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声声+番外 作者:宫人草(晋江vip2013.8.7完结)






    “骗你的了!它叫小丑鱼。”子南笑着把宛若从背后捞出来,说道。

    “它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叫小丑鱼呀?”宛若不解地问道。

    “可能是鱼妈妈希望它好养活,就像普通人家把最心爱的儿子叫猫蛋、狗蛋一样。”

    “子南哥哥,你尽瞎说!这小丑鱼的名字是人给它取得,关鱼妈妈什么事呀。”

    “就你机灵!”子南笑着说。

    “子南哥哥,这鱼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呀?”

    “因为它们生活在大海里。”

    “是吗?它们和产珍珠的蚌是邻居,都来自大海?”

    “嗯!”

    “子南哥哥,你看它们相对吐着泡泡,它们在干吗?”

    “它们这是相濡以沫。”

    “什么是相濡以沫?”

    “这个”子南觉得有些失言,摸摸宛若的小脑袋说:“这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相濡以沫,出自《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意思是:泉水干了,两条鱼一同被搁浅在陆地上,互相呼气、互相吐沫来润湿对方,维系生命。可是庄子不是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想起这番话,宛若心中懊悔不已,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自己简直就是乌鸦嘴!

    不能长相厮守,只能各自天涯,难道这就是她和虞要面对的命运吗?

    “相濡以沫”,是人渴望的;而“相忘于江湖”则是一种境界,或许更需要坦荡、淡泊的心境。能够忘记,能够放弃。

    庄生晓梦,物我两忘,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一笑泯。可是,庄子的境界,高山仰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的。

 43曰归曰归 胡不归(七)

    宛若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头像灌了冷风般;昏沉沉的;凉飕飕地。

    她趴在廊檐上;听见自己的心噼里啪啦地裂成碎片,片片尖锐;扎着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

    恍恍惚惚地;宛若觉得自己被问心和翠竹扶上楼;问心还喂她喝了一碗汤;迷迷糊糊地她就睡去了。

    也许;她的疼痛让她本能地逃避痛苦,她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梦,只是睡沉了,被梦恶意玩弄了一下而已。

    宛若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好迷蒙的场景!就像山间的雾霭笼罩。可是,为什么是红色的,宛若努力地睁眼看,大片大片的红,在她眼前铺展开,画面越来越清晰,原来是结婚礼堂,她清楚地看见匾额上“麟趾呈祥”的婚事吉祥语,殿堂上吹拉弹唱的是《桃之夭夭》的婚礼进行曲。

    今天是八月十五,不就是她和子南原定的完婚日子吗?

    宛若感觉自己穿着自己绣制的华丽婚服,盖着猩红的盖头,被簇拥进了乱哄哄的礼堂,四下高朋满座,祝福声声,她笑靥如花,含羞带怯,身边就是她朝思暮想的虞,他的袍袖衣角每个褶皱,都有她熟悉的味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宠溺的目光包裹下。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礼成!

    她被拥趸进了洞房,大家嘻嘻哈哈哈地要闹洞房,被虞全部赶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虞揭开了她的红盖头,用深黑的双眸凝视着她,专注、深情,带着跋涉千山万水的急迫和热切,她对视着他的目光。

    窗外暖风轻送,竹影婆娑,室内熏香弥漫,喜悦萦绕在两人的眉梢上,眼波交触触,如丝如缕,缠绵不绝。心绪摇荡,就像心湖被投进一颗石头,一圈圈地荡漾开,又一环环地迂回。

    他们干了一爵合卺酒。

    虞把她搂进怀里,轻解罗裳,开襟处,粉香欲藉,香气隐约。罗衣解处,拥雪成峰,玉山高处,小缀珊瑚,玉润珠圆娇饶,似花蕊边傍,微匀玳瑁。

    啜饮、啃噬,酥软、颤栗、喘息。

    情迷翠榻,鸳衾琐香魂。珊瑚枕上云雨,翡翠帐中销魂,正春意华浓。

    一个激灵,宛若醒了过来,全身湿漉漉的。睁开眼睛,问心就坐在榻前。

    “公主,你发烧了!脸这么红,还出了这么多汗。”问心摸了摸宛若的额头,关切说道。

    宛若伸手摸摸自己像被碳烤的脸颊,勾着头,躲进了被窝。

    “公主,你难受是吗?”

    “我没事,就是有点冷,你给我加一床被子吧。”

    问心从柜子里,取了一床鸳鸯锦,给宛若搭上。

    “问心,你去睡吧,有事我再叫你。”

    “公主,我还是守着你!我刚才给你洗了一些水果,你起来吃点可好。”

    “你放哪里,想吃我自己拿,你下去吧。”宛若的口气不容置疑。问心只好掩门出去了。

    宛若试图沉溺在梦中的感觉,拥衾假寐,辗转反侧,夜寒被凉,越睡越醒。

    夜未央,人无眠。

    寒秋寒月寒夜,忧伤的心绪如绽放后的烟花,碎成一地的冷。一声嗟叹,心陡然像摔在地上的陶罐,裂纹纵横交错,丝丝缕缕,疼到她的身子发颤。

    一轮圆月,遥挂在天边,如水的淡光,透过窗棂,泼洒一地。

    她走到窗前,拉起窗纱,掬一缕苍凉,与月对望。

    浩瀚的夜空,一地的清辉。

    今天是八月十五,秋暮月夕,是传统的“祭月节”。按照习俗要举行隆重的仪式迎寒和祭月。祭拜月神,是一个古老的祭祀礼仪,王宫向来重视春祭日,秋祭月。往年的祭月仪式总是很隆重,所有的人沐浴更衣熏香,在召康殿前的大广场,铺上席子,陈设好案几,几上放香炉一盏,好酒三爵,盘碟碗盏里摆上月饼、野味、瓜果、糕点。

    月出后,参与祭祀的人在祭席上就位,执事、赞礼主持祭月,上香、祭酒,读祝,拜月,然后就是从献。从献者按照长幼之序依次到奠席前,跪下,上香,默默祈祷心中所愿,然后向月神行拜礼一次,直至所有女性参祭者拜完。

    礼成之后,撤掉祭桌,在月下布设中秋家宴,大家一起赏月、宴饮。

    中秋佳节,皓月当空,一个本该团圆的日子,君父回不来,母夫人悲伤难抑,祭月的礼俗,也就搁置了。

    一个对她来说,本是花好月圆的日子,如今变得如此凄切。

    她仰望明月,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月中有人影在徘徊,她真的是嫦娥吗?千百年来,碧海青天夜夜心,她寂寞吗?她后悔吃了灵药吗?

    传说后羿贪恋玄妻的美貌,导致误国害己。玄妻是有仍氏的女儿,容貌昳丽。玄妻嫁给乐正后夔,生下伯封。后羿觊觎玄妻的娇美,又怀恨伯封一心拥立仲康,遂起兵征讨封国,射杀伯封,将伯封龋埃捞臁?br />
    后羿掠得玄妻,百般宠爱。可玄妻表面顺从后羿,心底却暗藏深仇大恨。为了给儿子伯封报仇,她忍辱负重,暗中串通心怀叵测的宰相寒浞,又请来伯封的同族逢蒙相助。经过周密的策划,终于将后羿杀害。

    传说,后来后羿的元神漂游到洛河,为宓妃的出水芙蓉貌倾倒,射杀河伯,横刀夺爱,从此后羿与宓妃鸾凤齐飞。

    这一切,嫦娥她懊恼吗?她苦痛吗?这冰冷的月光可否就是她清冽的目光。千百年了,她可否看淡了?看透了?

    虞曾说,以后的月圆之夜会陪她赏月。是呀,天下人,古往今来,共赏的都是这轮圆月,只是时间不一样,地点不一样,心境不一样,罢了。此去经年,锦书难及,鱼雁不传尺素,漫长的岁月,凌迟般的折磨,她和虞今后能够共有的,可能就只剩千里共婵娟了。

    悲伤叹惋之时,宛若想起该给子南留个只言片语,她在案几上铺好缣帛,手机械地研着墨,此时,她的思绪纷繁错乱,就如蜜蜂飞入百花丛中,嗡声四起。心思缠绵,却用笔艰涩。

    写什么呢?

    “虞,你曾经说过,天塌下来,你顶着;地陷下去,我垫着。可是,你终究不是擎天柱,即使是,你擎住的也是虞国的天,不是宛国的苍穹。”

    不行,不行,宛若奋力地摇摇头。她不该怨愤他。或许他有许多的情非得已。帝王心,不是寻常心,爱江山不爱美人,才是人之常情,江山在握,还会愁,没有美人投怀送抱吗?宛若的心有些刺痛。

    她长吁一口气!

    她和虞,就如大海中的一对鱼,在浑然无垠的大海里相遇,相爱,一个浪潮袭来,大浪把她推进浅滩,她挚爱的虞,或许无能为力,或许甘愿放弃,他选择做一只逍遥的鱼,即便心痛,即便不舍,他还是游走了,就用庄子的那句话相送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她真的能放下吗?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不是庄子,她也做不了庄子,她是女儿身,注定儿女情长。

    她把写好的缣帛揉皱,丢到一边。

    “子南哥哥,我还是这样称呼你吧,或许我们做兄妹更好。”

    太矫情!宛若懊恼地把缣帛撕扯成碎片,扔到一边。

    “虞,你应该窃笑。以后你终于可以尽情地左拥右抱,不用担心河东狮吼。我也应该庆幸,我可以把人生最美好的记忆定格,封存,不会因为以后在漫漫人生中,遭受色衰爱弛,深宫寂冷的命运。”

    宛若写到这,她觉得自己好虚伪!

    她不要他左拥右抱,她也不信虞对她会色衰爱弛,即便是,那也是将来的事,她管不了将来,她渴望拥有的是现在,她只知道离开他,她不舍,疼痛,生不如死。这样的的离别,她痛彻心扉,因为他们将永远分隔千山万水,没有交集。

    她的心疼得颤抖,他们的爱就像迎春开放的白牡丹,如此至纯,至美,却不期遭受冰雹击打,只能零落成泥。

    理理思绪,她这般写道:

    “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我努力笑了笑,用力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展开,你我在两头。”

    落笔之时,泪珠涟涟,彩线难串。

 44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一)

    宛国正在犯愁如何与天朝打开系结。宠臣公卿端木竟然涎着脸;巴巴地再一次来到宛国。依然是旧事重提;要迎宛若进宫。

    宛国事出无奈;只能顺着台阶下了。

    青阳殿;宛夫人赫然在座,宛麒宛麟二人分立左右;端木低着头;哈着腰;进来了。宛夫人;喝着参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端木见过夫人!”

    “端木大人;您来了,哀家老眼昏花,竟然没看见,真是失礼!”

    “夫人德高望重,在下又是小辈,岂敢要夫人抬眼高看!”

    “端木大人,宛国如今风风雨雨,追根溯源都是因您而起,我们宛国上上下下,可都记着您

    呢?”宛夫人嘲讽地说道。

    “夫人严重了!在下这是让公主享受富贵尊荣,这是天下多少女子都巴望不来的。”端木舔着脸笑道,做佞臣的脸皮一般都比常人更耐磨。

    “端木大人有女儿吗?”

    “有!”端木支吾着说。

    “长大以后,也是准备让她们享受这样的富贵尊荣?”

    “夫人玩笑了!弱女蒲柳之质,哪有这份福气。”

    “有你这当爹的罩着,那可是最大的福分。您的羽翼庇护着妻儿,眼睛却瞄着别人家的闺阁,时刻掂量拿她们的幸福谋您的富贵。”

    “夫人取笑了,能为天子尽忠,那是为人臣的职责。”

    “是吗?帮天子猎艳,也是你的职责。而且您的鼻子丝毫不亚于猎犬。”宛夫人含沙射影地骂端木是狗。

    “听说,夫人年轻时,艳压群芳,君侯真是好福气。”端木试图拍拍马屁,捋顺宛夫人的怒气。

    “有端木大人在,世间容貌娇美的女子,都得战战兢兢,容颜衰老的女子,那得暗自庆幸。”

    “夫人真是不饶人!”

    “对人我一般都很慈悲的!”

    端木平日里嘴上功夫溜得很,可是遇到宛夫人,交锋起来,他只能唯唯诺诺,任宛夫人夹枪带棒地嘲讽。一则自己理屈,二则更不敢轻易得罪宛夫人,想想宛若公主进宫若是得宠,那眼前这位可是天子的丈母娘,他惹不起。

    不能逞口舌之威,只能快点切入正题,谈完事,早点闪。

    “敢问夫人,什么时候能让公主起程。”

    “天子准备给我女儿什么身份?”

    “天子说了,宛若公主一进宫,就位列九嫔。”

    “那端木大人,可曾备齐了迎娶嫔妃的仪仗?”

    “这个!”端木似乎为难了,他没曾想到宛夫人到现在还这么硬气。

    “端木大人来得似乎很仓促。”

    “非常时期,可否一切从简。”

    “端木大人这话说得!哀家这闺女从小就悉心栽培,不是老身自大,不敢说世间无双,也是举世难寻,婚姻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