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郎中伤不起+番外 作者:漫舞流沙(晋江vip2013.7.27完结)
葡萄酒入口清甜,带着果香,舒天心听着曲子多贪了几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困意袭来,就在桂树下的躺椅上睡着了。
景山青的曲声转向低柔,渐至于无,看着桂花树下酒酣沉睡的女孩子,酒意上脸,光洁的皮肤就带了晕红,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像是瓷娃娃一般,小小的一团缩在躺椅上,显的特别稚气。
他心想这姑娘活的真简单,心直口快,喜恶明显,哪怕如今被人胁迫,也依然鲜妍明快,不委屈自己。
真让人羡慕啊。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他所闻所见所为,大多是处处算计,阴私狠毒,可却总觉得江湖儿女,就该是如舒天心这般,恩怨分明,快意恩仇,同时不忘行侠仗义。
他景山青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人,甚至他手上或许沾了不少这样的人的血,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样的人心生敬意。
她才十四岁,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他竟然有些期待。
景山青在旁边立了半晌,天色渐暗,夕阳隐去最后一缕光芒,他俯身从躺椅上抱起她送入房间。
第二天云无忧果然送走了老大夫们。
不过他把景山青和舒天心一起叫到跟前,当着舒天心的面吩咐景山青,“从此以后雍夫人的治疗事宜,由你全权负责。若是有什么闪失,后果你是知道的。”
舒天心挑眉,忍不住讥讽他,“云宫主,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真好笑,拿自己的下属来威胁别人。我早就说过我只是来行医的,你何必总是这幅强抢民女的姿态。”
云无忧也不怒,冷淡平静的看着舒天心,他清楚舒天心除了行医治病怕是没多少异心,可是他这样的人,把最珍视的人的性命交付到别人手里,总是要拿捏些什么才放心。
景山青单膝跪在地上,低头,“遵宫主令。”
舒天心听他气息不稳,转头看他,才发现他额头见汗,嘴唇青紫。
“喂。云无忧,你发什么神经!”舒天心愣了片刻,伸手搭上景山青的颈动脉,心下一惊,转头瞪云无忧。
景山青这是蛊虫发作的症状,舒天心没想到造化蛊的母蛊竟然可以这样毫无征兆的控制子蛊的发作。
“这是对你的警告,就算造化蛊真的能解,你倒是可以试试她能不能在发作的瞬间救得你性命。”云无忧对景山青说。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他不怎么想管宫里的事情,以至于景山青作为青白赤紫金五护法之首,权力日益坐大,可是不代表他对底下的那些小动作心里没数。
舒天心一直以来想要给他灌输的概念,步骤繁琐、药材珍贵、需外人相助什么的,都有可能是假的,可是时间假不了。他可以瞬间催动造化蛊发作杀了景山青,舒天心绝对来不及。
“而你。”云无忧看着舒天心,微微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若是素雪有差池,我必杀进中原,屠尽你神医谷满门!”
“你倒是可以试试。”舒天心有些被他的态度激怒,“该死的人活不了!你这样有本事,你倒是自己救她啊!”
云无忧却是一点也听不得有人对雍素雪用这个“死”字,暴怒之下,身手快的仿佛鬼魅,瞬间便到了舒天心面前。
舒天心没想到这个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上不来的病秧子竟然还有如此迅捷的身手。要说她身手也还算可以,没想到云无忧竟然一招便将她制住。舒天心被他卡住喉咙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云无忧手上加力,舒天心被他掐着脖子向上提,双脚只有脚尖着地,脸被憋的通红,伸手徒劳掰他铁钳一般的手指。
“宫主不可。”景山青起身到一半又连忙跪下,语速极快的说:“雍夫人身上的蛊,非她不可啊。”
云无忧松手,舒天心抚着喉咙涨红了脸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言多招祸,并不是每一次我都不与你计较。”云无忧冷冷的丢下一句,拂袖离开。
云无忧一走,景山青立刻扶住舒天心,“你没事吧。”
“没事。”舒天心张口,声音却已嘶哑粗噶,显然是伤了声带。小姑娘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手握拳,双眼含泪,气的浑身颤抖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景山青,“你没事吧?”
“我无妨,他只是警告我。别说话了,我们先回去上药。”景山青见她发声实在艰难,拉着她快速的回她住的小院。
舒天心回去执笔写了药方,吩咐小莲去抓药,转向景山青的时候犹自愤愤。
“写字说吧。”这姑娘嗓子都这样了还忍不住不说话,景山青有些无奈。
舒天心性子急,适合女孩子的簪花小楷倒也会写,不过平常一般写草书,现在更是写成了狂草。
把云无忧狠狠的骂了一通。
她写字,景山青说话,她着急就也想说话,后来景山青便也陪她写字。景山青的字十分端方,写在她的狂草旁边,更显的她字体凌乱,毫无风格。
最后她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 诗经?啵纭分械募妇洌跋嗍笥刑澹硕蘩瘛H硕蘩瘢诲姿馈!辈潘闶鞘惴⒘艘幌滦刂械呐莆抻蔷褪歉鍪蟊玻?br /> 她把字晾了晾,自己十分满意。交给景山青,在旁边纸上写着,“回头帮我裱起来。”
草书讲究的是灵动飘逸,意态活发。舒天心的字既草又乱,如狗爬一般,实在不怎么样。
景山青无语的拿了她的字,只要这姑娘别一时冲动闹出什么事就好,随她高兴吧。
景山青看她怒气平复了,于是揽袖在纸上写,“不高兴就走吧,我没事,他总不至于真迁怒我。至于神医谷……”
说到神医谷,舒天心又有些不爽,抢过景山青手里的毛笔,在纸上写,“他这个井底之蛙,他以为神医谷是好欺负的吗?!”
景山青任这个急躁的姑娘骂完,再继续写自己的,“既然如此,你该走就走吧。”
舒天心想了想,云无忧这样不识好歹狼心狗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真的想一走了之了。
可是,做人要有始有终啊。
庄剑卿身上的蛊毒发作间隔越来越长了,可是还需要进一步治疗验证祛蛊的办法;景山青一直对她不错,如今云无忧拿他来牵制她,她也不可能一点也不考虑;还有那个一样不识好歹不愿意活的小白花雍夫人,虽说有的时候阴险可气了些,但毕竟是真的出手劝动了云无忧送走那些老大夫么。
她随时可以走,可是就这么被云无忧给吓走,真不甘心。
“再过一阵子吧。”舒天心抓起笔在纸上写。
景山青便不再劝。雍夫人于他也算有恩,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有人能解了她身上的蛊毒,让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他比云无忧清醒,他知道这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纵然有回春妙手,又有谁能救回一个心死之人呢?
云无忧把雍夫人视做眼珠子,可是景山青来说,少年时的那点孺慕,却比不上他自身的安危重要。如今证实了舒天心真的能解蛊毒,那么他就不可能让云无忧因为雍夫人的事最终迁怒舒天心,他必须保舒天心。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真的如舒天心说的那般没意思,舒天心赤诚待他如友,可他护着她,终究是存了算计。
舒天心不知道景山青所想,略略思索了片刻,又拿过一张白纸。这次她写的很认真,一字一字的簪花小楷,倒也工整秀丽。
写完之后她把纸递给景山青,然后在另一张纸上写,“这是截血之法,是从龟息之法中化出的一门功夫。我传你的是其中一部分。你回去参详。不懂再来问我。”
舒天心写完,伸手在景山青胸口几处拂过。
她出手时,景山青虽然不解其意,但终究忍住没有躲闪,任她施为。她点的几处,有穴道,也有偏离很远的位置,手法更是与点穴完全不同。
然后景山青震惊的发现自己的体温渐渐变凉,心脏越跳越慢,最后连呼吸也渐至于无。
他明明还有意识,可是内息也调动不起来,浑身无力,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仿佛死人一样。
舒天心又出手帮他解了截血,继续在纸上写,“若是蛊虫发作,你自己用截血之法对自己施为,但此法不可久用。着亲信在十二个时辰内带你来见我,我保你无事。”
末了,还不忘再骂云无忧一句,“云无忧是蠢货,只知坐井观天!”
景山青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神医谷果真深不可测,竟然这样的神功都有。龟息之法据说源于武当,失传已久。龟息之法并不算是什么武功秘籍,它只是一门养生之法,但在几百年前也是引起过江湖上几度血雨腥风的。
用龟息之法诈死什么的,只是小道,它最重要的作用,是养生。据说炼至巅峰,则神气内蕴,自成宇宙,不老不死。
武当祖师张三丰活了几百岁,据说就是练了此功。
景山青一直以为这都是江湖传闻,荒诞不可信。可是如今他亲眼所见,亲身所试这等让人生理机能几乎完全停止而不损半分的截血功夫,却是不得不信了。
他也顾不得在纸上写了,忍不住张口问:“神医谷难道有龟息之法?”
舒天心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噗嗤笑了出来,执笔写,“你是不是还想长生不老羽化升仙呢?”
她没有回答,景山青犹豫了片刻也没有再问。如此不传之秘,舒天心肯露出一些给他,已是莫大的信任,若还要再问,未免太过贪得无厌。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半章,晚会儿补全。话说有位亲建议我把名字改成江湖大夫不好当,我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大家能不能给我点建议?改不改好纠结啊。补全。亲们,一章只能打一次2分哦,不然有可能会被认定成刷分,流沙清零的时候就会心头滴血好不舍得……囧好没出息的流沙。如果要讨论的话可以打零分交流。挨只虎摸。汪星人:“云无忧你凶什么凶!”
☆、心病
1
舒天心再次去给雍夫人诊脉的时候,正巧云无忧不在。
雍夫人看她喉咙上包扎的布条,心里了然。
舒天心喉咙受伤,难得的安静,给雍夫人诊脉之后就去调整药方,香炉里的香缓缓的烧,有淡淡的白烟飘散。
“舒姑娘。”雍夫人支走了侍女,靠在床头开口,“那些中原来的老大夫都已经走了。我想办法把你也送走吧。”
舒天心顿了顿,看向那个床幔阴影里虚弱的仿佛纸一样的女人。
“我没有恶意。活着,对于我来说是一场漫长的折磨。”雍夫人缓缓的说:“我没有办法阻止无忧这些年寻医问药。我以为不会有人有办法,死亡是迟早的事。”
尽管她这些天身体已经被舒天心调养的好了很多,可这么长一段话还是让她有些气喘,“神医谷嫡传弟子,果然不凡。你或许真的能救我,可是我终究还是要死的。无忧……我不想他有了希望以后又失去。”
舒天心想起来之前背地里骂她的话,心里有些愧疚,毕竟她是真的劝服云无忧放了那些中原来的老大夫。其实这个女人在云无忧面前使心眼为难她,也不过是不想活了而已。
可是她不能理解雍夫人为什么不想活。
舒天心执笔在纸上写了字给雍夫人看,“我可以治好你,让你像健康人一样生活。你为什么不想活?”
雍夫人微微想了想,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摇了摇头,“陆平野死了,所以我也活不下去了。可是我不能自杀。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无忧才十岁,那么小的孩子,在少武阁拼命挣扎求生。舒姑娘你或许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地方。我虽然爱陆平野,但他真的不是个好人。夫妻十二年,我终究是忍不住出手杀了他。当时我没能追随他死去,我就没有办法再自杀。因为我若是死了,无忧那孩子一定会愧疚自责,他的性子,难免做出一些偏激的事。”
舒天心还是不能理解,可是有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刷刷的在纸上写,“那么你为什么要杀陆平野呢?”
“因为他是个坏人啊。”雍夫人苦笑,知道这个稚气的小姑娘不能理解,她年少时也曾是这样,爱与恨之间不容半点混淆,取舍之间不留余地。
爱若有理智,那么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了。
“我爱他,所以我想追随他而去。他死了以后我了无生趣。可是他是个恶人,我必须杀了他。这并不冲突。”雍夫人知道舒天心不可能会懂,可还是徒劳的解释。
也许是太久没有跟人提过陆平野,她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絮絮叨叨的说她与陆平野的一些琐事。
舒天心支着下颌,慢慢的消化雍夫人的话,景山青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副这样的逻辑理所当然没有问题的样子,可她却总觉得很别扭。
她想象了一下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