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天龙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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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吟风和姚健星一直凝神倾听着。当江涛提及碧目仙翁颜光甫的时候,白吟风只微笑颔首;那铁臂仙猿姚健星却哼了一声,脸上颇有鄙夷之色。江涛述毕,白吟风竟瞑目陷入沉思,久久才道:“公子就是为了烦于纠缠,一气之下,便欲将一本绝世剑谱刻印成书,公诸天下广
江涛正色道:“不!晚辈是为了误失奇书,追悔无及,才想到这条釜底抽薪的方法。
‘擎天七式’虽然珍贵,如所授非人,势将为武林带来血腥大祸。既然错已铸成,无法弥补,只有让奇技普传天下,人人都熟练‘擎天七式’,颜光甫和天心教就无所仗持了。晚辈也知奇学难求,此举似嫌鲁莽;无奈情势所迫,舍此而外,别无善策。”
白吟风不禁耸然动容,赞叹道:“公子磊落胸襟,智慧如海!唯大智大勇之人,才能行惊天动地伟业。老朽何幸,竟得结识公子!”回头将纸卷交给铁臂仙猿姚健星,肃容道:
“立照江公子的吩咐,谨慎督印,不可误时。”姚健星双手接过,恭身告退。白吟风又道:
“叫厨下准备酒菜,老朽陪江公子作尽夜之饮,坐候成书。”
江涛长辑而谢。想不到白吟风貌虽丑陋,却有一颗美而热诚的心,不由大为感动。
移时,四句青衣小环各捧菜肴送来敞厅,传箸安席;江涛也不推辞,欣然入席。
酒过三巡,白吟风叹道:“老朽久已不问江湖中事,对天心教所知极少。但碧目仙翁颜光甫名列十三奇,却是久闻其人奸诈狡猾,心机深沉。他若知道公子将‘擎天七式’刻印成书公诸天下,必然会恼羞成怒;倘偌相遇,公子不可不防!”
江涛道:“晚辈倒不怕他加害,只怕他太早练成‘擎天七式’,武林同道措手不及,被他所乘。”
白吟风道:“这一点不必担心。他虽骗去剑谱,未必真能渗透其中奥秘;就算渗透,也不一定能够发挥‘擎天七式’全部威力。”
江涛诧道:“为什么?”
白吟风笑道:“公子身为冰山落拓生传人,难道不知当年巫山神女峰那场盛会?”
江涛道:“晚辈学艺的时候,并不知道家师名讳身份。”
白吟风道:“这就难怪了。说起来,十三奇成名虽早,对武林的影响却不甚大。几位正直之士,大都孤芳自赏,只知独善其身,不肯仗剑江湖,作‘入世’的牺牲。有的则独霸一方,好勇斗狠,杀孽重重!论功业,竟不如三十年前的‘神剑双英’受人推崇。”
江涛诧问道:“神剑双英又是何许人?”
白吟风仰头干了一杯酒,缓缓道:“双英是两位结义青年剑客,年轻英俊,剑术卓绝;天生侠肝义胆,联袂行道江湖,仗剑锄恶!三十年前崛起武林。不过短短十年,侠名远播,几乎凌驾十三奇之上。好事之徒编了两句歌词,谓‘锤不如针奇不如英’。这消息传到雷神董千里耳中,董老儿性最暴躁,大感不服;于是发出‘天雷帖’,邀约十三奇聚会巫山神女峰,定期跟双英兄弟较技争名……”
江涛听得神往,急问道:“后来呢?”
白吟风道:“会期那一天,除了‘释’、‘闺’二位没有与会,其余十一人都应邀赶到。神剑双英虽然也如期到了神女峰,可是人家说得很漂亮:‘十三奇盛会久所倾慕,极愿诚意结交,自居后辈。但愿为武林造福,不欲作虚名之争。’……”
江涛脱口道:“好风度,这才不愧正道奇侠口吻,董千里应该羞惭罢手了?”
白吟风笑了笑,道:“董老儿性如烈火,那里肯听!加上血魔岑泰和双妖、三鬼极力怂恿,定要逼人动手。后来,令师落拓书生韩文湘也看不过意了,劝阻几句,竟当场跟血魔岑泰翻脸。血魔岑泰施展“阎罗七针”,末能伤到令师,反被令师赏了他一记‘赤阳指’……”
江涛突然岔口道:“‘阎罗七针’是不是七支很细很长的毒针,针上闪射着蓝汪汪的光芒?”
白吟风一怔,道:“不错,那是血魔岑泰自命不凡的绝技,公子看见过?”
江涛记起师父在书斋门楣上发现‘阎罗七针’,匆匆留书而去的情景;心里一阵惊悸,摇摇头道:“不!我只是猜想罢了……老前辈请继续说下去吧!”
白吟风神色微动,深深注视江涛一眼;也没有再问,接下去道:“双英兄弟见令师为了较技的事,指伤血魔岑泰;感奋之下,挺身应战。不想双英剑术果然神妙难测,一连两阵,‘双妖’、‘三鬼’相继落败;碧目仙翁颜光甫接第三场,也在二百招以后知难而退。雷神董千里这才知道人家并非徒得虚名,但睑下挂不住,仍然硬着头皮出手。那一战,的确可说得上是世间罕见……。·”
江涛急问道:“结果如何?”
白吟风笑道:“总算董老儿侥幸,激战逾五百招,发出掏箱底的功夫‘霹雳神拳’,全身而退;低头一看,双袖已被人家剑尖点破了五个小洞。”
江涛骇然道:“那神剑汉英武功竟如此高强?”
白吟风道:“双英武功虽然不俗,但如单打独斗,未必能胜得了‘雷神’;可是,他们的剑术十分诡异,双剑合壁,威力无穷。董千里以一敌二,落败也不算丢脸。”
江涛道:“假如换了家师或千面神丐朱老前辈,能不能战胜双英呢?”
白吟风道:“千面神丐朱烈的武功,跟雷神董千里约在伯仲之间,至于令师——”
江涛忙问:“怎样?”
白吟风肃然道:“令师的‘赤阳指’无坚不摧,或能在千把以上拚个两败俱伤。”
江涛心头一震,道:“双英用的什么剑术,竟这般了得?”
白吟风笑道:“擎天七式!”
江涛“哦”地一声轻呼,恍然道:‘“难怪书中曾提到过,假如不是天赋绝顶聪明的人,不可单独习练七式剑招;必须二人分练配合,才能发挥全部威力……”语声一顿,又问道:“神剑双英叫什么名字?”
白吟风缓缓道:“义兄姓穆名字凡,义弟则是红石堡堡主罗玉磷。”
江涛沉吟片刻,道:“怎么现在武林中没有再听到双英的名字呢?”
白吟风轻叹道:“可惜这一双青年英侠,仅如昙花一现,慧星曳空。就在巫山神女峰之会不久,双英竟同归殒灭!”
江涛关切地问道:“为什么原因呢?”
白吟风摇摇头,黯然道:“详情谁也不知道。只听说红石堡堡主罗玉磷暴卒,穆字凡也从此失踪,将近二十年没有再出现江湖。穆、罗两家可谓家破人亡,一蹶不振。”
江涛奋然道:“其中一定有缘故厂
白吟风长叹道:“自然有缘故。不幸的是兄弟两人,一个失踪,一个暴死!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致真正缘故就无从得知了。”他说这话时,神色凄怆,显得异常沉痛;似对那一双少年英侠的遭遇,有着无限悲伤和惋惜。
江涛忽然心中一动,急道:“老前辈知不知道武林中有一位名叫‘孝先’的人?”
“孝先?”白吟风好像被这两个字重重刺了一下,惊问道:“你从何处听来这名字?”
声音不禁微微颤抖。
江涛道:“晚辈在天心教时,曾看见那部梵文秘册封页上有‘孝先手录擎天七式’字样;后来又在地牢中遇见一位被天心教囚禁了十多年的老人。据晚辈猜测,那人很可能就是抄录‘擎天七式’秘册的‘孝先’前辈……”
白吟风不待他话完,突然一把抓住江涛的手臂,沉声问道:“你根据什么猜测的!
江涛道:“因为天心教主特地安排晚辈进入地牢,希望晚辈由那位老人口中探询关于‘擎天七式’秘册中难解部分;而且,那位老人对梵文十分精通,对‘擎天七式’剑谱也非常熟悉。”
白吟风神色愈发沉重,紧接着又问道:“那老人多大年纪?面貌如何?”
江涛想了一下,道:“年纪大约在五旬以上,至于面貌,很难描述。因为他已被囚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十多年,须发蓬松,容貌枯槁,瘦得就像一把枯柴。但是,他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目光颇具威仪。”
白吟风脸色连变,缓缓放手,口里呢哺道:“这就奇怪了,难道他并没有死?”接着又自顾摇头道:“不!这是不可能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江涛迷惘地问道:“老前辈知道那牢中老人是谁吗?”
白吟风肃然道:“假如你所见属实,那人很可能就是神剑双英之一,红石堡堡主罗玉麟。”
江涛大吃一惊,失声道:“老前辈不是说红石堡堡主已经……”
白吟风道:“但孝先二字,却是罗玉麟的别号,而且他的确抄录过擎天七式。”
正说到这里,店房突然传来一片喧哗和急剧的打门声。移时,那名守店的小学徒气急败坏奔进来,叫道:“老爷子,外面来了许多客人,要买字画。”
白吟风不悦道:“你不会说本店今天休业,请他们明天再来?”
小学徒道:“已经说过了,可是那些人不理,一个个都像凶神一样,定要进来。”
白吟风微微一怔,便命待女将铁臂仙猿姚健星找了来,吩咐道:“你去看看是什么客人如此蛮横?”
姚健星去不多时,就听见前面一连传来几声暴叱和闷哼,喧哗之音顿止。江涛脸色微变,一按桌面,便想挺身而起。白吟风却摇手笑道:“别理会,咱们只管喝酒。几个跳梁小丑,有姚师傅去已经足够了。”
…
第二十八章 自渐形秽
果然,不到半盏热茶时光,一切已复归寂静,铁臂猿姚健星笑嘻嘻走了进来。
白吟风扬目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姚健星笑道:“巢湖三凶和大巴山罗氏五虎,还有关洛四寇中的何四姑!”
江涛一听何四姑的名字,不禁骇然失声道:“这些人都是冲着晚辈来的,但不知他们怎会追踪到金陵?并且知道晚辈在此地?”
白吟风淡淡一笑,道:“黑道中人眼线最多,这也算不了什么。或许他们只是来试探虚实而已。”转面仍问姚健星道:“你是怎么打发他们的?”
姚健星道:“属下先以好言相劝,不料那何四姑并未认出属下本来面目,竟欲恃强闯入后院。我迫不得已,才赏了她一记‘天罡印’。罗氏五虎还想围殴,只好也叫他们略吃了点苦头。属下谨记老爷子告诫,只用了五分力,所以伤得都不太重。”
白吟风点点头,叹道:“这种贪婪之徒,略施薄惩故所应当;只是这样一来,咱们也别想再在这儿过清静日子了……”
江涛大感惶愧,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为了晚辈之事,致使白老前辈平添烦扰,晚辈心实难安。不如由晚辈将印书的工作另移他处进行。……·”
白吟风不悦道:“你是怕我惹不起几个黑道宵小?还是怕我舍不得这家子画店?”
江涛垂首道:“晚辈不敢。”
白吟风道:“白某人貌既不扬,性更直鲁;虽然阔别武林数十年,却不是畏事苟命的人。难得咱们一见投缘,你若诚心愿交白吟风这个朋友,就不必拘泥形迹;否则,我也不敢勉强,秘册奉还,听由尊便。”
江涛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白吟风笑道:“不是就好!武林中人最重豪爽。白吟风敬你胸襟磊落,大智大勇;你连旷世绝学尚且不屑自珍私秘,我又何惜这区区几间破屋!再说就凭那些么么小丑,也动不了白吟风一草一木。”转面又对铁臂仙猿姚健星道:“传话下去,印书务必在天亮以前赶好,后面琐事交给师傅料理。今夜你要多辛苦些,不能让几个黑道宵小扰了老夫的酒兴,知道吧?”
姚健星躬身道:“老爷子放心吧!再有任何风吹草动惊扰老爷子,全拿属下是问。”拱手向江涛微微一笑,转身退去。
白吟风擎杯笑道:“来,喝酒吧!咱们刚才说到那儿了?”
江涛见他豪气干云,倒觉得不便再作客套;于是也就一笑落座,举杯相陪。
两人轻碰酒杯,仰面一饮而尽。白吟风哈哈大笑,亲自又斟满了空杯,状至欣快。不觉又接上先前未尽的话题,道:“神剑双英殒灭的恶噩,是由晋西白龙山红石堡传出江湖,罗玉鳞出殡那天,武林中知名之士全都在场,显然不至虚假。如今却另有一位名号‘孝先’的人,被囚在天心教地牢中。依时日计算,那人被囚又恰好跟罗玉磷暴卒的时间相符,难道其中竟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江涛沉吟道:“如果红石堡堡主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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