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军少宠妻无度
照例送来今天的报纸。
素问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每日仅翻看新闻图片以慰无聊。
翻到内页时,是一条类似社会新闻,照片摄于清迈街头,素问漫不静心的瞄了眼,只此一眼。
她的手忽然停住,再次将图片拿到眼前,仔细的去观看,用指间去触摸,仿佛触到的是真实的那个人。
尽管那只是街头一隅的某个黑白的模糊背影,于千万人之中,只一眼,便认出了的人。
熟悉到令人心口发疼的背影。
是陆铮……
他没有走,他还留在泰国境内!他为什么留下来?
答案呼之欲出。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突然一股脑的喷薄出来,说不清是喜是忧,仿佛有什么一直冲到了心口,慢慢的填在那里。
孩子也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情,突然大动起来,异常有力。
腹部绞痛。
素问一手扒住床头柜的一角,碰到了上面的台灯。
哐当当——
仆人被惊动赶紧来,看见她面色惨白的蜷在地上。大张着口,用奇怪的语言说着什么,手忙脚乱。
“我要……生了……”她重复,声音颤抖,细如蚊呐。
没有人听得懂。
半晌后,仆人们匆忙四散跑出门外,留下素问独自一人躺在地上,疼得意识模糊,汗如雨下。
“陆铮……救我……”
*
陆铮从梦魇中惊醒。
猛的睁开眼睛。
裸着的上半身贴着竹面细致的席子,微凉。
屋子外面雷雨瞬间大作,深沉的夜,轰隆一声,闷雷炸响,一道亮极的闪电划过天际,扯裂漆黑的夜空,也照亮男人顺额滑下的冷汗。
“素素……”
他喃喃,良久,才从黑色梦境中回过神来,英俊的面容恢复平静。
气象预报今晚暴雨来袭,对于港口的居民来说,暴雨不过是扰人清梦,在某些公共设施落后的山区,暴雨席卷而过的时候,就意味着山洪、滑坡,人命与灾难。
此时,电闪雷鸣交加,映得这个白皙男人的脸更加雪白。
纸一样惨白。
半晌,陆铮轻轻吁了口气,抬手去拭汗,一滴冰冷的汗珠,沿着眉心滑下,悬在密实的睫毛上,迟迟无法滑落,他眼中稍有的现出一片氤氲。
梦境太真实,真实得几乎要扼住他的喉咙,令他无法呼吸。
他梦见素问在向他呼救,悲戚的,绝望的,在他耳膜的极深处,回响,一遍又一遍。
尽管留在清迈的这三个月以来,这样的梦境几乎每晚都会痛苦纠缠着他,可今夜,那样的情景,是从未有过的真实。
他甚至看到了她的变化,苍白的脸,臃肿迟缓的身形,算算日子,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肚里的孩子应该八个月了。
联军扫荡金三角,取得了从未有过的顺利。当局政府心满意足的发表了新闻公告,向国民宣告他们的能力,配合潜入的中国特种兵,先后发现了两大通缉要犯谭晓林和郝海云的尸体,亦算功德圆满。虽然武装恐怖分子的首脑人物逃走了,但这对时局来说无伤大雅,政客们可以底气十足的向国民乃至世界彰显他们禁毒的决心。
按照约定,中方军事力量必须如期退出泰国过境,但是聂素问不见了,每年出境旅游的失踪人口不计其数,中国特种兵不能以这个借口继续滞留在泰国境内,所以陆铮只能选择自己留下来,继续一个人寻找她的下落。
茫茫人海。
这一找竟是三个月。
他甚至不能确定她的死活。只能靠着那唯一的信念支撑下去。
陆文漪不断的从北京打国际长途来催他回去,陆铮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一天找不到她的人,他就一天不会离开,也许……很快就心灰意冷了。
毕竟,三个月来,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聂素问就和在扫荡行动中逃脱的棠等一行人一样,空气般消失在这个世上。
据清迈当地警察局描述,她是在和夕一起被关押时越狱逃脱的。如果棠没死,在某处躲藏着等待东山再起,那么素问八成在他手上。可陆铮不能确定她的生死。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让棠留着她的生命。
电话的声音隐在雷雨的霹雳中,突兀的回响。
陆铮怔愣了一会,坐起来,揉揉眉心,整理情绪,拿起电话。
幽远的雷鸣声,不知是来自窗外,还是电话中。不知为何,陆铮有一种直觉,他等了三个月,终于等来了这通电话。
捏着听筒的手指不由的用劲,再用劲,指节发出咯咯的声音,僵硬的白。
对方仿佛预见到了他的情形,幽幽开口:“许久不见,间谍同志。”
“……”是棠!陆铮倏的屏起了呼吸。
“你应该猜到我为什么打这通电话。你的女人,现在在我手上。”
——轰隆!
这个瞬间,又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没有开灯的屋子里霎那间被照得雪亮。
这一闪而逝的光亮,照见了陆铮眉心的轻蹙,悬在睫毛上的那滴汗珠,无声的坠落。他深吸了口气,慢慢的闭上眼睛,形容仍然平静,波澜不惊,只是一股冷气在周身凝聚。
闪电一闪而逝,室内重归于暗,陆铮慢慢的拧起了拳头。
再睁开眼睛时,深黑的眸子里一片冷静,已消弭了一切情绪。
棠的声音很轻松,尽管室外风雨大作。他说:“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妻子已经怀胎八月。很不幸的是,她早产了……”
她早产了!
陆铮的胸口猛的一阵窒闷,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他快步走到窗前,一把用力推开木窗。
哗啦——
磅礴大雨立即冲刷进眼帘,狂啸的雨声再无任何阻挡,噼里啪啦的落进他心里,眼里。
失去的呼吸慢慢随着激越的心跳回归。
他开口,觉得艰难:“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让她听电话。”
棠嗤笑,低沉的,愉悦的:“这恐怕有点困难。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她早产,现在正在痛苦的分娩中,恐怕无暇跟你说话。”
陆铮扶在床沿上的手指突然收不住力道,“啪”的一声,窗棱被折裂,锋利的木屑倒刺进他的掌心。
他攥紧了拳,任鲜血顺着指缝慢慢流淌。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说:“我要确认她还活着。”
“哦,那倒不难。”棠轻笑,“我可以让你听听她的惨叫,她叫得可真是痛苦,连我都不忍听下去了。”
他说完后,听筒里又陷入了狂风夹在电流里的嘶嘶声,陆铮将电话紧贴着耳侧,听见那头,雨声,脚步声,然后是嘈杂的人声,一片混乱。
没有聂素问的声音。
陆铮唯恐自己没有听清,错过了她的声音,仔细的侧过耳,突然,一声尖利的,撕裂的,女人的惨叫,于这一片混乱中,独独鲜明的,不可磨灭的,震撼着他的耳膜。
“素素……”他再也无法保持镇静,抓紧了电话。
可她听不见他,一声声,带着哽咽的哭泣,冲击着他的耳膜,撕碎着他的心。
还有那一句句破碎的,可仍能听得清的呼唤:“陆铮……陆铮……陆铮……”
“素素!素素!”
她在叫他,可他无法立刻出现在她身边。满身的力气无处可使,头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能为力,他拿着电话,什么也没想的冲出房门,站在走廊上,头脑却一片空茫。
他要到哪里去找她?她又在哪里?
他只好一句句的哄:“素素,你别怕,我在,我在这里。你千万别怕……”
这个在枪林弹雨里也没有颤抖过的男人,却感到有生以来最深刻的害怕,那样迷茫,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好不容易压制住了颤抖,却控制不住喉间的低哑:“素素……”
没有人回答。
她叫的人就在她耳边,可她听不见了。
分娩的裂痛折磨的她神志不清,已经出现了耳鸣现象。
大雨封路,平日为她看诊的医生无法赶来,只有语言不通的仆人们手忙脚乱的在帮她换着热水,她无力的伸出手,没有人能拉住她,她觉得自己在不断的下坠,下坠,在粉身碎骨之前,她渴望有一个人能接住她。
就连一贯嗜血杀人不眨眼的夕,站在屋内看了会儿,都觉得看不下去,转身出了房间。
迎面,正撞上拿着电话走来的棠。
见他径直要进去,伸手一拦:“别进去,女人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棠眉梢略微不悦的挑起,绕过她的手,继续往里走。
夕意识到自己的逾距,抿着嘴巴退至一边。棠走过去,挥开一个正给素问递热毛巾的仆人,把手机递到她耳边。
素问躺在床上,双手揪着竹簟深深的拗进去,已经折断了几片指甲,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在幽暗的房间上空,冷静的凝视着这个在人间受苦的女人。
电话里,陆铮也觉得奇怪,刚刚嘶声力竭的哭喊似乎消失了,听筒里重新变得安静起来,除了起伏不定的喘息声,还有零落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素问的声音。
他心一紧:“素素……?”
房间内,仆人手脚并用的向棠比划:“再生不出来大人就有危险了……”
棠听完,皱眉。
躺着的女人,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不哭不闹,没有一点声音,仿佛已经死去。
手机摆到她的耳边,她依旧不肯说话。
棠对仆人示意:“把东西取来。”
仆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产妇,半晌,在首领不悦的眼神下,挪动步子。
片刻后,仆人提着个精致的保险箱回来。
箱内摆置着一件长方形的精致锦盒,丝绒表面,单看外表,犹如精美的首饰盒。打开来后,却是一枚小型注射器,和一管狭长的紫色液体。在偶尔闪过的雷光下,泛着幽幽的暗紫光泽。
夕站在门口,看到盒子,暗自心惊。
棠亲自拿起针管将药液抽入,捞起素问的一只胳膊,在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头的手臂上掐了掐。
她的静脉很难找,出了一身的汗,皮肤更加滑腻,几乎握不住。
棠一边拍打她的血管,一边艰难的将细长锋利的枕头对准静脉,当针刺入肌肉时,他看到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蓦的痉挛了一下,却只是片刻,又归于平静。
他微笑看着这魑魅魉魍的针剂缓缓推入女人的血液,慢条斯理的说:“你的男人做得很好,他毁了我一个王国,拿走了我的手臂。如今他欠下的债,就要他的妻子和孩子来偿还。我保证,这药剂会让你的男人很尽兴。”
枕上,已经瞳光涣散的素问,突然间瞳孔不断的收缩,闪烁,颤抖——
棠扬起了一边嘴角。
床榻上,素问本能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像是自己再跟自己较劲,用力,再用力。直到“哇”的一声,婴孩响亮的啼哭划破天际。
拿着电话的陆铮猛的一怔,胸腔里一阵澎湃,他的手扳在墙边,稳住了鼻息,抬手关了窗,屋子里安静了一些,他的声音略低,但难掩激动:“素素,你听到了吗?是我们的孩子。你听我说,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不管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都要保住自己的命。你记住,你还有我,还有孩子。听到了吗?听到了就回答我。素素,你说话啊,回答我!”
他急切的说道,因为这一声婴儿的啼哭,而完全无法按耐激越的心情。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这么的焦急。
她到底听到了没有?
她有没有在听?
陆铮从没有这么的手足无措,他冲出房间,毫无目的的冲进雨中,瓢泼大雨从他的头顶浇下,瞬间就将他淋湿,他在雨中低吼:“素素,你这是怎么了?你听见了我的话没有?”
在长久的死寂,依然得不到回应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惶恐不已的陆铮急忙放缓了语调,声音软下去,轻柔的安慰着,像是要安慰受伤的素问,又像是要抚平自己内心的焦躁。
“素素,你能听到的对不对?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允许。不允许。”
“……”
他想她是听到了。因为,终于,在这个时候,一声隐秘的哭声迸发而出。
那样细微的,虚弱的,像是被利器碾过的哭声。可她却只是哭,到后来似乎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甚至连哭声都没有了。
陆铮忽然之间惶恐不已。
这时候电话已经回到了棠的手中。
棠一字一句,清晰的说:“用你的一条命,换你妻子和孩子两条命,这买卖应该很合算。”
陆铮的瞳光微颤:“你们在哪里?”
棠继续说:“港口有车,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想她活着,就一个人来。”
陆铮闭着眼回答他:“没有问题。”
简简单单四个字,挂断电话,他即刻起身,飞奔至港口。雨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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