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令





  谢文奇却没有想得太多,他因知许多老魔头业已潜伏本山,平时他可意不起那些老魔头,但目下有青阳老道长在一起,可就有恃无恐,是以十分渴望碰上老魔头看看是什么样子。
  徐若花和谢文奇果然四下指点风景,比手划脚,老道长也跟着向他们所指之处观看。
  他们故意转了一整圈才转到左后侧,只见那边有个山坳,坳口有几株参天古树。
  青阳老道长含笑道:“你们的眼光不要往树荫上看,免得被那人识破。”
  徐若花装出撒娇的样子,拉住青阳老道长的宽袖,向山坳那边走去。
  不一会已走到树下,青阳老道长猛一停步,三个人都仰头向上面瞧去。
  只见枝叶中有一对炯炯发光的眼睛,正好向下俯视,凝望着他们。但由于枝叶茂盛,遮住那人全身及面孔,是以看不出这人是什么样子。
  青阳老道长把屠龙剑背起来,这一来他可就变成双剑在背。
  他拂髯微笑,道:“施主为何躲在枝叶之中?”
  徐若花因看不出那人是不是韦千里,心中大感焦急,皱眉道:“喂,你下来呀!”
  谢文奇突然间明白徐若花想见的是谁,墓地一股怒气袭上心头,情绪大为激动,哈的一声,掣出百炼长剑,冷冷道:“你可是不敢出来?”
  那对炯炯发光的眼睛眨了几下,倏然长啸一声,反而隐人浓密的枝叶之中。
  这一声长啸含气敛劲,四山俱应,只震得徐谢两人耳鼓嗡嗡而鸣。因此徐着花根本听不出这啸声是不是韦千里的嗓音。
  青阳老道长微笑道:“阁下长啸声中,已显示具有五十年以上的火候,想来以前与贫道有过相见之缘,何不现身相见?”
  浓密的枝叶中微微一响,又露出那对眼睛。
  谢文奇厉声道:“你既是震于峨嵋青阳真人的威名,不敢下来,那就由我向老道长求情,你先下来和少侠我走上十招八招,然后让你夹尾巴滚蛋如何?”
  这话辛辣锋利之极,徐若花心头大震,暗忖如果韦千里怒冲下来,把谢文奇击败,那时自己真不知如何自处才好。
  谁知上面那双发光的眼睛眨了几下,仍然没有现身之意。
  青阳老道长见多识广,阅历极丰,看了这种情形,顿然间有所感悟,使微笑道:“贫道这位小师侄用这话相激,阁下还能无动于衷,足见修养之功,已到了能忍人之不能忍的地步。可要贫道猜一猜你是谁么?”
  徐若花听了甚感诧异,暗忖以青阳老道长的身份,居然要设法把谢文奇的言语和缓化解,变成只是故意相激的意思,用心分明在于不让谢文奇与那人动手,难道那人这等厉害。
  她正在转念之际,谢文奇竟又厉声道:“吠,莫非要等我上去把你赶下来不可么?”
  徐若花秀眉一皱,正要接腔,树上已一阵暴响,枝叶宛如倾盆骤雨般打下来。
  青阳老道长早已有备,双袖一齐向空中扇去。这位老道长竟是用足全力,那软软的衣袖,发出凌厉的风声,登时把漫天罩下的枝叶冲开一片,恰好射不着他们三个人。
  暴响之后,树上已现出一人,只见那人用一只脚勾住树干,就像只猿猴似地吊在半空。
  谢文奇一看那人竟是个貌如猿猴的中年人,登时一腔炉火怒气完全消散。
  那人在上面晃了几下,突然飘身而下,离地尚有两丈余高时,忽地斜斜盘飞到三人头上,这等轻功造诣,当真是世上罕见罕闻。 
 

 
 
 



第二十二章 迷心诀玉女不认郎
 
  青阳老道长呛的一声,已掣出背上另一柄松纹古剑,左手大袖一挥,呼地发出一股凌厉已极的内家真力,封住头顶。
  这位名震武林的老道长如此紧张应付,倒把谢文奇和徐若花两人骇了一大跳。
  那人见青阳老道长撒出长剑,倏地横飘丈许,轻如落叶般落在地上。
  青阳老道长缓步上前,朗朗道:“贫道风闻昔年纵横天下的九大恶人新近均已再度出现,并且群集华山,似乎有所图谋,今日亲眼得见阁下,足证传言不讹。”
  那人站在地上,比常人矮上半截,这时怪眼一眨,道:“我听说峨嵋牛鼻子颇有两手,目下看了你刚才那两记紫府飞符神功,果然有点门道。你老远跑到华山来,大概是应邀护炉炼剑了,是也不是?”
  青阳老道长一捋长髯,颔首道:“贫道不必相瞒,确实为此而来。”
  他们对答至此,徐若花及谢文奇都听明白这个矮子原来乃是九大恶人之一,无怪青阳老道长这等戒惧小心。
  却听对方又道:“看你的样子,大概是玉阳牛鼻子的小师弟青阳道人了?我是矮猿王沈田,大约你从外形上也认得出来,不要多说。我只想问一问你,你那老牛鼻子师兄死后,听说他所擅长的紫府飞符神功已经失传,百年以内.定然无人练得成功,怎的你居然在百年限内又练成了?”
  徐若花和谢文奇听了这话,如坠五里雾中。都感到那矮猿王沈田的话问得太过奇突。
  只因那紫府飞符神功既然是峨嵋派的秘传心法,则青阳老道长这一门功夫,自然不是奇怪之事。
  偏偏那沈田会因而大惊小怪,并且又说出百年以内无人能够练成的话。
  而这话又是昔年峨嵋掌门玉阳真人亲口所说的。这一来不免使得这两个年轻人感到大大迷惑不解。
  青阳老道长微微一晒,道:“先师兄昔年坐化之际,虽然有此感慨忧时之语,但天下之事,只要有心不避艰苦险阻全力以赴,却未必不能扭转乾坤,沈老施主何须惊讶若是?”
  矮猿王沈田面上掠过迷惘之色,虽是一闪即逝,却也足见此事在他心中勾起无限疑惑。
  青阳老道长突然问道:“与老施主齐名的其余八位可都到达华山了么?”
  矮猿王沈田道:“你不要慌,九大高手目下只剩七位,阴阳二童项家兄弟已经逝世。除了这两位已死的不算。其余的人是全部到齐。”
  青阳老道长道:“你们七人再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声势果是浩大难当,不过使贫道百思不解的,就是华山道友们这次炼剑,难道对诸位关系如此重大?莫非此剑一旦炼成,诸位都不能抵挡么?”
  矮猿王沈田仰天冷笑道:“笑话,区区一把剑就奈何得我们兄弟么?不过天机不能泄露,你们等着瞧好了。倒是你背上另一柄朱红色的长剑形式奇古,看来颇具威力,那是什么宝剑?”
  青阳老道长道:“此剑乃我玄门降魔无上利器,名日屠龙,大概老施主也听过此剑之名吧!“
  矮猿王沈田面上露出讶色,道:“哦,那是屠龙剑么?你可有屠龙剑诀?”
  青阳老道长也为之一怔,道:“难道那剑诀在你们手中么?”
  矮猿王沈田怪眼连眨,突然间长啸一声,转头就跑,他的身法奇快绝伦,转瞬间已失踪迹。
  青阳老道长倒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但迅即已想到其他的事,连忙着徐若花、谢文奇一同驰往白云山庄。
  那白云山庄占地甚大,庄内饶有园林亭谢之胜。
  他们三人走人庄内,绕穿过不少树木亭阁,最后走到一座宽大的院落之内。
  院内当中建造了一幢花岗石的屋子,后面有个大烟囱,此时冒出阵阵火烟。在屋子左边搭有一个高约丈半的宽广木架,架上堆着小山也似的煤。架边有具铁制滑管,伸到石屋一个洞口内,木架上的煤块就是从滑管输人屋内火炉之中。
  这座院子的气温显然比他处高得多,那幢石屋只有一个门户,从这道门户进去,还得经过两道门户,方能到达炼剑的密室,巨大的火炉则在密室之后。屋内特别装设有透风设备,是以身怀武功之士,倒也还可以抵御这等高热。
  院落四周都有庄中庄汉放哨守望,他们已奉严命不得出手阻敌,只许通风报信。任得敌人侵人院中,由于炼剑之所四壁均是极厚的石墙,敌人决无法下手,必须由门口进去。于是门内守候的高手就可以群起应战。
  这等布置完全是守御之势,假使敌人侵人院落之后,误以为屋内火炉必须外面木架上的煤供给人力,因此下手截断的话,敌人为了等候反应,势必在外面等待屋中之人出来设添煤块。
  其实这一来却反而中了华山派的计谋,只因他们在屋内的地下室中,已堆积满足够的煤块,外面的输煤架平时固然有用,但必要时却可以弃而不要。而这一来对方却正好中了他们所希望的拖延时间的计策。
  青阳老道长和徐、谢两人步人石室之内,但见这第一进屋子甚是宽广,只有十余只木椅和茶几,此外别无他物。
  第二道门户开在左边角落处,第三道门户则开在第二进屋内左边角落里,这样可以避免让敌人笔直冲人。
  这时在第一进屋内有好几个人在座,一是华山派掌门人金莲神尼,在她身后有两名中年女尼肃然侍立,身上都背着长剑。
  在她左边坐着一位胖大僧人,面色红润得有如婴儿,那僧人身后有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扶住一根粗如鸭卵的禅杖。
  在金莲神尼右边有一个中年秀士,身穿淡青色长衫,左手捧着一卷旧书,腰间却插着一支铁笛。
  再过去坐着的是个衣衫褴楼的乞丐,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半红色葫芦,在那葫芦口有条钢链系住缠到腕上,似是生怕睡觉中被人偷走,所以用钢链缚紧。
  这个乞丐年纪甚轻,大约不到三十岁,身上衣服虽是千补百缀,但十分干净,面目也相当韶秀,可惜长得一个酒糟鼻子。
  乞丐过去就是白云庄庄主葛澄之,再过去就是龙女白菊霜。
  青阳老道长一进来,大家都起身迎接。
  老道长眼光一扫,认出在坐的几个江湖奇士的来历,便捋髯笑道:“贫道听说少林寺雪杖大师驾到,连忙赶来相见,却想不到同时幸晤几位风尘异侠。贫道慕名已久,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
  金莲神尼接口道:“既然老仙长和这几位道友乃是初见,贫尼就替大家介绍一下。这一位是书痴仲泽卿,这是醉乞纪淦,都是现今江湖上威名显赫的风尘奇士,敝派此次炼剑,惊动诸位驾临,虽是心中不安,但却可望厥功告成。”
  青阳老道长与那书痴仲泽卿及醉乞纪淦客气了几句之后,就在金莲老尼左边与少林雪杖禅师并肩落座。
  这位老道长霜眉轻轻一皱,道:“贫道适才路上碰见九大恶人之一的矮猿王沈田,从他口中得知此次虎视贵派练剑的敌人,声势极为浩大,计有九大恶人中的七个,即是除去阴阳二重项氏兄弟二人。据说这两老魔均已孽满去世。此外,还有七步追魂董元任,此人武功极强,不在九大恶人之下。”
  金莲神尼道:“敝派此次练剑,想不到招来如许强敌,这九大恶人均非寻常魔头可望其项背,倒不知是因为何故以致这些隐遁多年的老恶人尽皆重行出世……”
  龙女白菊霜冷笑一声,道:“这批恶孽满身的恶人魔头大概是恶贯满盈,又复蠢蠢思动。再者他们此次出世,必须设法树立威名,倾震天下,加上与我昔年私怨,所以趁本派练剑之际,一齐倾巢来犯,这批恶人虽然不是庸手,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稍为可虑的,倒是一些后辈门人,恐遭池鱼之殃而已。”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不便开口。金莲神尼微笑道:“贫尼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如果单打独斗,在座诸位谁都可以出手应付。但如果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事情就大不相同了。”
  蓦澄之接口道:“掌门人说得不错,假使他们不要脸来个群殴,门人弟子们倒是可虑得很。”
  众人商议了一会,决定集中力量在这座院落之中,那些门人弟子也尽量调集此处,好在地方宽敞,尽可容纳得下。那一干魔头想冲过这三道门户,凭在座诸人奋力抵拒,相信还可以阻得住。
  谈完了正事,醉乞纪淦说了声对不起,便拨开葫芦塞,在嘴上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酒,登时全室之中酒香四溢。
  室中气氛似是松懈下来,青阳老道长解下那柄屠龙剑给大家参观,并且说出韦千里当时奇怪的行为。
  龙女白菊霜细细看过那屠龙剑之后,她乃是剑术高手,是以已发觉此剑有点特别,剑身锋刃硬中带软,是以使用之际,必须另有妙着。
  她心中恍然大悟,道:“道长不悉此中前因后果,故此对那韦千里的行为甚表惊讶。关于韦千里以往之事,不必多说。但目前他突然潜入此庄,被师姐及我追上,由我与他动手,其时他一直不敢取剑,最后身遭剑伤,狼狈遁走。目下我才明白他不拔剑之故,敢情是此剑他不会使用。这也说明了他为何一见若花和文奇就急急逃走之故。”
  青阳老道长哦了一声,心中却仍然大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