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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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坤话音一落,车帘就被由内而外掀开,岳凌楼挟持着红叶走了出来。
刀依然架在红叶的脖子上,非常贴近。红叶的脖子扭曲着,看上去非常痛苦。
见状,紫坤蹙眉,平缓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威胁,她缓缓道:「不要做傻事,凌楼……你出不去……哪里也出不去……」
「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岳凌楼以红叶为人质,威胁一旁的七宫主道,「叫他们让开!否则红叶就会没命!」
岳凌楼不是在开玩笑,他的刀锋再次割破了红叶颈脖的皮肤。
「让开……你们都让开……」
七宫主慌了,急忙驱散众人。而众人却望了望紫坤的脸色,见紫坤没有异议,这才慢慢退散开来。让出一个十步宽的圈子,把岳凌楼、西尽愁、红叶三人围在中心。
紫坤道:「凌楼,把刀放下……你和红叶,谁都不能离开紫星宫……」
「我不会留下!」岳凌楼的声音蓦然变大,吼了起来,「你不顾一切把我留下来,不外乎就是为了利用我延续麒麟的血脉!……你根本就是个妖女!……你根本就不正常!………我不是种男!不是!」
——种男?
听到这些话,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产生了明显变化,其中包括西尽愁和七宫主。
此时此刻,他们才第一次知道紫坤对岳凌楼如此执着的原因。也是此时此刻,他们才第一次知道紫坤为什么会用迷药强逼岳凌楼和红叶上床。
原来,她只是想要岳凌楼和红叶结合生下来的孩子而已!
「如果红叶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和她,对你还有没有意义?」
说着,岳凌楼竟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三分残忍,七分疯狂,他持刀的右手开始缓缓下移,把刀尖指向了红叶的腹部!
紫坤的心脏仿佛被人猛地压住,她意识到岳凌楼要做的事情!
「不要!——」
紫坤、西尽愁、七宫主三人同时喊出相同的两个字,惊人的整齐,但这却依然没能阻止岳凌楼疯狂的举动。
他一刀刺入红叶的小腹!
血一下涌出,向前溅出半尺。红叶腰部以下的衣服瞬间全红,完全被血水浸染。红叶没有叫出来,她只是张了张嘴,但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微微闭上眼睛,扭曲的五官足以显示她的痛苦。
然而岳凌楼的刀,还在继续向深处插!
红叶的背弓了起来,上身已经完全俯倒在岳凌楼的手臂上。她整个人都是软的,好像根本没有骨头,像一个用棉花塞成的假人,在岳凌楼的刀下变得扭曲。
「啊!——」七宫主捂住眼睛大叫起来,她已经看不下去。
西尽愁向后退了一步,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他也说不出话,但不可置信的视线,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岳凌楼的身体。
他不相信……不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岳凌楼,岳凌楼竟然对红叶……
「我要走!」岳凌楼简单的三个字,把众人从震惊中唤醒。
紫坤也惊呆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岳凌楼被血水染红的手臂,半天说不出话来。为了离开紫星宫,为了摆脱自己的控制,为了不让红叶再生孩子,他竟然狠心把红叶刺穿!?
趁着众人发呆的时机,岳凌楼把着几近昏迷的红叶,跳上了马车,一抖马缰,对紫星宫众人道:「让开!」
没有人动,因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难得岳凌楼还如此冷静,偏头对七宫主道:「我刺的不是要害部位,如果即使抢救,可以活命。我不会放开红叶,除非我到达安全的地方。如果能出宫,我会找人替她医治,让一个完完整整的红叶回到紫星宫来。如果你们还要拦我,只会浪费抢救红叶的时间!」
「让开……你们都让开……」
七宫主已经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她已经近乎是用乞求的语气,在对那些侍卫说话了。她的心,在红叶流出鲜血的那一刻,也跟着被剧痛淹没!
「让开!」岳凌楼一抖马缰,朝那些拦在前方的紫星宫人冲去。
见马车冲了过来,那些人才蓦然回神,逃的逃,躲的躲,让开一条路来。无论紫坤还是七宫主,都只是眼睁睁看着岳凌楼抱着红叶离开。
七宫主的眼中是痛,而紫坤的眼中却是恨!
他恨岳凌楼反抗她到这种程度,更恨岳凌楼毁了红叶!如果红叶再也无法身孕,那么岳凌楼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这时,一声长长的马嘶打破了紫坤的思绪。她微微仰头,竟看见西尽愁抢过一匹马跨上,一夹马腹,朝岳凌楼的方向追去!
也只有西尽愁一个人追去而已。
一直追出了紫星宫门。他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追到了哪里,他只知道一直追,一直追而已。
「岳凌楼!」
西尽愁在后面大喊,但岳凌楼不但没有停下,还把马车越赶越快,后来干脆一刀砍断车辕,扔下车厢,抱着红叶跨上马背,在山路上急速飞驰!
「岳凌楼!」
根本喊不住,西尽愁随手扯下一颗马铃,朝前方的马腿打去!
只听黑马一声悲鸣,后退一颤,侧着身子倒在路边!马腿已折,再也站不起来。而岳凌楼和红叶,也跟着滚下马背,摔倒在地!
还不待岳凌楼从地上爬起来,西尽愁已经下马朝他冲去!
「你不要过来!」
情急之下,岳凌楼大吼着。下意识地竟从红叶的腹部抽出了刀,把那鲜红的利器,再次架到红叶的脖子上!红叶痛得尖叫。
因为刀被突然抽出,红叶的腹部的血流更快,不到几秒钟,脚边的土地已经红了一大块。
西尽愁看得头皮都麻了一层,只觉得心惊胆战,手向前伸了伸,紧紧皱眉,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岳凌楼也弄得浑身是血,变得失去理智,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拖着红叶的身体,朝山林深处走去。
「你放下她……岳凌楼……」
西尽愁声音悲痛不堪,几乎是在乞求,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只是跪在地上,望着岳凌楼一步一步地把红叶拖远。
西尽愁不敢靠近,他怕自己一靠近,岳凌楼会受到刺激,伤害到红叶,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岳凌楼把红叶往树林深处带。
他只能用撕心般的声音,一遍一遍地恳求着:「你把她放下来,岳凌楼……放下来……」
「你不要过来……」岳凌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也开始害怕,试着伸手去捂住红叶的伤口,但就在手掌接触到那温热粘稠的血液时,他的心开始抽搐。
他怕红叶死,比谁都怕……
「我会救她的……」岳凌楼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自信,仿佛是在催眠自己,「我会救她的……你不要跟过来,我有办法救她的……只是一刀而已,而且没有伤到要害,一定还有救的……」
「你不要救她!你把她放下来就好!放下来!……」
西尽愁声嘶力竭,他再次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岳凌楼追去。
突然,岳凌楼被一根树藤绊倒,当他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右脚脚踝已经扭伤,无法行走。然而西尽愁越来越近了,离岳凌楼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了……
「你不要过来!」
岳凌楼狂躁地大吼着,背靠一颗树干,把红叶紧紧抱在怀里,但刀刃依然牢牢架在红叶的脖子上,没有移动分毫。
但是,西尽愁还在靠近。
他好像已经听不见岳凌楼说话了,他只知道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但是他却越走越慢,越走越没有勇气靠近。
低头,红叶的鲜血就滴在山路上,蜿蜒着,非常清晰。
晨风中血的气味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忍受……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岳凌楼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几乎用尽全身仅存的一点力气。如果没有背后那颗树干支撑他的身体,恐怕他早就倒在地上了。他的腿是软的,脚踝也很痛。
他怕西尽愁靠近,他无法面对他……
他怕西尽愁看到红叶现在的状况……他无法跟他解释……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岳凌楼也在乞求着,声音嘶哑不堪。
他想躲开西尽愁,但右腿却无法行走,刚一落地,就传来一阵刮骨的剧痛。
但突然,岳凌楼感到红叶的身体动了动!
红叶如同傀儡般的身体突然动了?……即使只是很微弱的动作,但岳凌楼依旧清晰感觉到!
他吃惊地望着臂弯中的红叶,红叶却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很复杂,有痛苦,也有仇恨,有残忍,也有决心,更有一种令岳凌楼背脊生出寒意的震慑!
那短短一瞬,他不知道红叶要干什么!
直到红叶的眼中露出对死亡的觉悟,岳凌楼才终于知道……
——她要自杀!她要在自己的刀下自杀!
第十三部 运天 第十章
有的时候,人是绝对不能眨眼的。因为只要一眨眼,就会漏看一些东西。而那些漏看的东西,却可能会完全左右一件事情的真相。
就像现在的西尽愁,这个时候的他,是绝对不能眨眼的——但是他眨了。
眨眼过后,他看到的是红叶死在了岳凌楼的刀下!
红叶的脖子上多了一条寸许深的裂口,她的目光很清澈,直直地望着西尽愁,但是身体却慢慢倒了下来。一声沉顿的响声后,红叶的身体倒在地上,但她的头,却始终微微向上抬起,看着西尽愁……一直,就那样看着……
其实红叶已经什么看不到了,但她还是一直看着。
即使红叶已经失去意识,失去生命,即使她已经死了,她还是看着西尽愁。至少西尽愁觉得她还在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中执着的目光,令人心痛。
岳凌楼的刀坠地了,坠在厚厚的落叶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秋意已经很深,晨风变得冻骨。
岳凌楼软软地倒了下来,双膝跪地,背靠着身后的树干,滑了下来。红叶的尸体就在离他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他没有想到红叶会用这样方法自杀……
岳凌楼轻轻摇着头,试着去碰红叶的身体。还是热的,温度还没有退去……还有救的,一定还有救的……想到这里,岳凌楼爬过去,想抱起红叶,但手指刚一触及红叶的肩膀,手腕突然被西尽愁扼住,传来一阵剧痛!
西尽愁甩开了岳凌楼的手,他不让他再碰红叶。
「西……尽愁?」岳凌楼趴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试着叫他的名字,哽咽着解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她……她是自杀的……」
就像没有听见岳凌楼的话,西尽愁抱起了红叶,慢慢站起来……
突然,岳凌楼扑向了他,拽住他的衣袖,撕心裂肺地吼道:「真的不是我!你信我啊,真的不是我杀的!……你说过你会信的!你发过誓,说你会信的!你说过,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的!……是不是?你会相信的?」
然而西尽愁还是没有答话,他站了起来,抱着红叶依旧血流不止的尸体。
「你信我啊……」岳凌楼死死拉着西尽愁的袖子,用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你相信我呀,西尽愁……你相信我呀……」
没有回答,对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西尽愁的毫无反应,仿佛在岳凌楼的喉咙上压了一块石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双眼很痛很胀,使劲咬了咬牙,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
「西尽……愁……」
岳凌楼的声音带着血,但这依然没能让西尽愁回头。
西尽愁抱着红叶,开始向前走。
岳凌楼依然拉着他的袖子,但只听『嘶嘶』几声,衣袖裂开了……
岳凌楼硬生生地把它们从西尽愁身上扯下来。
在衣袖被扯烂的瞬间,岳凌楼突然有种感觉,觉得可以把他和西尽愁连在一切的唯一东西,已经烂了,碎了,裂了……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不要走!
想喊,但喉咙被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要走!
拦不住他,他依然没有回头。想追,但骨折的脚踝,却传来清晰的疼痛,甚至连站都无法站起来。
岳凌楼就这样趴在地上,望着西尽愁渐渐远离的背影,手中还死死拽着那几截破碎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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