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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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傻小子,你过来。”甲板的一头,尹珉珉对着江城喊。虽然她对江城曾经绑过自己一天一夜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但看在江城让她和西尽愁上船的份上就暂且不和他计较了。
边说着,尹珉珉边把手上的一包药抛上抛下:“你还愣着干嘛,我叫你过来。”
被一个小女孩呼东呼西的,江城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站在原地不动对尹珉珉说:“你自己有腿,不会走过来吗?”
一听这话,尹珉珉的火可是不打一处来。昨日她被西尽愁没良心地敲出了客栈,在街上无聊地乱逛时,突然良心发现跑到一家药坊里替江城抓了一剂解毒调养的药,现在正打算交给他,谁知他自己不过来,竟然敢叫自己过去。真是岂有此理!
尹珉珉哼一声道:“懒得理你,死了算了。”说完便扭头欲走。
但就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她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因为她看见一名玄衣男子正提剑向这边走来。见那男子气势汹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尹珉珉急忙闪道。
谢秦从尹珉珉身边擦过,目不斜视,径直来到江城的面前问道:“认得我吧?”
江城点头,他对谢秦的来意已经猜到几分。江城和谢秦虽然一个东堂一个西堂,但好歹两人都是在天翔门里呆了多年的人,彼此看对方很眼熟。没想到两人第一次说话,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江城在心里苦笑两声,手已按住了剑柄。
谢秦见江城点头,冷冷道:“很好。拔剑吧。”
江城正欲开口,一个我字只发了半个音,谢秦的银剑已经劈过来了!江城转身闪到谢秦的背后,剑拔出鞘。
谢秦大喝道:“你想说什么话就留着到地府对你剑下的亡灵说吧!”说这句话时,谢秦就已转身又向江城刺出了七剑。顿时,甲板上只听得金属相撞的铿锵声,江城被逼得步步后退。
半睡眠状态的岳凌楼听到动静,微微惊了一下,但他只当那是江城在对付那些妄想劫船的歹徒而未多想。
这时,听到动静的那伙混上船的歹徒也提刀赶到了甲板上,见谢秦和江城斗得火热,为首的一人把谢秦当成了自己人,对他大吼道:“混小子!你跟他打干什么,要劫就劫上房的人。”说罢一招手,手下人就跟着他直冲上厢房去了。
砰——的一声,上厢房的门被那首领一脚踢开。岳凌楼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张口就道:“好大的胆子!”
那歹徒一伙共八人,全都闯了进来。但现在却都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们没想到住在这上厢房里的人,竟是个绝世美女。
这是,一名站在首领身边的小卒道:“大哥,没想到我们今天艳福不浅,不仅可以劫财,还可以劫色。”
看到那小卒令人恶心的嘴脸,岳凌楼在心里骂道:“小杂种胆子不小,敢打我的主意,你们还早了五百年。如果不是我头晕得厉害,定让你们全都死在门外,省得弄脏了我的地方。”岳凌楼的手已经抓住了藏在枕下的一把匕首。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默数着人数,随后颦起了眉,心想:“江城那个蠢物,难道只挡住了两个人吗?没用的东西!”
这回岳凌楼可想错了,别说什么两个人,江城只挡谢秦一人就已分身乏术了。另外一个人是被谢秦杀死在仓房里的。
那首领把刀垂放着,一边向岳凌楼走来,一边说:“小娘子,你若乖乖从了本大爷,我就保你不死。”
岳凌楼不屑地笑道:“你若现在乖乖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保你有个全尸。”
那首领也笑了,大笑,他只当岳凌楼在硬撑嘴硬,又怎么能想到这个纤纤弱弱半天不敢下床的的人,可以让他立刻毙命呢?
岳凌楼不下床是因为他不习惯这个摇摇晃晃的地板,他等的就是那首领的靠近。现在那首领的脸离他只有一尺,满脸堆笑,肥肉乱颤,岳凌楼把眼神撇开,他不想去看他。
“你……”那首领说出这个字便停住了,动也不动。站在门口的那一伙歹徒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看见岳凌楼从首领的手中取出了刀,可是首领还是一动不动。随后,他们听见岳凌楼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虽然你没有给我磕头,我还是留给你一个全尸……我,还真是仁慈……”
话音刚落,那首领的身体直直向后倒去,啪的一声,仿佛整艘船都震动了一下。手下们呆若木鸡,他们这时才发现首领已经死了,死者瞪大双目,喉部有一条血痕,不断地渗着血——是被一刀破喉而死的。
岳凌楼坐在床上,舞了几下从那首领手中抽出的刀,对着门口的小卒们笑道:“虽然是把烂刀,但对付你们却绰绰有余了。都过来送死吧……”
小卒们刚死了大哥,又被这么一激,哪有不怒的道理,他们认为:刚才大哥的死是由于疏忽,现在他们七个人一起上,绝对不会失手。
见小卒们都冲过来了,岳凌楼笑笑道:“叫你们受死就受死,还真是听话。”
横刀架住劈向自己头顶的刀锋,岳凌楼抬眼扫视了小卒们一圈后道:“不知死活!”倒身一个扫腿,那七人全都被他扫飞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甲板上的江城陷入了苦战,他的右臂在不久前才受过伤,到现在还未能自由活动。再加上谢秦是拼死一战,节节进逼,江城的前额已经汗水涔涔。突然,只听锵——的一声,江城的剑已脱手,失去平衡的他摔倒在甲板上,剑被震飞出去。
谢秦的剑又向他刺了下来,江城暗叫一声道:“完了!”扭头一偏,本以为自己已人头落地,但只听嚓——一声,谢秦的银剑竟从他的鼻尖划过,插到了甲板上,剧烈震动着龙鸣不绝。
江城一怔,谢秦一心想制自己于死地,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手下留情?这时,一滴红血滴落在江城眼前,江城抬头一看,只见谢秦正用左手捂住右腕,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滑下。不远处,站着尹珉珉,谢秦瞪着尹珉珉道:“暗器伤人,果然是女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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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内,岳凌楼还在等着那七名小卒爬起来,但却没人能再爬起来了。岳凌楼平和地说道:“我需要三个人开船,所以你们把刀捡起来,然后决定哪三人留下来。”言外之意就是,我要你们自相残杀,然后活着的三个人就为我做事。小卒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动一下。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难道就不能七个人一起留下来吗?”
那些被吓破了胆的小卒们有谁敢说这种话?这船上有胆子跟岳凌楼讨价还价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一个人罢了。于是岳凌楼笑道:“不可以。”
西尽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门口摇头道:“你还真是残忍。”
岳凌楼道:“我倒觉得是你太仁慈了。”
这时候的两人,怎么能想到,这船将会在下一瞬间化为乌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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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谢秦一把扯下革囊,朝地下仓扔去,随后打起了一个火折子。江城和尹珉珉都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谢秦站在甲板上,大喊道:“岳凌楼,你给我听好。你用炸药炸死了我天翔镖局数百名兄弟,我今天也让你尝尝被炸死的滋味!”说完,谢秦把火折子扔向装有火药的革囊……
听到吼声后,岳凌楼愣住了,他没想到天翔镖局的人也混上了这艘船。没有时间多想,只听得轰隆!一巨响,那气势仿佛连天地都可以劈成两半。岳凌楼只觉双耳一阵轰鸣,浓浓升上来的黑烟模糊了他的视线。
岳凌楼放火箭炸掉千鸿一派总舵的时候,他是站在围墙外的安全位置的,所以对当时围墙内的情况并没有体会。但是现在,他总算知道那些被炸死的人死前的感受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所谓的报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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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楼……报仇……要报仇……”是谁的声音?好远好远……娘?娘……是你吗?
“凌楼,好孩子……你越来越像你娘了……”这个声音……耿原修?
“凌楼……哥哥……”常枫?
“你知道你会害死多少人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西尽愁,你好讨厌……
“岳凌楼!把你的命偿来!”“去死吧!死吧!”“我也要你知道被炸死的滋味!”死吧死吧死吧……你去死吧,如果是报应如果是报应……为什么不去报应那些更该死的人呢!耿原修呢?为什么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我不可以死——”岳凌楼在一声长长的尖叫中猛然睁开双眼,他全身涔涔地渗着汗水,不断地喘息着。是梦?
“放心吧,你还没死。”西尽愁坐在旁边,拨弄着一簇篝火,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着岳凌楼。心想他到底做了什么怪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眉闭眼,嘴里咕咕哝哝,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他痛苦的表情,应该是个恶梦没错。本来想叫醒他,但却起了小小的一点坏心——既然现实里制不了他,就让他自己在梦里受受罪也好,不然会越来越嚣张的。
岳凌楼惊惧地睁大了双瞳,喘息着,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把头微微转过一个角度,蓦然发现西尽愁竟没穿衣服。本来心情已经很不好的岳凌楼,在看到西尽愁赤身裸体的样子后,就更加火冒三丈。
“把你的衣服穿上!一睁眼就让我看到恶心的东西!”岳凌楼别过头,用命令的语气指挥着西尽愁。
“恶心的东西?”西尽愁一副受到打击的表情,“你应该说是一饱眼福才对吧。啊对了,你可不可以把你说话的语气改一改啊?我不是你的下属……”
见岳凌楼一语不发地背对着他,西尽愁也觉得是自讨无趣,所以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正经说道:“这里冷得要死,你以为我想光着身子啊?没看见我的衣服还在烤吗?本来想把你的衣服也一起脱了……”
“你敢!”岳凌楼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听西尽愁这么一说,他这才感觉到湿透的衣物正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那么,镖船被炸的事情并不是梦了……
“是啊,我不敢。”西尽愁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岳凌楼湿答答的后背说,“反正连炸药都炸不死你,区区几件湿衣服穿在身上也要不了你的命。你在翠微轩换衣服的时候,叫我转过头去。怎么?不喜欢被别人看……”
“那要依对象而定了……”岳凌楼翻身坐起来,笑着说:“没想到你记性倒挺好。”
西尽愁道:“过奖过奖,我的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自作聪明的人罢了。”他对昨晚岳凌楼说的话至今耿耿于怀。记忆里除了岳凌楼,还没有人说他是自作聪明。
岳凌楼邪邪地笑道:“这么说的话……那天的事情你也没忘啰?”
“哪天?”西尽愁不是装傻,而的确是一头雾水。
“就是……”岳凌楼瞟他一眼,“在常枫房间里的那天啊。”
没事儿提那天干嘛?西尽愁有些尴尬,顿一顿道:“记得,当然记得。你把我推开,还骂我畜牲,对不对?”
觉得西尽愁自我嘲笑的表情很有趣,岳凌楼笑开了:“你这男人还真小气,怎么老是把我骂你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嗯……”西尽愁挠了挠下巴说,“好像你对我说的话,没有几句不是在骂我吧?”
“是吗?”岳凌楼自己倒没发觉。
“是啊。”西尽愁一本正经地望着他,不容置疑地给出肯定答案。从相遇到现在,岳凌楼难道给他几个好脸色看。即使偶尔会貌似温柔地望着他,对他说话,但那也只是圈套罢了。他已经习惯用层层的外衣包裹住自己的内心,习惯带着一张琢磨不透的面具去面对众人。
只有一次,西尽愁觉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岳凌楼——就是他趴在常枫身上哭泣的那一次——仅有一次而已。
抬头望望天,夜如泼墨,深林静寂,耳边偶尔会传来夜行兽类的叫声。岳凌楼抱膝而坐,听着身边的篝火爆出的劈啪声,低声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长江边上。”
“我知道。”
“知道还问?”
岳凌楼瞪了西尽愁一眼,决定不去理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摆脸色给我看?岳凌楼愤愤地把头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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