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此人就是江城,这几日他一直在打听刘辰一的下落,但却没有丝毫消息,就好像刘辰一已经从人间蒸发掉了一般。同时,岳凌楼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在江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看到了刘辰一的剑。
然而佩剑之人不是刘辰一,而是西尽愁。
江城受贺峰之命一直尾随西尽愁,看着他进了黄泉巷,也见识到了隐剑的威力。他知道自己斗不过西尽愁,但他还是提起了剑,向西尽愁走去。
“你杀了他吗?”很直接的问法,声音表面平静却包含着无尽的怒气。刘辰一是江城的朋友,他们一起在刀尖上闯荡多年。刘辰一向来很重视他的剑,不会轻易离开他的剑,除非他死了,被人杀死了。
“你说的他是谁?”语气冷冷冰冰,甚至没有抬眼打量来人,依旧不断重复着斟酒和喝酒的动作。自己想问题的时候,竟有人跑来打岔,西尽愁的心情不是很好。
“你心里明白,何必再问。”江城握剑的手加重了力道,随时准备出击。
“你错了,他并不是我杀的。”不想再和对方打哑谜,西尽愁淡淡地回答,希望这样可以让来人乖乖离开。但是事情显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我错了?”只见江城微微低头,沉声道,“那么他的剑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我捡的。”西尽愁终于抬头,用诚挚的目光给江城解释。
“你以为我会信?”但对方显然不肯给他面子,决心要纠缠到底。
西尽愁做最后的努力道:“我以为你会信。”
“你错了。”江城话音刚落,只听噌——的一声,剑已出鞘。长剑如虹,一道清亮的光线剖开空气,直扫西尽愁的颈项。金属相碰,铮!一声脆响,剑身振动着,发出如龙鸣般的嗡嗡,经久不绝。两人动作都在此时停住,西尽愁用刀鞘准确无误地抵住了江城的刀锋。
“为什么不拔剑?”江城皱紧双眉,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
“因为我不想杀你。”西尽愁淡淡地解释着。他并不是在挑衅,但却总有人把他不愠不火的态度当作挑衅,比如说江城。
“你又错了。”江城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错在哪里?”西尽愁刚一反问,突然当当两声,他手中的剑鞘已裂成两截,掉落在地。因为玄青剑的剑鞘已经被江城刚刚那一招劈成了两半。
“现在剑鞘已毁,虽然你不想拔剑,但剑却已经出鞘。”
“的确如此……”西尽愁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看来对方是打定了主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对不会被自己轻易敷衍过去。
“你如果想要这把剑,我可以双手奉上。只求你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了,我……”
不让西尽愁再说下去,江城剑锋一抖,又向他的头部刺来。西尽愁身子向后一仰,左手中食二指钳住剑刃。江城抽剑不出,火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西尽愁右手手肘一顶,左手一扯。把江城的剑抢到手后,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我还是不想杀你。”
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样子,江城脸都快被气白了。不过,气归气,自己技不如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狠狠地瞪着西尽愁看。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西尽愁早就下地府去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要再说一遍……”西尽愁把江城的剑压到桌面上说,“刘辰一的确不是我杀的,他的玄青剑也的确是我捡到的。”
连西尽愁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岳凌楼隐瞒杀刘辰一这件事情。本来他可以直接告诉江城,刘辰一死在岳凌楼手上,然后就等着他们天翔门的人自己去解决,而自己只要一心一意去注意耿原修就好了。
然而,西尽愁却突然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不知道刘辰一的死算不算得上是岳凌楼的把柄?如果是,他决定就此沉默,把它当成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对别人谈起。必要的时候拿出来,也许还可以威胁到那个眼神高傲的白衣小鬼也说不定……
江城不知道西尽愁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说的话。他只觉得自己很丢人,找人决斗而对方却毫无战意,三下两下就被夺走了武器。现在既不能再战又不能掉头走人,到底该怎么办呢?江城头都快大了。
突然,西尽愁的眼神骤然变化,变得尖锐无比。江城大吃一惊,不及多想,就听到西尽愁大叫一声:“小心!”
同时,一点暗星从二楼的客房上利落打下!对准江城的背心!感觉到身后有人偷袭,江城本能地向旁边一闪。好厉害的手法!江城在天翔门里办事多年,发暗器的高手也遇了不少,躲暗器的功夫也练得到家。
但他还是没有完全躲过!
嚓——的一声,飞镖从江城的手臂擦过,打在客栈的门柱上。手臂被飞镖割破的地方传来阵阵酥麻,江城眼前恍惚起来,本能地捂住伤口。
血!紫色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渗了出来。暗器被涂了毒,晕眩一阵一阵向江城袭来,他双腿一软,摇摇晃晃地瘫倒在地。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都想不到是谁偷袭了他。这里竟然暗藏了一位如此厉害的高手。
难道是尹昀?他不是已经退隐多年了吗……江城已经不能再多想了,他的意识在逐渐消失。尹昀的确在十六年前便从江湖中消声匿迹,但他还有一个女儿。虽然十六年前,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但十六年后,那个小婴儿早已成长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尹珉珉!你给我下来!”
西尽愁朝二楼大声吼去,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当时那毒镖打得太快,虽然西尽愁眼睛跟得上,但身体却跟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城中镖倒地。就像尹昀自杀时那样,除了睁眼看着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是被西尽愁的吼声吓到了,尹珉珉先从二楼房柱的角落探出一颗脑袋,然后再慢慢磨出来,低着头,紧抿着双唇,一脸委屈地朝楼下的西尽愁解释道:“西大哥,我是看到……”
“快下来,把解药拿出来。”看到尹珉珉被吓得怯生生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严厉,所以已经放轻了语气。
这时,尹珉珉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足尖在栏杆上一蹬,凌空一翻,落到西尽愁的身边。
西尽愁一手紧紧摁住江城手臂上的动脉,以阻止毒药迅速扩散。另一只手向尹珉珉一摊道:“还愣着干嘛,解药呢?”
“嗯……解……解药……”尹珉珉支支吾吾半天,小声说道:“没……没有……”
“什么!”西尽愁突然抬头,盯着尹珉珉,不知不觉又放大了音量,“你说没有解药!”
尹珉珉吓得急忙往后躲了一步,低头不再说话。
西尽愁叹了一口气,心想:“尹昀啊尹昀,你是怎么教你女儿的?是不是想她也像你以前那样人见人躲?”
“不过……”尹珉珉见西尽愁叹气,小声地试探道,“也不是没办法救他……”
“什么办法?”西尽愁急忙追问。
“把他的手……砍了……”见西尽愁的眉又皱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尹珉珉又补充了一句,“没手总比没命好吧……”
西尽愁不说话了。的确,现在毒药还停留在手臂附近,如果砍断手臂的话也许可以保他一命。但是,作为一名剑客,如果失去了手臂也就意味着无法握剑,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西大哥……你再不动手可就晚了。”尹珉珉在旁边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闭嘴,都是你惹的麻烦事。”西尽愁瞪了尹珉珉一眼,拉过江城的手臂放到嘴边。
“西大哥,你……”尹珉珉来不及阻止,就见西尽愁已吸出一口毒血,弓身吐到身旁的地板上。西尽愁正欲低头再吸,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还是我来吧……”尹珉珉撇撇嘴道,“这种事情,我比你有经验。如果弄不好,连你也得跟着死。”
西尽愁拭去自己嘴角的血迹,对尹珉珉点了点头。毕竟尹珉珉是从小就和毒药打交道的人,帮人吸毒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就像平常人家的闺女做女红一样简单。
于是西尽愁起身让闲,尹珉珉蹲下身子,趁机狠狠地在江城的手臂上掐了几下,乖乖吸起毒来。从表面上看,她是在乖乖为江城吸毒,但其实在尹珉珉心里,她早就不知又把江城给咒死了多少遍。
“你这个死家伙,先绑了我不说,居然还想杀西大哥。我不过就是发了一只飞镖罢了,你就要死要活的。现在居然还有本小姐来救你。你这个人臭,连血也是臭的,弄脏了我的嘴。又不好好洗澡,满身都是汗臭,姑奶奶我今天算是倒霉了。下次等西大哥不在的时候,我再好好收拾你……”
西尽愁坐在一旁,看着尹珉珉一口一口地向外吐着毒血,不由皱起眉想:“当年尹昀号称毒行天下,是有名的毒君子。时隔十六年,看来他的女儿也得了他的真传。珉珉做事情冒失又不知道轻重,不知道以后还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
翌日,正逢离阳镇的集市。离阳客栈底楼的小吃馆已经坐下了不少客人。二楼上的一间客房内,江城已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现在还是没有醒过来。
“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毒啊?他怎么到现在还不醒?”这是西尽愁的声音。他坐在窗边,焦虑地盯着床上江城没有血色的脸,担心不已。千万不要莫名其妙就变成杀人犯被官府通缉才好……
“我怎么知道,我家毒药那么多,怎么可能把每样药名都记得清楚?我就随便摸了一瓶用而已……”尹珉珉直到现在还是不肯认错。照她的话说,她是担心西尽愁被伤到,然后出手相救,但是西尽愁不但没有感谢,还凶巴巴地吼了她一顿。真是忘恩负义,不识好人心。
西尽愁无奈地咂了一下嘴,走到床边,有模有样地给江城把起脉来。虽然他对医术没什么造诣,但靠脉搏的跳动来判断某人是死是活的能力还是有的。感觉到江城脉搏规律的跳动后,西尽愁终于安心下来,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活着。”
“当然还活着。”尹珉珉立即接话道,“不过如果不是我,他就死定了。”
“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中毒了。”西尽愁瞪了尹珉珉一眼。惹出这么大麻烦的家伙现在还好意思来邀功,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愧疚感的?
“我……我是看见他想杀你,才帮你的啊……”尹珉珉一脸委屈地说。
“省省吧,我还用不着要靠你帮忙。”西尽愁敲了一下尹珉珉的脑袋,“把你身上的毒药统统交给我。”
“为什么?”尹珉珉不依。
“还问为什么!向你这样到处乱用药,不惹出大事才怪。”
见西尽愁表情严肃,纵使尹珉珉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好乖乖把药悉数摸出来了。
“好嘛……不过你一定要帮我保管好哦。”尹珉珉叮咛了一句,取下腰带。她腰带的内侧里缝置了数十个暗格,格子里分类放着二十几种毒药。用小指大小的瓶子装起来的,排列地整整齐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专业用毒的。
尹珉珉把那二十只小瓶悉数放到桌上,噘噘嘴说:“都在这了。”
西尽愁只瞟了一眼这些花花绿绿的毒药瓶,就已经头皮都发麻了。用大开眼界的声音说:“你居然带了这么多!算了算了,还是都收回去吧,你拿给我我也没地方收拾,不过……”
西尽愁把手按在桌子上,直视着尹珉珉的脸,字字清晰地说:“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些药绝对不可以到处乱用。”
见西尽愁突然把条件放宽了这么多,尹珉珉连连点头,急忙把那些小瓶子收了回去,生怕呆会儿他要反悔。
西尽愁看着尹珉珉慌慌张张的样子,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别光急着收药,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听清了。”尹珉珉已经收拾完毕,从桌旁窜了起来。从小在篁竹林长大的尹珉珉,对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比较模糊。只见她跑到西尽愁身边,拽住他的手臂,把身子粘上去,甜甜地笑着说:“西大哥,今天正好有集市,我们不如到处去逛逛,好不好?”
“逛逛?他怎么办?”西尽愁扬了扬下巴,示意尹珉珉床上还躺了个昏迷的江城。
“不用管他了,他死不了的。”尹珉珉一把打开了房门,把西尽愁往外面拖。但随即,尹珉珉就呆在门口了。不仅是尹珉珉,连西尽愁也跟着呆住了。
因为门口端正地站着一位他们意料之外的人。那人白衣似雪,肤若凝脂。搭在笠帽边缘的白纱正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薄唇淡微的红色在白纱之下隐隐可见。即便如此,西尽愁却知道他是谁——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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