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与血

“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人？”

“知道。”

“知道还敢杀他，杀了他还敢来见我？”

“因为不杀他他会杀我。”

“这理由不错。你把他修理了一顿，他当然杀你。”

“他当我面侵犯钱姐，实在没有办法不修理他。”

“这理由不错。为什么不在黑猫直接把他干掉。”江龙的语气表情让人判断不出他的情绪。

“因为他是江总的人。我必须修理他，但是不敢杀他。因为他是江总的人，不杀他我会死的时候不得不杀他，但是杀了他我也不得不来请罪。”

江龙喝了口茶，淡淡然道“会说话不错。我这人向来欣赏有本事有胆识的人，你敢主动来见我证明了你有智慧，也有胆识。不过你干掉了我的人，放不放过你还得看你有多少本事。”

他话说完，门被推开，一字排开的站着四个黑西装的保镖。

“能把他们都干掉就证明你有真本事，值得我欣赏。”

四个保镖都把外套脱了，成一排，各自摆开架势，缓缓朝陈依移动。

“如果我杀了他们？”

“跟着我的人没有一个怕死，你有这种本事我不会欲加之罪。”

陈依有些紧张，因为这些保镖肯定都是练过的，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武器，进来前他的剑都被留下了。

“我用剑的。”他想要把武器。

江龙不以为然的轻轻一笑。“这里没有剑。”

陈依只能凝神迎战。

他觉得只能侧面移动的同时发起致命攻击，绝对不能拖，这些人一定精通格斗，退避他可能挨不过一轮的攻击就会倒下。

侧移，他能做到多快？在对方发动攻势的短暂刹那移动到侧面同时攻击，能不能办到？

踢击，上中下三路同时进攻，还有个人没有动作，显然预备捕捉他的空隙。

陈依错身横移，内力作用下身子如被巨力猛然一推。这些天在基地对着人偶练习的就是步法与攻击的协调。

一刹那，他如同幻影般闪过最右侧那人的踢腿，右拳同时灌注全部力量狠狠击中那保镖的太阳穴。

一击得手同时就着击中的作用力旋身回踢，皮鞋狠很踢上第二个保镖的太阳穴。

他单足着地，猛然运劲后退，一跃三米远，落在房间的书柜旁边。

两个太阳穴遭受重击的保镖眼鼻溢血，当场毙命倒地。

“我没说过不能用枪。”办公桌前的江龙冷淡的说罢，剩下两个站着的保镖一起伸手往腰间掏枪。

陈依后悔退的太远，这种距离他不可能在对方射击前阻止。

他记得王佩琪说过，移动的足够快时，握枪的人反应跟不上移动就不可能瞄准。

他飞快的移走。

枪声响了三下，嘎然而止。

因为陈依横穿房间扑滚到江龙座椅的后面。

“呵……”江龙的手离开了键盘，表情好气又好笑。

两个保镖握枪分两边朝办公桌后绕。

陈依能感觉到脚步声，更清楚这时候冲出去必然中枪。

他需要个东西扰乱对方视线，化解守株待兔的第一枪。

办公桌下面没什么什么东西可以利用。

两个保镖渐渐绕过宽大的办公桌。

江龙的座椅忽然移动了，但他人维持坐姿，靠双腿支撑着身体，纹丝不动，脸色都没有变。

陈依把江龙的大班椅整个兜底搬了朝左侧朝保镖移动的方向丢出去。

枪声响起的同时他伏低身体冲出去。

椅子阻挡了那保镖的视线，第二枪漫无目的。保镖下意识的退步，以防陈依袭击。这反应不慢，但那保镖刚抬脚要退时，下阴已经被陈依狠很一脚勾中，身体因为剧痛而弯曲卷缩，太阳穴紧接着又被一拳砸中。

不过刹那。

另一边的保镖无法开枪，因为当他移过办公桌看见陈依的双脚时，江龙成为他枪口前的阻挡。

这保镖眼见变故，快速移步执枪转往办公桌前面。

陈依得手就俯身串回江龙背后，追着移步的保镖过去，突起发难。

保镖的枪口还没来得及在变故中移转，太阳穴已经被陈依一拳轰中。

陈依转身面对江龙，呼吸渐渐平缓，片刻前生死攸关的紧张感慢慢消逝。

他早就听老黑说过江龙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有一点，对有胆识有本事的人特别看重。跟着江龙的人都混得风生水起，非常得意。所以他觉得亲自来一趟或许能有转机，这种人是逃不了的，除非宁愿逃亡一辈子，否则总有被逮住的一天，甚至可能祸及家人。

江龙终于站起来了，的确很高大，估摸超过一米八。

陈依早看出来江龙肯定练过，刚才突然抓走大班椅过去用他也没有跌地上，当时陈依顾不得会否得罪。

但江龙仍旧维持坐姿，身躯没有丝毫吃力的颤抖。

“很好！”江龙的语气虽重，但脸上的笑容很淡。“金老大的事情可以算了，他虽然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最后死在更有本事的人刀下就是死得其所。你干掉了我一个人，就替我去干掉一个敌人。”

“我不是杀手。”陈依毫不迟疑的拒绝。他已经明白了，江龙如果还是不肯放过他，无论答应与否还是会没命。如果会放过他，现在即使拒绝也无所谓。而且他不能答应，那等于是答应将来跟随江龙混，这四个保镖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江龙的确心狠手辣，身边四个人的死亡甚至没引发他半点怜悯。物尽其用，会被一直使用到死或完全没有价值。陈依绝不会当这样一把早晚折断的刀。

“哼……”

江龙冷哼着抬手，拍动两下。门口一字排开五个保镖，手里都端着乌黑的手枪。

“替我干掉一个敌人金老大的事情一笔勾销。”

“我不是杀手。”陈依这次回答的更快，他已经捕捉到江龙的意图，江龙根本没打算杀他。

片刻，江龙挥手，那几个保镖迅速散走，房门还被关上。

“你可以走了。改天有时间再找你好好聊聊。我喜欢有本事的下属，但更看重有本事又不看轻自己的朋友。”

陈依没有多的话，转身开门就走。

到一楼时，一个保镖捧着个黑色的长条木盒子给他。

“江总送你的。江总说这里没有剑，只有宝剑。英雄才用宝剑，有勇有谋的人才算英雄，才配拥有宝剑。”

陈依没推辞的接过。

“替我感谢江总。”

走出别墅外的大铁门，陈依暗自长松了口气。

这结果不是侥幸。但正因为如此更他意识到生活就是戏，古语有云，投其所好。他知道江龙对什么样的人特别宽容，道上的人都知道。所以很多人无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都会投其所好的扮演江龙所欣赏的那种人。

演成功了，就能如愿以偿。如他今晚表演的那个自己。

第一节　攀龙附凤

看到陈依走出江龙的别墅大铁门，老黑从车上下来，一脸的庆幸和吃惊。

……

黑猫夜总会。

犹如渡过大劫的钱金星也为陈依的平安归来展露笑颜。

“教区的损失在将来流动资金充裕的时候我会负责弥补。”

钱金星对此不以为然。“江龙既然看得起你，这笔买卖就不成问题，他肯定会因为表示对你的看重交给教区。”

陈依没吭声。但他并不这么想。是的，别人眼里他算是攀龙附凤了。

江龙的朋友。

两个小时前的事情，似乎已经很多人知道了。

早前领他进江龙别墅的那个东市道上头目刚才就给钱金星来过电话，还专门要求跟陈依聊几句。主动说教区在东市的生意以后不提什么保护费的问题。

从东市来的电话还不止这一个。据钱金星所说，这些人过去跟教区并没有什么太大交情和密切生意往来。她说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陈依并不以为此为荣。他只是认为如果他因此提出希望由教区能接下那单生意的话，他势必在以后要为江龙做些什么回报。而且江龙必然把他看轻。没有人比江龙自己更了解这种攀龙附凤的心态。

因为了解，江龙绝不会从心里看重这些人。

陈依相信，如果要让江龙这类人从心里尊重一个人。那么这个人首先要学会如何获得尊重，放弃因为攀龙附凤带来的可能利益，肯定是基本准则。

因为当江龙意外的意识到对方不为这种利益所动时，才会重新思考这个人为什么跟他靠近的理由。那理由找不到别的，只能是感情。陈依不认为有谁能忽略感情来带的触动，区别只是越心狠无情的人越容易找到否决感情的理由。所以历史上很多枭雄总在故人死后忽然感触。

江龙似乎很在意守诺的问题。

就在第二天下午，就派了车来接陈依。

地点是在S市外的海，游船上。

陈依还是第一次坐这种游船，上船前还有些期许，上了船后发觉也没什么特别。

只是比客船安静，因为是属于个人的，不会有其它噪音打扰清净。

“我不喝酒。”

江龙没有坚持，让人给陈依倒了杯果汁。“女人才喝果汁。”

“偏见。酒不是为了制造优越感而诞生的东西。”

江龙微微一笑。没有昨夜凌晨时的冷漠，多了几分轻松。“你说话很有意思。就是太讽刺了。”

“酒本来也无法成为衡量是否像男人的准则。”

“事实是这样。不过……一张酒桌上的人都在喝酒，只有你拒绝喝酒的时候你等于不在那张桌上。如果仅仅因为自以为坚持着正确做法的优越感只会让你被孤立。”

“没有……”这番话让陈依有些感触。想起小学那次的春游，他和女班长分别坚持了不同的路，虽然最后最先抵达终点的是他，但无关紧要，因为更多的同学跟随了女班长。就像江龙说的，那天他充当了一个坚持正确的孤行者，无论结果如何，在意的只有那几个跟他一起走的同学。“不是坚信真理，只是不愿意随波逐流。”

江龙喝干一杯，情绪变的很炙热，忽然伸手指着陈依提高声调道“这样的人我遇到过！”

江龙连连点头，以示肯定的模样。“……遇到过。前年东市举行模特选赛，很多聪明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本来我看中了一个女人，很符合我的审美观。可惜他拒绝出卖身体换取选赛的优胜。我认为她愚不可及，她很坚持的说绝对不会随波逐流出卖自己。”

陈依不由对那女人生出几分敬佩之情，又忍不住担忧她后来的遭遇。

“后来呢？”

“她当然不可能进入名次。无论她是否有实力，在结果上她的坚持就等于是比其它竞争者少付出了努力和代价。一年后她离开了模特这行，去年听说她感情上遭遇了挫折，又因为亲友的压力最后嫁了个并不喜欢但被长亲认可的丈夫。”

这结果也许不算太糟糕，但也绝不能算圆满。陈依忍不住为之唏嘘。

“她认为为了选赛的结果出卖自己跟妓女没有区别。从天真的相信实力到最后绝望离开模特这行，因为她被孤立，不能融入一个行业的规则就注定会被推离这个圈子。因为她想不通这个道理，最后她还是把自己卖给了生活，嫁给不愿意嫁的男人。这就不是随波逐流的妥协吗？”

江龙的语气变的有些冷漠。“不过她当然只能这样。人如果在任何圈子都坚持孤独的真理，最后只会被一个又一个的圈子退离，然后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陈依怔怔思量片刻，忽然朝游船上的女侍应要求道“来杯红酒。”

江龙面露微笑。

“白酒怎么样？”

“酒量不佳，白酒实在承受不起。”

江龙笑意更浓，连连点头。“适当的坚持原则，略微调整底线适应生存需求，这才是真理和实践最佳的平衡点。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江龙很能找到话题，陈依总在听的时候他又总能设法让陈依说。

船在海上兜了一圈，日落西下的时候才又回来。陈依因此看到很多过去来游泳时见不到的小岛屿。离海岸远的海水也显得尤其干净青蓝。以致让他发觉过去原来并不曾真正了解海水的颜色，总以为是暗蓝的。其实那里头不知道混和了多少游泳客身上的污秽，以及被抛弃的垃圾污染。

“对了。你的主教今天还托人跟我谈生意上的事情，老实说我对你们教区的情况了解并不多，更没有什么交情。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绝对不会考虑把生意交给你们教区。”

“这不是我在教区负责的事务，不必跟我谈。”

“你确定？”江龙反问。

“对。”

“那么我就会交给认为可靠的人去做。”

“这更不是我应该干涉的事情。”

“那么……改天再见。”

江龙目送陈依上车离开。眸子里有几许困惑。

这件事让钱金星很恼火。

陈依不为此动摇，只说因此的损失他会弥补。也许因为他的确借到钱让教区渡过暂时的压力，钱金星尽管恼火也没有因此指责太过。

那天之后江龙没有再找过他。

陈依当然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江龙。

每天还是在基地训练，黑猫夜总会，偶尔回家看看三条线。

蛇仔来黑猫的次数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