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烟雀+番外 作者:末予(晋江2013.8.13日完结)





了。
  兵刃交接,血溅山河。冰冷的刀剑泛着幽幽寒光,与鲜红的血液交融在一起,两军厮杀声连绵不绝,兵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匈奴人,大齐人,横尸满地。
  太子挥着长剑,森冷的容颜,迅猛的身姿,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匈奴人,不断有热血溅到他的脸上,多的他已经分不清这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杀人杀的已经麻木了。但在漫天中,他的脑中只有一个画面,那就是瑰雪死的那天,整个世界都是灰白的,他只记得,瑰雪倒在血泊中,遍身插着森森的箭羽,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是遗憾的,却也是满足的,她围杀了匈奴的万数骑兵,死得值,但是她遗憾,遗憾的是,她不能回来了,不能实现她对他的承诺了。她的手伸向天际,僵直地,眼神深远,她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太子二十二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悔恨,无力,怨愤,抑或是伤至极致。他不愿记得那天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她入殓,那天,他抱着酒坛,守了一夜。杀戮已麻木了他的心,刀剑入肉的声音,兵士的嚎叫声,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是在进行一场疯狂的杀戮,瑰雪死的那一幕不断重复在他的脑子里,他只想着为她报仇,那样潇洒明媚的女子,怎能就这样化为枯骨,一个人深埋在冰冷的地下,永世的孤寂。
  “殿下,你醒醒,这样下去你会很危险!”一旁的彦书看到太子疯魔的情景,心里咯噔一跳,策马赶来,急急地劝道。
  见叫了几声太子仍是毫无反应,眼看着太子身后的匈奴兵器迎着寒气袭来,彦书情急之下用手臂挡了一下,熟悉的身影近前,腥涩的味道入鼻,太子终于清醒过来,急切问道:“彦书,你没事吧?”“没……”彦书刚要回答,就见一方寒光刺来,彦书侧身迎上,兵器入骨,长剑抽出,人已倒在了地上,太子大恸,“彦书!”太子猛一出手,将方才那人刺到在地。“彦书,你怎么样了?”将彦书扶起,腹部的血不断喷涌而出,似是怎么也流不完。
  彦书声音虚弱,向来有神采的眼睛也慢慢阖上,“殿下……珍重,彦书……不能陪你了。”
  自四岁起,彦书就被父皇挑来做太子侍读,如今已经跟在他身边十八年了,彦书虽然与他同岁,但心性率真,两人一见如故,相处甚欢,他看待彦书就像弟弟一样,彦书也视他为兄长。现在只剩下冰冷的尸体,再也看不见他欢快的笑容,看不见,听不见,一切都只是回忆。太子缓缓站起,没人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他的背脊异常挺直,匈奴人,杀我所亲,毁我至爱,今我大齐太子聂华亭,与匈奴死仇,不死不休!那一方银白的身影,冲入战场,扬剑长啸,“杀——”
  
        
声名
  景帝十二年,距沂城一役,已经过去三月,那一战中,大齐太子聂华亭身先士卒,大破匈奴十万铁骑。至此,大齐太子之名威震四海,大齐素来受匈奴牵制,此战太子领兵破阵,收复失城,又破匈奴十城,致匈奴死伤惨重,远退漠北,送来降书,愿举国为内臣,年年进贡。至于太子私调三十万大军至沂城一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也无人再提起。如今大齐太子声名显赫,连一贯看之不郁的左相都噤了声。齐景帝大悦,允太子入内阁议事,将三万齐军交予太子。由此,太子聂华亭之名举世无匹。
  “从前的太子殿下还犹有温煦,但现在太子殿下脸上就没露过一丝笑容,东宫的宫婢们胆战心惊的。前两日,绿娥还找我诉苦呢,就因为一盏茶没砌好罚了三天劳役,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把我调到东宫去。。”
  “谁说不是呢,自从沂城回来,太子殿下浑身都阴测测的,谁还敢接近他啊,吓都吓死了。”
  御花园两人窃窃私语,旁边犹立着两把……额,掉了毛的扫帚。
  “干什么呢?不干活,想偷懒啊!”掌事姑姑一嗓子嚎走两个嚼舌头的宫婢。
  左相府邸
  “太子如今雷霆之势,刚回来便收拢人心,仗着立了大功,将朝中一干元老都拉到东宫一派,相爷,您可得想想办法啊,不能让东宫继续坐大,不然等太子继位我们必讨不到好处。”下首的人面露忧色,又急躁。
  “急什么?不过是个未成气候的毛孩子,老夫官海沉浮这么多年,还未见有人能从老夫手下夺得一席之地。”左相虽年逾五十,但面色红润,五官幽深,一双眼更是颇具神采,一看就是个老辣世故的人。
  “是,相爷,您这般英明神武的人物,想要什么得不到,太子不过是个小角色,您自是有应对之法。下官以后还得仰仗相爷您啊。”下首的人立马变了一副谄媚的样子腆着脸溜须拍马。
  左相摸着胡子,似对这话十分满意,“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自会护你。过几日皇宫大宴,你家的那个女儿不是还没有订亲么?你将她好好打扮打扮,带过去。”此次皇宫大宴,宴请的自是达官显贵,明面上是为了太子回归接风洗尘,实是东宫妃位空缺,为太子选妃罢了。太子已成年,但东宫却无一人,是以朝中臣子纷纷谏言为太子选妃,齐景帝耐不住纷至沓来的奏折,无奈之下举办了这场宴会。届时各家贵女将盛装出席,供太子挑选。
  下首之人一听此言,连忙应承下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自家女儿若能选上太子妃,他这个做父亲的面上也有光啊。
  左相未说话,只是笑着,手轻轻叩着案桌。
  正月十二,皇宫大宴,由于前两日刚下过雪,整个皇城都处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进出皇宫的轿辇络绎不绝,偌大的皇城张灯结彩,宫婢来往,好不热闹,实是一片洁白之中的盛景。东宫朝华阁屋顶结了几个冰棱子,冻得那叫一个结实,白白闪闪的,十分应景。不知这几个倒霉的冰棱子是怎么得罪太子了,太子殿下非要把他们敲掉,累得一干下人上房顶的上房顶,拿戗刀的拿戗刀,几番折腾,忙活得冬日里的寒气都去了大半。
  当最后一个冰棱子被敲掉的时候,素日待在朝华阁里闭门不出的太子殿下终于迈出了他尊贵的龙纹长靴,正蹬着梯子挥着戗刀大汗淋漓的小太监四喜顿时呆住了,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戗刀。不光是一向没心没肺的四喜,连平日里在太子殿下身边侍奉的人也张大了眼,谁能告诉他们,这个浑身裹得跟粽子似的黑兮兮的人真的是自家太子么?
  虽然太子不像以往那样温和,可也不至于打扮成这样吧,今天可是太子选妃的大日子,也没有见过这么个行头像煞神似的选妃的太子吧。他们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一去不复返了哟,东宫众人那个失望哀叹的神色简直可以组成一幅众呆图了。
  而主人公太子殿下跟没事人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就径直走了出去。
  齐景帝将宴席设在乾元殿,乾元殿一向为君臣议事之地,皇帝为太子选妃设在乾元殿,足见皇帝对太子的看重。
  古来皇帝在位时皆生怕太子功高震主,分了皇帝的权,而我们这位齐景帝恰恰相反,对待太子那是真真的摘星星摘月亮都不为过啊。
  乾元殿地居皇城中心,古朴的大殿巍峨而立,紫红的殿门高大威严,屹立百年的大殿于几日前重新刷了红漆,此时透着未干的气味,在冬日的风中飘荡。
  已近午时,各家贵女一进殿内,便被里面的奢华惊住了,四方鎏金大柱高高撑起,紫金香炉上龙延香弥漫,长长的宴桌望不到尽头,入眼皆是金灿灿明晃晃的珍玩玉器,不得不慨叹齐景帝的大手笔啊,哪家的贵女有此荣幸能被选为太子妃,那一生必将荣登高台,贵不可言,见了此景,贵女们心里既忐忑又欢喜,一会看看自己的妆有没有画好,一会看看衣着得不得体,一个个都盼着能得太子殿下的垂爱,一朝承恩,入主东宫。此间以东王府家的长女东瑜霜为甚。
  
  
        
宫宴
  上首齐景帝已然落座,满席唯剩一个空位,便是齐景帝左下首的太子位。齐景帝与众大臣寒暄了一阵,座下众女私下交流着,气氛也算是和乐。
  终于,众女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挟着寒风凌冽而来,明明前一刻和乐融融的气氛因太子的到来愣是降了一个温度,众女心中都像揣了小兔子般直跳,都是养在闺阁的大小姐,书读的不说万卷,但做个词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可对着大齐这位传奇的太子殿下,她们硬是没找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太子殿下不是应该穿浅黄龙袍么?那这个穿得跟个黑乌鸦的不明物体是什么?
  太子殿下不是姿容绝世么?那这个面色乌黑,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是澄明清澈,风姿犹存的青年又是谁?
  只见我们这位大齐最尊贵的太子殿下眼皮子都未偏一下,端的那叫一个风轻云淡,踏着悠悠步伐施施然落座。
  齐景帝见此,也不免露出尴尬,但帝王终究是帝王,仅仅那么一瞬,变戏法似的笑的完美无缺,“既然人都齐了,开宴。”
  随着齐景帝一声令起,端着金盅上来宫婢绵延不绝,足足小半个时辰,菜才齐全。
  没见之前,还欢呼雀跃的各家小姐们现在一个一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失望之色尽显。但尽管如此,那一团黑不还是我们大齐的太子殿下么,老爹是皇帝,自己声名赫赫,她们才不会在乎太子殿下长得是不是跟歪瓜裂枣似的,只要攀上高枝,将来就是皇后,那是作为一个女子一生梦寐以求的位置,思及此,各家贵女重新燃起斗志,摩拳擦掌,就要磨刀霍霍向羔羊了,此时诸位贵女看看那一片黑也十分顺眼了。
  聂华亭顾自举杯独饮,眉眼轻垂,明明宴上笑语欢歌,但那一人一桌像是融进了浓浓的孤寂之中,万古的惆怅如潮涌,只觉一派苍凉之感。殊不知自己已成了贵女们眼中的香饽饽。
  酒过三巡,齐景帝与群臣相谈甚欢,此时,大齐受匈奴压制已有几十年,此番太子大胜归来大齐百姓更是发自内心地拥戴他们这位神勇的太子殿下,宴上一干臣子都是成了精的,谁会看不出此时齐景帝摆明了的要为太子立势,赞赏之词更是新奇不绝,齐景帝被哄得相当顺意,干脆一拍龙椅,“太子为我大齐立下如此功绩,朕心实悦,便许太子一个恩典,太子想要什么,尽管说来,朕定恩准。”
  齐景帝此话一出,殿上众女心中雀跃不已,而大臣们也是捻着胡须盘算着,顿时,一众目光都聚在了那个安静的角落。
  只见太子放下酒樽,徐徐立起,缓步走向殿中,衣袂翩然,露出不甚白净的面容,清朗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上,“匈奴占我城池,屠我百姓,身为大齐太子,攻剿匈奴是儿臣之责。儿臣此生不求其他,唯有一愿,还请父皇成全。”
  听此,上首的齐景帝微微一正,眼中清明了些,隐隐威慑之气露出,“太子有何心愿,但说无妨。”
  “儿臣心仪一人,愿倾国以聘,娶她为妻。”此言一出,满殿静寂。贵女们一番羡慕,心道哪家的女儿这般好福气,能令太子倾国以聘?
  而上首却寒气森森,齐景帝手指微垂,一双眼里涌动着冷意,“哦?是哪家女儿,让太子如此上心?”
  “儿臣心仪之人,乃是数月前战死沙场的一品护国将军燕瑰雪。儿臣知此番作为有违常理,但儿臣此生只会娶她一人。儿臣不孝,请辞太子之位,以全儿臣之愿,臣子之礼。请父皇成全儿臣拳拳之心。”太子一字一顿,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黑袍飘扬,凤仪万千。
  满座之人都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爬上了如今的位置,如今有人轻飘飘一句话就放弃了一生荣华,只是为了娶一个已死之人。
  大齐立国百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番话,更何况说这话的人是三岁读贯古今,七岁博通六艺。十三岁上战场,二十二岁退匈奴七百余里,才气斐然,容冠天下大齐最尊贵的太子殿下,活了如今这个年岁,他们觉得一生也没有这一天经历的更荒诞,更惊奇。
  “太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齐景帝只觉气血翻涌,胸中浊气难吐,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度不由散发出来,天子之怒,衬得大殿冷气森然。偏那一方黑衣屹然不动,身姿挺立,透着刚毅果决的味道。
  殿中群臣不由拭了拭额上的冷汗,皇帝强势威严,帝王之气尽显,太子刚强坚韧,挟着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气势也不遑多让,父子相持不下。
  眼看着殿上众臣就要被父子俩的低气压压得断了气,上首的齐景帝忽然和缓下来,“太子如今年岁尚轻,心气傲了些。是朕考虑不周全。也罢,既然太子不愿选妃,也不必找这么个借口来遮掩,毕竟有伤国体。”
  一见皇帝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