就推测出了可能的对话:劫匪要人,宗房老四本可以推诿到善槐已死身上,但或者是因为私怨,或者是他很清楚这糊弄不过那一伙身份神秘的马贼,敌强我弱,惹怒了对方,恐怕整个村子都要被血洗……他可能是没有咬死——或者就没有端出善槐已死这个说法。
既然如此,要是族长决心答应这个条件。善桐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为了小五房,为了整个村子,她不得不被交出去——除了预先避开逃走,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回避这个命运。要不是温老三到底还有一点良心预先示警,她的处境将会更为被动。
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一走了之了,或者根本用不着走,只需要作出走了的样子,在家里藏匿起来,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毕竟这兵荒马乱的,善桐并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地撑到定西或者西安。即使她已经经历过生死一发的紧张场面,也只能令小姑娘更加明白自己能力的局限。
但这样一来,不说会不会连累到温老三,祖母和母亲必定很难向族人交待,恐怕自己的失踪,将会令小五房的立场更为尴尬,说不准一房人都难以撑过这一次饥荒,也是难说的事。毕竟定西和此地相隔了七八百里,又是乱世,一村人要是在宗房的带领下作出难以宣诸于口的恶事,事后再三缄其口,恐怕就是父亲和大伯,都很难发觉不对。
善桐一时间委实难下决断,她又探出头去,正好看见众人——连四爷杨海明在内,都走进了临近的小院子,唯有祖母坠后东张西望,显然是寻找自己,便跳出柱子后头,一溜烟地奔到祖母跟前,不由分说,将老太太拉回了小五房祖屋,仓促间也难以寻觅到母亲王氏,便先同祖母钻进了里屋,压低声音将温老三的那一番话告诉了出来。
饶是老太太也是经历过事情的老人了,依然被善桐这一番话惊得煞白了脸,善桐真担心她和族长一样晕厥过去,一时间真是坐立难安,正好王氏进来,她又忙着给祖母顺气,又低声细语地向王氏交待了一番,王氏也吓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握住善桐的手,站着就出了半日的神,才猛地弹起来看婆婆,“娘——”
这一声娘,是把老太太的魂儿给叫回来了,老人家长叹一声,竟是再也压抑不住,老泪横流,一把抱住善桐,催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三妞”,就断断续续地嚎起来了,“咱们家是造了什么孽!这事儿一件接了一件,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
王氏的眼泪唰地一下也跟着下来了:这一年半载以来,接连不断的噩耗,毕竟是将两人的精神都压迫到了极限,总算是腾挪闪躲,将日子勉强过到了今天,可转眼间又落进了大兵压村,逼迫要人要粮的绝境。老太太就是铁打的人,值此也要化了,王氏更是一想到那伙马贼,便是心惊胆战,一时间,这两个素来极有主意的长辈竟是塞着掉起了眼泪,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善桐,或者是因为她年纪还小,或者是因为她是当事人,反而没有母亲、祖母的心碎,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推开祖母,跺脚道,“您们别只顾着哭,也出个主意呀。是送是逃是躲,咱们都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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