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堕主_华门赋_紫璃






  
话题在慕容夫人身上轻轻带过,就好像是轻轻地,抚过了柳梦璃心头那一块最禁忌的疼痛,让她原本就黯淡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更加模糊的波光。 

  
这样的情况,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邀请”,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拒绝的资格。 

  
柳梦璃的唇边泛起一丝可有可无的苦涩,随即用更加明显的漠然掩盖了过去。 

  
——有的时候,冷漠,不过是伪装自己的武器,坚硬的外壳下,就是遍体鳞伤的心情。 

  
长久的沉默之后,柳梦璃终于从垂头漠然之中复苏,对着韩菱纱,轻轻地一点头,算是做了一个无言的承诺。 

  
——即使不想,即使不愿,可是,她好像,已经身不由己地卷进这场荒谬的故事。 

  
这是一场……她不占任何分量的故事。 

  
一直到登上摇摇晃晃的马车,柳梦璃的心,都在一路颠簸中寻找着自己应该有的位置,就好像一个迷途的人在诺大的世界里,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一般。 

  
马车外,是慕容紫英和韩菱纱骑马并行的美妙画面,蓝的清冷,红的明媚,在冬日里的寒风里,错落交织成一幅很好看很耀眼的画面。 

  
一针一线,一笔一划,都在她的心上纵横交叉。 

  
慕容府的家眷出行打猎,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应该是要让全城的人都来看的盛景,都来看慕容公子英姿飒爽,都来看菱纱表妹娇俏迷人。 

  
都来看她这个过门三天就被弃如敝履的慕容……夫人。 

  
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会产生这样恶俗低劣的心情。 

  
原本的柳梦璃,不是应该恍若仙人般超凡脱俗么?不是应该全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绝尘模样么?不是应该专心致志地抚琴调香,做一个知书达理的花瓶么? 

  
流纱飞扬,心绪飘忽,原来……花瓶也是有心的,也是会痛的。 

  
慕容紫英的侧脸对着一如既往说说笑笑收放自如的韩菱纱,单手拉住马缰,目不斜视地沿着一条单调的直线缓慢前进。 

  
余光所到之处,透过飘扬的窗帘,不经意地瞥见马车内,柳梦璃木然地靠在坚硬的车厢里,淡如烟水的眼睛,在颠簸的路途上,泄下一片空洞的忧伤。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紫英好像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幻觉。 

  
——她,一定是车壁上那幅美轮美奂的水墨画,只点染冷清悲切的线条。 

  
仿佛一切都和初遇时不一样了,是谁,扭转了谁的命运?又是谁,让谁的生命抽象成了一幅只剩悲伤的平面画? 

  
他们究竟……是谁的谁? 

  
纷乱的思绪,被韩菱纱的一声惊呼打断,慕容紫英猛地回过头,才看见韩菱纱已经不知何时,离开自己的视线,走在了马队的最前面。 

  
策马跟上,慕容紫英沉寂的眼神划过韩菱纱手中举起的双剑,投向路中间的红衣少年。 

  
好像一团温暖强势的火焰,红衣少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队正前方的林间小路上,全然不理会浩浩荡荡的马队,自顾自地拖着手中的…… 

  
山猪。 

  
对,没错,山猪。  06 

  
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画面。 

  
看着红衣少年一脸虔诚地同手中的山猪“搏命”,韩菱纱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漠漠青山,皎皎黄沙,陡然间变得好烂漫。 

  
红色的张扬衣色,好像是一种至真至纯的象征,散发出一种让人难以移开眼的野性。 

  
扬着头,韩菱纱抄起自己的两只手,对着红衣少年叫道:“喂!麻烦你让出一条路好不好?” 

  
红衣少年抬起头,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眸在韩菱纱的身上转了一圈,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路是你的?” 

  
口里说着话,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牢牢地扯住山猪臀部最柔软的皮毛。 

  
这样的话,换作是任何人,估计都会当作是挑衅……何况是性子直率的韩菱纱。 

  
即使说话的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一个漂亮的跃起,韩菱纱手执短剑,轻盈地从马上飞起,在红衣少年的面前落下,纤细的手掌飞快地翻落,直直地将红衣少年逼退好几步。 

  
人未到,声先至,韩菱纱扬声问道:“不是我的也总不会是你的!” 

  
眼看红衣少年制服山猪的力道惊人,哪知却是毫无江湖对敌经验,韩菱纱随意挥出的几掌竟将他生生逼退。 

  
手上一松劲,原本在劫难逃的山猪突然“呜”地一声窜起,飞也似的逃进了旁边浓密的树林。 

  
韩菱纱随之一愣,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十分懊恼地一派自己的脑门,口中叹道:“啊呀!我的午餐……” 

  
然后,红衣少年满脸都是纯粹的不满和郁闷,直直地看向面前叉腰昂头的韩菱纱,将手中的弓箭朝背上一放,指着她问道:“为什么要放走我的午餐?你!是不是它的老大?” 

  
莫名其妙的话语,理直气壮的神色,弄得韩菱纱有一点不好意思,一个闪神没有回嘴,就只听到那少年又大大咧咧地张嘴问起来。 

  
“莫不成你就是那山猪精?!” 

  
一语未终,慕容家的马队里早已是笑了个人仰马翻,为首的慕容紫英高立于马上,竟是不住皱了皱眉。 

  
他没有插嘴,因为不经意间看见,一只线条完美的,雪白的手,在马车的帘幕上,拉出了一个很优雅的弧线。 

  
柳梦璃淡然地侧脸,从织工精细的门帘后露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道路上喧闹的场景。 

  
画面定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韩菱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名的怒火从心底窜起来,她握紧自己的双拳,用脚用力跺地道:“你这个猪,你这个山猪,一定是山里最笨的猪!” 

  
红衣少年很认真地一甩手,指着韩菱纱反驳道:“我不是山猪,你才是。” 

  
一句话,又引来韩菱纱一阵近乎发飙的怒气,寒冷的树林,似乎突然因为两人的摩擦而变得暖和起来。 

  
虽然,看起来好像有一点危险。 

  
门帘被柳梦璃完全拉开,紫色流水一样的长裙,软软地滑落至地上,摊开成一副很安静的画面。 

  
然后,她手捧着晶莹夺目的白玉箜篌,伸手轻轻拈起自己身后的长裙,从马车上缓缓步下。 

  
一瞬间,连风都要窒息了。 

  
没有色彩的回眸,在慕容紫英的天空里留下了一道近似于伤的痕迹,好像音符曾经流过的证据。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韩菱纱和红衣少年的精彩争执吸引的时候,柳梦璃就这样,漠然地,静静地,从画面的角落悄然离开了。 

  
她不想要这样锥心刺骨的热闹,她想要逃。 

  
慕容紫英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静静离去的身影,竟像是印板上钢烙的铅字那样,挥之不去。 

  
或许我们都寂寞太久了,在这个纷繁喧闹的世界里,热闹的幸福,从来都是别人的。 

  
韩菱纱怒气冲冲地用双手支起脸庞,真是快要被眼前这纠缠不清的人活活气死。 

  
正待发作,却看见那红衣少年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定格在不远处那一抹鲜明却又黯淡的裙纱之上。 

  
晶莹的山谷,突然翻飞起纠结的风,吹散聚散的浮云,像一个分分合合的梦境。 

  
柳眉星目,琉璃若梦,说的,也许正是这样的女子。 

  
一个绝世芳华,却纠结着愁怨的女子。 

  
半倚着林间苍凉的巨石,手指在莹光闪烁的琴弦上带出一连串没有意义却又盈满忧伤的音韵,好像在一瞬间,荒凉的背景上开出了优美绝伦的花朵。 

  
红衣少年的目光流连在柳梦璃恍若梦幻的身影上,突然没头没脑地带出了一句话:“好漂亮……” 

  
韩菱纱颇为惊讶地瞪着眼前的人,心里不禁诧异:他居然还知道什么是漂亮? 

  
红衣少年没有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自顾自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直直地看向柳梦璃抚琴的动作,不自觉地走上几步,歪着头问道:“你……不开心哦?” 

  
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纯粹,就好像是一个发现了故事结局的单纯孩子。 

  
穿透寒冷的风,柳梦璃淡淡地回首,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然后,欠缺了几分朱红的唇,突然随着红衣少年专著的表情变化,绽开一个虚幻的弧度。 

  
朝着素昧平生的他,微微一笑。 

  
山光湖影被剪碎在她破冰的笑靥之下,像是一片星光弥漫的紫色草原,在冬日的风里很柔和地铺成开来。 

  
溅起一池柔波,掠惊鸿,淡尽天下容妆,诉尽沧桑。  
 
  
 作者:总堕主2008…1…13 14:55 回复此发言   
 

 
43 回复:【堕主华丽怨念第一弹】紫璃文之——《华门赋》  
 浅笑倾城,容色倾国,个中悲戚,无关城与国。 

  
柳梦璃的一笑,或许是给人一种美得不真实的感受,而这种感受,正是她人生中最致命的伤。 

  
任你绝色无双,不过一世忧伤。 

  
红衣少年傻傻地沉浸在她毫无深意的一笑中,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眸,一丝绯红,不自觉地漫上了他的脸庞。 

  
韩菱纱有点惊异地捂住嘴,不可思议地道:“梦……梦璃……居然笑了。” 

  
慕容紫英转过眼,目光默然地看向柳梦璃面上那如同涟漪一般渐渐散开的笑颜,不知为什么,竟不自觉地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忧伤。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 

  
不知道这样的笑究竟有多少开心的成分在其中,他,一点也感受不到。 

  
就好象是要将自己这一生中所有的快乐,都倾注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那样,她,竟是看也不看慕容紫英一眼。 

  
慕容紫英第一次感觉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 

  
明明是他们之间一段无关风月的冰封契约,可是却在将对方拒之千里之外之后,蓦然回首时,竟有一丝酸楚的不甘和落寞。 

  
他的冷漠,她的笑,不过都是因为寂寞太久而以。 

  
肃杀的密林,突然像是被一股浓密的冷风扭曲了一般,显现出一副骇人的气势。 

  
红衣少年突然从柳梦璃的笑容中苏醒过来,猛地一下跳起来,警觉地抽出腰间的一把长剑,大声道:“哇!山神要出来了!” 

  
一滴很大的冷汗从韩菱纱的额头滴下,她瞪大眼睛看着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怒吼着从密林深处钻了出来,横冲直撞地朝着慕容家的马队跑了过来。 

  
如果说只看一眼,韩菱纱可以确定这是一只山猪。 

  
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一只长得有几分人样的山猪。 

  
“山猪精。”慕容紫英薄薄的唇线间带出了几个没有感情色彩的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头气势汹汹,长相滑稽的妖怪。 

  
心情复杂地,韩菱纱突然想起红衣少年之前对着自己吼的话,突然,又有点想杀人了。 

  
……原来……他把自己……当成这个东西了么…… 

  
山猪精像是发了疯一般的朝着红衣少年和韩菱纱站的地方冲了过来,粗壮得有点过分的蹄子在沙土之上带出一阵烟雾。 

  
韩菱纱“哇”地一声跳起来,一把将红衣少年拉倒身前,口里叫道:“寻仇莫要寻错人!” 

  
红衣少年被韩菱纱胡搅蛮缠地这样一拉,急忙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叫一声,挥动着剑朝山猪精大力砍去。 

  
——被他举起的剑,猛地散发出一阵刺眼的蓝色光华,倏地将虚空分成了两半。 

  
慕容紫英的瞳孔在看清他手中的剑时猛地一窒,下一秒,身影就早已飞一般地凌空跃起,像一抹蓝色的绸带一般飞跃到两人的身前。 

  
剑光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天空,陡然间像是满天绽开的闪电一般,将山猪精的前后退路统统堵死。 

  
没有表情地挥动手腕,剑阵飞快地旋转起来,在一瞬间将山猪精无声无息地撕得粉碎。 

  
碎片就像是被激起的水花,猛然间在林间四溅开去。 

  
红衣少年惊叫一声跳起来,满脸惊讶地看向慕容紫英身后随着他指尖跃动的剑气,痴痴地道:“剑仙吧……” 

  
韩菱纱满脸的一地竖起手指,一边摇晃一边道:“算你这次说对了一句话,怎么样,比你威风多了吧?” 

  
或许说让慕容紫英亲手来斩杀一只山猪精,只会让人想到四个字:大材小用。 

  
可是,柳梦璃只看见那只山猪精在自己的面前被活生生地撕裂,水花一般碎片飞溅到自己的肌肤之上,就像是被一阵刺股的寒意猛地包围一般。 

  
手上一个不稳,白玉箜篌几乎从她的袖间滑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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