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与血
陈依用力把身体推离依赖的墙壁,蹒跚的步子快速冲出几步,歪歪斜斜的,堪堪跌倒,但最终没有坠地。他爬似的走出地下室,追寻着感觉里前头的两个身影赶过去。
一路的血污,都是那男人身体巨大的创伤里流出来的。
但他还在走动,口中仍旧喃喃自语。
“恶魔绝对杀不死救世主!救世主会回来,会回来的……”
An在后面追,走的并不快,但步子显得沉稳的多。她的手紧紧抓握着心口,每走一步,嘴里都不由自主的粗重呵气。但她另一只手里握的短剑仍旧很紧,很稳。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那男人最先跨出去。
外头的铁门也敞开着,门外停放了四辆车。
他的手按在车上,留下一个个血染的手印。他没有钻进车里,反而朝临海那面的小山坡继续逃。
当他穿过两栋没有出售的空旷别墅围墙,接近小山坡的树林时,林子里走出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强壮男人。
“救世主快跟我们来!”
那男人嘿嘿的阴笑,一步步迈过去。
“哦……嘿嘿嘿嘿……他终于明白救世主的力量了,终于觉悟了?”
戴墨镜的男人扶着他,朝林子里走,经过两棵树时超树后的人叮嘱交待道“尽可能杀了An,她是救世主唯一的威胁。”
树后藏着两个人,手里拿着乌黑的手枪。
手枪能杀死身披皇帝新衣的An吗?
当An追进林子时,树后的人举起抢,经过消声的枪击连绵响了七次,子弹没有穿透An的皇帝新衣,但冲撞的震力却把她震的跌倒。
又是五声枪响,震得An根本不能站起来。
“射头,一起射眉心!”
两个黑西装迅速填充子弹。
枪再举起时,陈依追到了,引动其中一把枪指向他。
他想也不想的顺手把短剑飞射出去,割伤了对准An眉心那支枪上的手。
一连三声枪响。
全射在陈依身上。冲击的震力让他觉得难以站稳,但麻木的身体完全没有因为震荡反应出任何痛苦的知觉。
那一剑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只是对那个戴墨镜的男人造成皮肉伤。那个黑西装换了左手握枪,又气又怒的对准了挡在An面前的陈依。
“去死吧!”
陈依想冲上去反击,但他震荡让他本就迟钝的双腿更没有动作的力量。他只能抬起手臂挡着头脸。
但两枪过后,他抬起的手臂就被震开,再也无法抬动。
看着只在额头眉心的枪口和那个男人愤怒的脸,他忽然觉得可能会死,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慌乱。
枪响的时候,他的头不由自主震动。然后脑子里一团混乱,好像脑袋里所有的东西都被震的搅动着,搅成一团的。就想搅拌鸡蛋那种。
轻微的枪声只响了一下,然后是声震山野的枪声轰鸣。接着又一声。
两个戴墨镜的男人额头中弹,载到地上。
仿佛中枪的冲击这时才发作,也许才短短刹那,但陈依觉得仿佛已经中了枪很久。他的头后仰,身体也跟着后仰,僵硬的后仰的栽倒。An站了起来,机械式的、僵硬的撑地站直,朝山坡的林子里追进去。
陈依想跟上,但他动不了,想继续自我暗示克服身体造成的阻碍,但脑子里一团糟糕。
他眼睛睁着,看着两个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视野,俯视着他。
然后又看见一个身影穿过两个黑西装男人之间,停在头顶上,目光冷漠的打量着他。
‘李心……?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进入幻觉?’
是的,这个身影的确是李心,像极了李茵的面容,身姿。但她的眼眸总是那么沉静,甚至于冷漠。如果李茵的美丽像高远不能触摸到的圣洁,那么李心的冷艳就是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禁忌一样的威慑力。
“是你们总门的人?”李心没有打量陈依多久,语气冷淡的询问身后左右立着的人,似乎对面前躺着的人死活全不关心。
“主脑反馈信息确认他的皇帝新衣编号是,主脑指示我们进去协助。”
“去吧。虽然你们的职责是保护我,但毕竟是总门的人,特殊情况能够理解。”
两个黑西装微微弯腰,低脸。抓着枪快步奔进林子里。
‘这不是梦?’陈依为这个念头惊醒,但他的脑子仍旧一团混乱,说不出话,甚至无法确定这个答案。
“大小姐!”又有两个黑西装的男人跑了过来。
“总门的事情我们不插手,把车开过来吧。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兴趣再看房子了。”
片刻,一辆黑色的奔驰驶近,李心头也不回的上了车,在引擎发动的余音中绝尘而去。
陈依觉得有无数念头在脑子里转动,但他的嘴巴发不出声音,思绪也整理不出个究竟。眼睁睁看着李心站着等车,眼睁睁看她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跑进林子的两个黑西装一左一右的驾着An出来,扶她在陈依旁边的树下靠坐。
“虽然我们长期不在总门但也知道你的事情。无论如何你不应该太轻视自己的生命,这种状态冲出崖坡跟那个该死的变异者一起坠下去肯定会没命!”
这两个黑西装毫不关心躺地上的陈依状况,反而语重心长的责备An的冲动。但陈依已经明白了,An刚才竟然抱着不顾一切的念头不惜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杀死那个变异者。
“An,希望你明白我们并不是仗着年长教训你,你是蝶衣门的希望,也是七门战斗精神的崇拜对象。你能做的比我们更多,一定会更多,绝对不能如此冲动轻率的抛弃生命。这是我们发自内心的关怀。”
An只是听,紧抓心口的手越来越用力,似乎痛苦在持续的,缓慢的加剧。
第十四节 刹那,梦与现实的交汇(下)
“清扫队很快会赶来处理现场,救护人员也快到了,再多支撑会。我们先去看看月下馆主的情况。”
直到这时,才听见An嘴里发出声颤抖的声音。
“嗯……”
陈依盯着被林子遮挡只剩下半边的天空,听着他们的话,感觉着那两个黑西装离开的步子。
很久很久。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能用双肘支撑着身体,抬起头脸,看着眼瞳已经有了黑色眼珠,瞳孔恢复如常的An。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阵的颤抖,不知道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同样在看着他,看不出喜怒的、平静的注视。
“师父说是你举荐我加入总门,你是我的举荐人。我一直都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因为想知道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不是在XX山上?”
“嗯……”An的声音还是那么艰难,她的痛苦仍旧在持续。
陈依很想微笑的说声谢谢,但他发觉支撑身体的双肘已经没有了力气,就那么跌躺回地上,仰面朝天。
天色仍旧光亮。
成片成片的白云遮挡了满天。
他觉得真像雪,白茫茫的,那些光也是白茫茫的。
白茫茫的茫然,茫然的像迷雾,只是看见前头有光,但光在哪里,光到底有多强,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没有把握。
他忽然很想大哭一场。
因为,原来那些果然不是梦。
……
“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主脑的治疗液不能连续用太久,177的伤势很沉重,头部遭遇过多重击形成瘀血,每隔三个月必需来泡一次治疗液,三到五年才能完全恢复。这期间他会受些折磨,头部会不时阵痛,程度可能不容易忍受。”
月下馆主无奈轻叹。
“身体情况怎么样?”
“再泡几次治疗液就能痊愈。算是走运了,他运用皇帝新衣形成的防护能力跟An一样比其它人强些,如果换成别人遭遇几次那种程度的混合型冲击伤害不死也会内脏爆裂。不过半年内不宜再进行过度激烈的战斗。”
身穿白挂的男人瞟眼不透明的液体舱。
“如果主脑允许,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想打开液体仓看看里头的177到底长什么模样。”
月下馆主晒然失笑,有几分担忧,几分安慰,几分骄傲。
“月门近年来表现有些难以说道,相信,不能把好的全往蝶衣门放。”
“行啦!不定呢,就把你们急成这样。我虽然是蝶衣门出身,但也同时是月门监察执事,手心手背都是肉,177如果真的不让人失望当然不会只想着蝶衣门忘记月门的情况。”
穿白挂的男人呵呵轻笑道“十三执事也不能怪我们心急,只能怪你太会教徒弟,一个An,接着又来个177。七门谁不眼馋心痒啊?”
月下馆主先是笑,旋即又沉默的点燃跟雪茄,大口的抽。
“十三执事不要太自责。这次行动死伤的确让人吃惊,但那个变异者的强大也确实前所未见。虽然最后没有在崖坡下找到他的尸体,但那种程度的伤势除非这里的主脑液体治疗否则绝难救活。况且若不是十三执事在上次的战斗中内伤没有时间恢复,结果也不会这样。裁决门方面的判定结果也认为功大于过,这个变异者如果不是及时发现的话,将来造成的破坏和威胁起码比现在大几十上百倍。所以不仅执事得到嘉奖,烈火、An、还有这个177不都提升级别了吗?”
“是这么说。但我难辞其咎,八个人,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赔上性命。就算裁决门有现在这样的功过判定也无法让我不内疚、不难过。”
月下馆主的声音越来越低,烟抽的越来越大口,片刻,又勉强提起精神道“我先送An回去,等177醒了就通知我。”她刚走出两步,又回头叮嘱道“还有,除了裁决门总组长不要让其它任何人走进这间液疗房。”
“因为内奸的影响吧?”
“是这样。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但我不希望177在这里被谋害。”
“放心吧,液疗室监察系统更换不久,比过去更安全严密,绝对不会有错漏。”
月下馆主离开不久,裁决门总组长就带着在吃波板糖的小别扭来了门外。
“总门主交待暂时由我来负责177的液疗。”
门打开时,里头的白挂走出来。“总门主也很重视177啊。”
裁决门总组长要进去时,小别扭跟那离开的白挂道着再见,转而又拽住总组长的外套道“爸爸,我也进去陪你吧。”
总组长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没奈何的道“你说是跟着来找小隐聊天的,在177清醒之前这里只有我能够进去。”
小别扭嘴一撇。“爸爸老是这么严肃。”她虽然这么说,却没有继续纠缠的告别走了。
‘我不能再因为你的撒娇害你再被擦抹一次记忆。’
总组长摘下眼镜,通过操作台的视网膜检测后,开始察看加密的陈依伤势情况数据。边看边摇头,时而苦笑。
“37777啊,你可真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十三执事怎么回事,收的徒弟一个比一个胡闹,一个比一个不听指挥,任性妄为。真是什么样的人教什么样的徒弟……”
嘀咕抱怨声中,他的双手十指飞快在屏幕上点动。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桌上的闹钟在响,节奏急促的让人讨厌。
陈依从睡梦中醒转,伸手关上了闹铃。
他的头很疼。但是必需起床了。
今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这门课他不打算交白卷。
但他的头真的很痛,那种一阵阵的,持续的痛楚在刚开始刺激的他无法忍受的几度去碰墙。但他很快发现碰的再用力头仍旧会痛,不管他呻吟也好,把头泡进冷水里也好,撞墙也好,抓头发拍脑袋也好,痛的时候就是痛。
最后他选择忍耐,不能忍耐也强自忍耐。
痛苦逃不过去,他觉得只能忍耐,用意志力去克服,总有一天他相信会对这种痛苦习以为常,习惯之后大概就不再会这么痛苦了吧。
陈母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还不起来!今天考试不早点起来吃早餐去学校……”
“起来了。”
对着洗手池前的镜子,陈依又想起梦里的李茵,想起那天在林子里看到的李心。
‘那些不是梦。’他已经无法不这么确定。但他找不到李心,问过师父,甚至求过师父,但没有用。王佩琪很严肃的告诉他,李心的父亲是支持总门的最大财团之一,她们家里几代对国家都有贡献,不可能因为他的荒唐理由打扰。
“如果你这么在意,可以让情报门的异能者帮你。”
被缠的受不了时,王佩琪最后这么对他说。
陈依却迟疑了。
他觉得被人完全窥探自己的记忆是无比可怕的事情,难以接受,根本不能接受。
“总会有办法,总会有,既然不是梦总会有办法……”
冰冷的水泼在他脸上也没有让头部的痛苦消减,尽管如此他还是宁愿在这种季节用寒冷的水洗脸,至少寒冷让他注意力能短暂转移,忽略些头部的痛楚。
第一节 分班前的别离
陈母的声音又在外面喊。
“萧乐找你,快点出来接电话。”
这一个多月里萧乐来陈依家里吃过十几次晚饭,跟陈母算是已经熟悉了。
“知道了。你也加油。”
考试这几天萧乐每天早上都来电话鼓励。陈依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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