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这一切,该说是运气,还是天意呢?
第九部 断翼 第二十六章
紫星宫的花狱火,和天翔门曾经走私贩卖过的花狱火,有个明显的区别——它是有时限的。
就像欧阳扬音曾经告诉西尽愁的那样:紫星宫的花狱火,通常黎明毒发,但是两三个时辰后,就会自动复原。所以即使染毒以后,依然可以把命拖很长时间。但是,那种说不清出什么时候就会毒发的恐怖,还有药物对身体的折磨,都是令人难以承受巨大痛苦。
现在的尹珉珉还算幸福,因为有三个人围着她照顾。
整个祭场空旷惨寂,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影,其他人都随紫坤去了青神寨。背靠祭坛,庭阁在为西尽愁包扎伤口。唯一留下的那枚银针,也在沈开阳的坚持下,用在了尹珉珉身上,虽然庭阁已经告诉过他很多次——不会有效果的。
但是,不知道是那银针真的起了什么作用,还是纯属巧合,反正不久之后,尹珉珉真的逐渐恢复神志。虽然身体还很虚弱,说话声音几不可闻,但她拽着西尽愁袖子的手却非常用力。
「西大哥……」
没有任何人真正听见她说的这三个字,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微微张开的嘴唇,绝对在说这三个字。她向西尽愁爬去,靠在那宛如雕塑般男人的胸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只有这样才相信他真的就在自己身边。
「现在要怎么办呢?」见两人都醒了,沈开阳问庭阁。
庭阁摇摇头,望着西尽愁,仿佛在询问他的打算。而西尽愁却沉默着,脸色少见的惨白。不仅是由于身体的疼痛,还由于精神上的痛苦。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累,累得什么都不想思考。
一切都像月摇光计划的那样,西尽愁从地牢里逃了出来,但却留下了一只带不走的断臂。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听到祭典的鼓声,在牢底的西尽愁不会那么紧张不安。因为祭典的鼓声告诉他,月摇光的话并不完全是假的,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是假的而已。
过了不久,透过地牢墙壁的窗户,西尽愁看到了一队紫星宫着装的人走过。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被他们押在中间的那个披发遮面的人!那白色的背影是何等熟悉——当视线触及那背影的瞬间,西尽愁非常彻底地失去了冷静。
——他以为他看见的是岳凌楼!
那个时候,他不能不相信月摇光的话,也信了那句——岳凌楼会死。
因为没有任何人告诉他除此之外的第二种可能,并且他自己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那个时候的西尽愁,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就是这样,他狠心咬断了自己的手臂。
当一切发生之后,西尽愁再静心回想事情的始末,他还是认为月摇光在做法非常冒险。当时的情况,如果西尽愁没有出现,除非紫坤一时心血来潮下令灭火,不然月摇光真的会被活活烧死。
但是,如果站在月摇光的立场上,就会知道,其实这场游戏,他胜出的几率并不算小。
因为早在淅川河上漂流的时候,他就知道西尽愁的右臂被欧阳扬音的毒药麻痹了大半神经,所以他知道西尽愁无法挣脱最后一根铁索;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体形身高和岳凌楼非常相似,所以他才有把握骗过西尽愁的眼睛。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他相信——岳凌楼是一个可以令西尽愁方寸大乱、不断犯错的人!
◆◇◆◇◆◇◆◇◆◇
「月摇光在哪里?」西尽愁的状态比尹珉珉好不了多少,但他还是可以很有气势地问庭阁这个问题。
「我们来这里,也是找他的。」庭阁如实回答。
「西大哥……」
正在这时,尹珉珉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她的眼睛微眯着,呼吸非常急促,身体不正常地发红,「很热……很难受……」她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头正好枕在西尽愁的肩上,双手紧紧绞着西尽愁的袖子,连手指都在抽筋。
「珉珉?」西尽愁皱眉,本想把她的身子扶正,却在抓住她手腕的瞬间愣住!
庭阁也从西尽愁脸色的变化上看出异常,低头向尹珉珉的手腕处望去,而尹珉珉却没有察觉,只是把身体更紧地蜷缩成一团。
突然,庭阁抓住尹珉珉的手腕,猛地扯开袖子!
只听『嘶』的一声,庭阁碧绿的眼瞳也凝滞了!
「你们一个二个到底怎么了?」沈开阳凑热闹似的挤过头来,但却在看见尹珉珉手腕上的那一圈东西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看见了:
——鳞甲!
怎么会有鳞甲?!
不仅是手腕,还有手臂和手背,都覆盖着一层青色的鳞甲!
见状,沈开阳龇着牙说:「这到底是什么啊?」
◆◇◆◇◆◇◆◇◆◇
「是觉醒……」
青神寨,紫坤的声音轻轻的,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咕咚冒着气泡的潭水上。然而在她脚边,却横七竖八地趴着一群人。月摇光也是其中之一,并且是趴得离紫坤最近的一个。呻吟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你到底……」
月摇光艰难地抬起头,双眼寒光毕露。
「是花狱火,难道你还不知道?毒在烛火里,随着红烛的燃烧散播到空气中,所有吸入毒气的人,花狱火都已经侵入了他们的血液。当然,也包括你的……」
紫坤眼中笑意深沉,弯曲着双腿坐的地上,手指从月摇光脸上轻轻滑过,然后托起了他的下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过有一点可以放心,我会救你——而且是立刻。」
说着,她的手指来到月摇光唇边。月摇光注意到她的指头上涂抹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花狱火?难道这个就是!
凭着求生的本能,月摇光含住了紫坤伸来的手指,甜食着上面的药粉。药粉通过口腔进入身体,身上那股莫名的热气终于被压了下去,痛痒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月摇光终于恢复正常。也许,他现在一手揪可以掐断紫坤的脖子,但是他不敢,因为他不仅惧怕着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妖女,同时,也惧怕着体内的花狱火。
一时犹豫,紫坤的声音又传来:「摇光,乖孩子,帮我一个忙。你到潭下去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在下面?」
这个寒潭,月摇光潜入过无数次,但每次都由于受不了潭水的阴寒而不得不中途折返。但是这次和以往的情况都不一样,潭水是温热的!
不知道因为什么,当紫星宫和水寨的人赶到这里时,潭水还在沸腾,不过现在已经渐渐凉了下来。
在水中,月摇光越潜越深,光线也越来越暗。但逐渐,眼前被一片淡淡的光线笼罩了。在那片薄光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悬浮在水中,像是一个两三米的大冰块。还有那一阵一阵的心跳,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节奏。月摇光想要靠近,但还是无法靠近,因为在那冰块周围,温度低得出奇。
——觉醒?
不知为何,紫坤刚刚说的那两个字,出现在月摇光的脑海。
觉醒?这充满节律的心跳,是否意味着什么的觉醒?
◆◇◆◇◆◇◆◇◆◇
岳凌楼看着西尽愁从他眼前走过,他知道西尽愁没有看见自己。
因为自己现在正仰卧在地,全身火烧一样的热浪翻涌。花狱火毒发时给自己带来的折磨,应该已经习惯,并且熟悉了才对。但是这次,却难受到了骨髓。
——也许这种痛苦并不仅仅是花狱火带来的。
岳凌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知道,也许他叫一声,或者滚一下,西尽愁都可以立刻发现倒在灌木丛中的他。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看到西尽愁的身边,还有一个陷入半昏迷的女孩——尹珉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仇人。
『如果西尽愁选择要救尹珉珉,就不能让他再救岳凌楼!』
岳凌楼这样告诉自己,仰面望天。天空从未有过的阴霾,没有任何鸟雀,也没有一丝云彩。望着这样单调的天空,突然有种一切归零的感觉。
重新开始,做回以前的自己,与任何人都无牵无绊的自己。
这种想法油然而生,不受控制。
——西尽愁,让我再看你一眼。
岳凌楼翻过身,向前爬了几下。眼前,那个简单的背影已经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
——因为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将会用另一种眼光看你。
双眼已经酸到发痛,当那些透彻的液体默默地从脸庞滑过,视野再次清晰的时候,那最后的一抹背影,也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
岳凌楼闭上了眼睛,恍惚之中,他听到了熟悉的鸟鸣。
在耿家,曾经养过一种鸟,那是只有耿家才有的鸟。慕容情给它们取了『金丝翼』这个名字。
金丝织成的翼,是否真的拥有飞翔的力量?
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会一次一次地被折断?
(第九部 断翼 完)
第十部 觉醒 第一章
幽河寨,淅川河边,只有一艘泊船的渡口——那是青神寨的船,不久前才载着庭阁和沈开阳来到幽河。他们本为寻月摇光而来,但却扑了个空,不过却顺便救了两个人——西尽愁和尹珉珉。
现在,西尽愁已无大碍,但尹珉珉依旧半昏半醒,喃喃呓语着。她手臂上的鳞甲已经渐渐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有三人亲眼看到,谁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
——应该和紫星宫有关吧?
大家心里虽然都这样猜测着,但都没有说出口。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就连一向精力旺盛的沈开阳都乖乖闭嘴。
紫星宫?
在心里默默念起这三个字,总有一阵寒意袭来。
庭阁精通医术,不仅妥善处理好西尽愁的伤口,并且把尹珉珉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不过,几个时辰过去了,尹珉珉依旧没有完全清醒。她躺在一张软垫上,单手紧紧拽住西尽愁的袖子,双眉紧蹙,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说什么「不要走……西大哥……你不要走……」
一旁的沈开阳再也忍不住了,凑到庭阁耳边,低声问道:「这个女孩子怎么连昏着都不忘叫他,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是红叶的……」
话才说到一半,庭阁用手肘撞了沈开阳的肚子一下。
沈开阳『哎哟』的叫了一声,西尽愁转过头来,庭阁尴尬地一笑。
刚才的话,想必他已经听见了吧?
西尽愁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刚要走,才发觉袖子被尹珉珉死死拽住,脱不了身。半昏迷中的尹珉珉在那一瞬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西尽愁低头望着她扭曲的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只得脱下外衣,才得以脱身。
尹珉珉拽着那件被血水浸透的衣物,五指紧紧捏住,插入肉里。
西尽愁回头望了她一眼,就朝舱外走去,庭阁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甲板上。
白晃晃的阳光照得他们都眯起了眼睛,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没有一丝河风,空气也万分干燥,平静的淅川河一如既往地默默流淌。朝远处望去,没有一片白帆。
——幽河寨的人,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你们和紫星宫不是敌人吧?」还是西尽愁先开的口。
庭阁在他身后,淡淡一笑道:「至少我们的教主和紫星宫的关系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独自在幽河寨呆这么久了。虽然说出来不太好听,但从事实看来,他所做的一切,的确是在讨好紫星宫。」
「是么?」西尽愁干涩地跟着轻笑,对庭阁如此直接的发言,不知该如何评价。
「你问我们跟紫星宫的关系,是不是打算把那个女孩子托付给我们照顾?」庭阁走上前几步,站到了西尽愁面前,毫不避讳地望着对方的眼睛。
既然对方已经猜到,西尽愁也不再拐弯抹角,于是道:「你们也应该知道,那个女孩是紫星宫的小宫主。如果你们好好照顾她,你们的教主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过——」庭阁下巴微微一扬,有些尖刻地说道,「你呢?伤得也不轻,就不需要人照顾?普通人如果受了你那种伤,少说也要昏迷大半天。不过看你,不但神志清醒,而且听口气,好像立刻就要离开似的。要找死也不是这样的吧?」
西尽愁摇摇头,不再答话,却翻身跳下岸去。
「喂!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庭阁冲上前几步,喊住了西尽愁,「我们立刻就要开船了!」
听到喊声,西尽愁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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